江南小说网

当前位置:首页 > 青春校园 > 不纯臣

第 525 章 五二三

  • 作者:轻微崽子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10-02 11:57:18
  • 完书字数:9704

“我手底下有一帮弟兄,大概五百号人,都是这些年被扣在大都的匠户,蒙古皇帝要修上都宫阙。有人打听到消息,至迟下个月就要征人北上出关。有门路逃走的都逃走了,上哪里不是讨一口饭吃?你们是张九四的人,张九四那里是不是不愁饭吃?”白九说话直接,语气嚣张。

上都去年被攻破,宫阙付之一炬,但现在战火四起,显然不是兴修宫室的好时机。蒙古诸王贵族每年将从皇室获取大笔赏钱,国库早已入不敷出,是以朴不花联合搠思监制印假钞,身为天子的妥懽帖睦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昨夜象舆上坐的是谁?他的侍卫能认得出穆华林赠给自己的玉牌,莫非真的就是皇帝?除了皇帝还有谁能乘象舆公然在大都出行?大元朝廷从忽必烈时开始造象舆,最初忽必烈坐象舆幸滦京,时任礼部尚书的刘好礼进言称大都至上都路途遥远,大象不好控制,坐象舆往返两都,一旦有何变数,哪怕有再多从人,力气上也难以控制巨象。不久,刘好礼一语成谶,数年之后,忽必烈乘象舆围猎归来,路上碰到有人表演狮子舞,大象受惊狂奔,如果不是侍从官挺身而出,险些当街酿成大祸。

然而即便如此,据沈书所知,康里布达数年前卧底在大都,正是通过象舍接近哈麻。

今日所见更让沈书肯定了,皇室仍未放弃象舆,只不知道在这礼序法度混乱的年月,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究竟是不是天子。

久久不见沈书反应,白九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纪逐鸢也换了衣服出来。

白九收敛怒容,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带着五百人,想离开大都?”纪逐鸢冷着脸反问。

白九一时语塞,想到此行的目的,只得忍气吞声,放低身段,道:“十五万石漕粮,难道没有大船可用?”

“不行。”纪逐鸢压根不给白九商量的机会。

“你们这些工匠走了,家人怎么办?”沈书道。

“没有家人。”白九漠然道,“我们兄弟们就是彼此的家人。这城里的老人、小孩、女人,饿死的就占五六成。再不想办法逃走,明年这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五百人里一个有家有口的都没有?”沈书迅速问。

白九神色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回答说:“有那么一两个又怎样?难道张九四连女人小孩也肯照单全收?”

“享福的时候知道有女人,逃命的时候就嫌她们拖后腿。”纪逐鸢道,“有船,不借,滚。”

白九一愣,被气得笑了起来,摇头道:“要按老子的性子,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算了,我们这些人是从各地搜罗来京师,给黄河干过疏浚,给京粮屯过田,一年到头四面八方地走,女人跟着我们有什么好?”

“这样。”沈书以打商量的语气说,“你们把女人孩子都带上,漕粮的船要在京城停留几日。”

白九眼睛越瞪越大,急切道:“你真能做主?”

这么看来,白九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这人还真是,好笑中又有一丝心酸,如果不是求告无门,也不会把希望押在刚认识的人身上。沈书想了想,一鼓作气,索性把话跟白九说开。带人走不是不可以,但在大都有了家室的工匠,须将家里人一起带走。

“要是他们不愿意呢?”白九道,“咱们都是些流浪四方的汉子,很多不过是一晌贪欢,还有人找的是胡女。”

“不愿意的不勉强,这件事你自己去办,凡是愿意跟你的弟兄南下的,女人、小孩,甚至是女人们的家人,只要愿意,就一起走。”沈书道,“但有一条,离京的时间定下后,人必须在约定的时间到码头,你得自己想办法脱身。”

“这好办,除了寺庙,我们还有三处干活儿的地方,能有一个时辰无人看管。”白九感慨万千,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等等。”沈书不是看不见白九的感激,能低头来找陌生人求助,倒也算条汉子,沈书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省得白九要说起肉麻的话来,反闹得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书出去之后,白九和纪逐鸢在房内面面相觑,都是沉默,谁也不想跟谁说话。

白九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不断看房间门。

少顷,沈书回来,白九松了口气,见他手上拿了一封信,另外有一块木牌,牌子上写了个“林”字,墨还没干,显然是刚写的。

纪逐鸢询问地看了沈书一眼,两人视线相接时,纪逐鸢就明白沈书这么做的原因了。

“五日后酉时,你自己或者派人来,若无什么变数,该是第二天卯时就要启程。”

白九接过信和令牌,欣然道:“越早越好。”

“对,没有上工,就不用专门寻隙出来。”沈书要送白九出去,白九拒绝了他的好意,没有走门,从窗户翻了出去。

沈书关上窗。

“什么人你都帮。”纪逐鸢道。

“能帮一个是一个。”沈书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他坐下来,侧身望纪逐鸢,说,“昨晚的象舆你看见了吗?”

纪逐鸢打开一个精巧的盒子,以食指取出一点药膏,抹在沈书的耳朵上,一手拈着他的下巴,示意沈书转过去把耳朵朝向自己。

“象舆?”

沈书对纪逐鸢说了昨晚他从巷子里冲出来,冲撞到乘坐象舆的人。

“那些追兵是因为这个?”纪逐鸢后知后觉,听沈书说完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对,但我不知道象舆上坐的是什么人,应该是……”沈书紧张地眨了眨眼。

“蒙古皇帝?”纪逐鸢道,“别动。”他手指轻柔地将沈书耳朵上的药膏涂抹均匀,这才看着他的眼睛说,“半夜里,皇帝不在深宫临幸他的美人,跑到大街上做什么?等会我去昨晚地方打听就知道,象舆应该不多见,整个大都没几人有资格乘坐。”

纪逐鸢说的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但昨夜那条街上发生了混乱,沈书不确定今天会不会有侍卫在那里守株待兔。

“谁还能抓得住我?”纪逐鸢不以为然。

“别大意。”沈书道,“那个统领见过了我的玉牌,如果他是怯薛,如果师父给我的玉牌只此一件,或是只有他才带着这样形制的玉牌,那对方就会知道我是谁。”

如果那侍卫统领已经识破沈书的身份,会不会他本来就是要带沈书进宫?毕竟穆华林是皇帝派去江南的秘密人物,总会有一些物件作为证明联络人身份的信物。

“你现在是谁?”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沈书愣了愣。

纪逐鸢不耐烦道:“你是张士诚派来的粮差,沈主簿。至少在见到狗……蒙古皇帝前,他没有机会找到这里。再说我又不是傻蛋,情形不对我知道跑。”

沈书被纪逐鸢说得发笑,只得同意他先回那条街上打探昨夜乘坐象舆的人究竟是什么底细,临出门,沈书抓着纪逐鸢叮嘱个没完。

纪逐鸢嫌他话多,接二连三的深吻沈书,让他无法再多说一个字,这才离去。

而林丕终究不放心,午饭时边喝粥,一脸的复杂神色,嘴唇动来动去,有话不吐不快。

索性沈书先起了话头,询问林丕究竟有什么事想说。

“咱们什么时候先把钱交过去?”林丕终究还是挂心那四万石粮所折的白银。

沈书也早想好了,赌坊那头已经探过情况,只等和纪逐鸢合计个时候去取要送到漠北的东西。穆华林既没有说是什么,沈书也没那个好奇心。沈书为人,有个最大的优点便是,绝不好奇不该好奇的事儿。他向来信奉,知道得越多越危险。而穆华林身上所系的疑团太多,当年仅仅因为传国玉玺,连累了不少人的性命。现在沈书的想法有所转变,那便是船到桥头自然直,随机应变,凡事随遇而安,这样自己也能吃得好睡得好。

“过几日。”沈书想了想说。

“几日?”林丕眼巴巴地把沈书看着,非得要他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林兄不是说再呆五日就走,那就大后天。”

沈书的话音刚落,林丕就忙着问,是不是用来抵粮的这笔款子有什么问题。到这时沈书才窥破林丕在担忧什么,林丕既没见过卫家的家底,也没有到过淇露坊,可以说对大都一无所知。只听说是个米商来出这笔钱,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钱他没见到,人他也不认识。

沈书善解人意地安抚他几句,再三保证钱数绝对没问题,只是折了四万石粮,恐怕为张士诚讨赏会很难。而这事,沈书也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么公然行贿……是不是不大好?”林丕道,“换成别人也罢,搠思监刚刚重返丞相之位,恐怕不会收。”

“我不怕他不收,我怕填不饱他的胃口。”沈书笑道,“林兄你就别操心这个,若我没有办成,回去你就只管跟主公告上一状,拿我的头去玩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林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沈书把白九的事又交代一遍,这在林丕不是难办的大事,白九带的这批人,既在大都已经数年,归留守司管,那便经手过大都许多建筑工事,加上各处修过堰坝,屯过田,带回隆平,都是可用的人。

北上的这批船,卸了粮食之后,多的是空间可以装人。

沈书也是没想过,误打误撞在街头吃了一碗神仙羹,白给张士诚揽来五百号人,也算这么长日子在隆平没有白待,临了还隆平府一个人情。

不到一个时辰后,纪逐鸢就回来了,一身湿漉漉的,闻上去还有不知道什么气味,黑着一张脸。

沈书问他怎么了。

纪逐鸢死活不肯说,自己拿个盆,拿了一身干净衣服,再回来时显然是里里外外都洗过一遍,连头发也披散在背后。

“被人泼了水?”看纪逐鸢得脸色,沈书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什么水?”

“不知道。”纪逐鸢不愿多谈。

沈书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只能猜想应该是碰到什么人,他不便挪动地方,那大概那条街上还真有昨夜的侍卫,甚至是更多城防军的人在盘问和巡查。

“搜也没用,昨晚天黑,而且因为象舆,那条街上躲避的难民都换了地方,除了新死的人,街道两旁没有人。铺子也都关了张。”纪逐鸢背对沈书。

沈书用干布把他的头发包起来,手指在纪逐鸢的头皮上轻重有度地按压,按了一会,他感到纪逐鸢慢慢放松下来了。沈书把一条腿架在纪逐鸢的腰上,纪逐鸢便侧过身,好让沈书的膝弯可以搭在他的腿上,他的手顺势覆盖在沈书的膝盖上。

“那就是一无所获了?”沈书本来也没指望纪逐鸢真的弄清楚象舆上的人是什么身份,纪逐鸢说得没错,哪怕侍卫统领洞察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顺着他现在的另一重身份找到这里,昨夜的场面十分混乱,真要追来自己人也不可能还在这里了。

“打听到了,那间赌坊不是晚上才开,我去时已经开着了。我进去赌了两把,近来常有人在大都的街上乘坐象舆,但不是狗……”

“知道,知道。”沈书示意纪逐鸢接着说。

“象舆上的人或者是皇太子,或者是右丞相。而且没有几日好显摆了,这些大象都会在下个月被处死。届时京师之内,也不会再有象舆。”而在探得这些消息之后,纪逐鸢又一路打听到搠思监的居所,在他家门外那条街上吃了一路的茶,与人闲谈,得知搠思监进宫三日都没回家。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沈书沉吟道,“这样,也不必怕去见狗……”

纪逐鸢一阵大笑。

沈书无奈道:“你刚才不在,林丕来过,我答应他大后天把钱送过去。还有许多事要办,商量一下,先办什么后办什么。”

“商量什么?”纪逐鸢一只手往沈书的腰上摸。

沈书顿时面红耳赤,推了他一下。

纪逐鸢安分了点,说:“都听你的,你定,哥哥就是给你跑腿打下手的,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正经点。”沈书嘴角抽搐。

纪逐鸢皱眉看他,快速解去沈书的腰带,拿在手上把玩,绕在臂上放在沈书的眼皮底下让他看:“这才叫不正经,我还不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劳动节快乐,今天也好好劳动了。

(快捷键上一页 章节(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