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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 作者:思弋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28 03:21:10
  • 完书字数:9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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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迭代前夜,离群索居的最后时光,满天星斗忽明忽暗。

决绝之言摆在二人之间,介舒明白俞庄嵁话里的意思,语气反倒轻松起来,就像车厢里偶然遇见的陌生人,可能在下一站就要分道扬镳,因此再没什么可顾忌。

“小庄,好像从我们重新见面开始,就光顾着说各自的惨事了,既然以后的事情说不准,那不如讲讲看好玩的事?”

他神情严肃:“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

介舒自顾自开口:“以前有一回,我路过一片裸体海滩,人山人海,一片肉色,管理部门特意立了个牌子,上面写......你猜写什么了?”

俞庄嵁对着炉火深深叹气,倚在沙发边缘,兴致寥寥,面如死灰:“不知道。”

“猜猜看嘛。”她用胳膊肘尖戳了戳他的胳膊。

无奈有顷:“......当心海怪?”

“错!”

“那是什么?”

“Don\t,play,with,balls.”她一词一顿。

结合余光里那副恶趣味的表情,俞庄嵁不多久就反应过来其中的双关意思,“不好笑。”

“那你说个好笑的?”

他瞥了她一眼,俯身在茶几上卷烟:“上高中的时候,晚上写作业,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起来也没人讲话,我刚开始觉得是有人打错了,就直接挂了。”

“嗯,然后呢?”

“过了五分钟,那个号码又打过来了,接起来还是没人讲话,我有点火了,问了几句又挂了电话。”

“这故事恐怖吗?我可不想听鬼故事。”

“没过多久,那个号码又打过来了,还是没声音,然后......我就开始犯蠢。”

“诈骗?”

“喂?你是谁!不说话我挂了!”

“......”

“我警告你,别再打过来了!我不会再接了!”

“......”

“你到底是谁!”

“......”

“喂?你是谁!”

“......”

指尖快速旋转的笔遽然停住,握笔的力气渐渐加重,台灯将人影投在墙上,昏黄中长长的一条。

漫长的沉寂后。

“......是你吗?”

话一出口,俞庄嵁自己都抖了抖脑袋否认。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声音。

明知不可能,发声系统却不由他的理智掌控。

“我是......庄嵁。”

“......”

“......你在听吗?”

“......”

“我还住在以前的房子里......你来看过吗?”

“......”

“你在哪儿?”

“......”

“你在附近吗?”

“......嘟......嘟......嘟......”

盲音跳了许久,电话却仍然被紧紧按在耳朵上。俞庄嵁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愣了多久,心跳一下下加重,气血上涌。

他一反应过来就立刻按了挂机键,一刻不歇地握着分机电话冲到窗边。

外面漆黑一片,可他有种非信不可的预感。

就这样等了十多分钟,那个号码终于再次来电,屏幕刚亮他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别挂!我不问了!”

“......”

“你不想说话?”

“......”

“那你就听我说。”

“......”

“我最近在准备考雅思,而且......准备申请你那个学校。”

“......”

“第一次裸考考了7分,不比你差吧?”

“......”

“又长高了,现在估计......比你高了一个头。”

“......”

“预约了激光手术,马上就不戴眼镜了。”

“......”

“所以,你得改改称呼,别再那么叫我。”

“......”

“今天有女孩给我写情书,我没收。”

“......”

“我快成年了,你还记得吧?你欠了我好几年礼物了。”

“......”

“有时候会突然记不清你长什么样,还好还剩了张照片没弄丢。你知道么?为了这张照片,我从二楼跳下去过。”

“......”

“你......还在吗?”

这时候,那头突然响起一阵拉门滑轨声,接着嘈杂车流与交谈声便灌入了听筒。

“喂?”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耳朵仔细分辨其中每一丝细小的声音线索。

“哎呀!......啊!”惊惶的女声,小孩的哭闹。

“喂?”

“天呐,对不起了,我女儿没事就瞎点我手机!打错了!”

俞庄嵁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却仍忍不住追问:“刚才只有你女儿在吗?”

“对啊,我看她打了好几通了,打扰你了!”

“这号码哪里来的?”

“啊?我看看啊,”对方的声音由近及远,又回来,“我这里是罗门超市,你昨天是不是叫过我们店的外送?”

无须多言,目色渐渐暗淡下来:“是。”

“真的对不起了客人!”

“......没事。”没等对方再多说,他按下挂机键,垂头坐在地上。

昏暗幽寂中,他兀自佝偻着背脊,像个无可如何的摆件。

他不敢回想,几分钟前,他封闭世界骤然生出的那道门,竟只是一种错觉。

是夜与许多类似的夜晚一起湮没在梦魇里,远近四方皆是冥茫。

“差不多就是诈骗吧,差点上当。”俞庄嵁把卷好的烟递过去。

介舒接过烟,自己点上:“怎么个上当法?”

他侧头凝望她一眼,又开始卷下一根,嘴上只说:“记不清了。”

她面露失望:“这就没了?”

“讲完了。”

“没头没尾的......哪有我讲的好笑?”

他又想起她刚才讲的荤段子:“我还真没遇见过女孩跟我讲这种笑话。”

“那估计是因为跟你不熟。”

“有可能,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跟我在一起玩的人都多少有点儿小心翼翼。”

“他们都知道你家的生意?”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

“那怪不得了,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你同学不是都不敢跟你玩儿么?”

“记得。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朋友。”

介舒伸手抖烟灰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这个平时装成熟的所谓“大人”,此刻混合的酒精开始上头,眼里蒙上了一层浅似惘无的醉意,那稚气未脱的样子被自行披露,离她记忆里的小庄近了一步。

她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那现在呢?世道有没有好起来?”

他摇头,略显夸张的幅度昭示着他的醉意渐浓:“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少来了,你分明是个社交狂,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你不懂。”

他手里简简单单一根烟,手指绕来绕去的,眼睛越凑越近,却怎么也卷不紧,看得她着急。

“给我,我来卷吧,”她一把抢过来,打开话匣吐槽道,“你聚会的样子我是见过的,一屋子人呢。还有你身边那些女孩儿,都挺漂亮,别说什么过不留痕,我可不信。”

被夺了烟的人安静下来。

“可我只想要那一个。”

手上的动作骤停,她拼命想揪出一个没营养的话题盖过这句话。

可此刻,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思绪混乱的瞬间,壁炉火光前,阴影突然压上了她被烘得发烫的脸。

眼前暗得什么也看不清,酒精味却清晰扑鼻,她猛地向后躲,后脑勺却被温热的手心包裹。

她避无可避。

此前装睡时嘴角的触感重现,只是这一次要放肆得多。

气息灼热着她的人中,唇间的力道越来越重。

手里卷了一半的烟被松开,本就摇摇欲坠的烟丝因挣扎的手撒散了一桌。

她紧抿着唇,缩回的手抵在他胸前,伸到她脑后的手却毫不放松,甚至越来越用力。

任凭她推打,他毫不放松,手臂借着沙发框在她身侧,全身的力气都靠上来,侵略性露骨,鼻息愈发急促。

她奋力推开一点空隙,曲着脖颈,咬牙垂下头,用额头抵住他眉间。

“庄嵁!”

慌乱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残存的理智,携同自己下意识喊出的话,一道提醒着她。

可这句话并不能点醒另一个人,他手臂的力气没有松懈,毫无退让之意。

“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你先松开!”

“你想说什么?你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想说我得往前看?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他在自嘲中哽咽,“怎么可能呢......”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词穷到徒然犟着力气缄默。

“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些无关痛痒的话了......”他眼眶发红,语中满是酸涩,“我也不想再假装一切都好......在你重新出现之前,我做好了所有打算,我本来能忍到下去,目的也很简单......我要拉着别人一起痛苦,不需要任何人理解我......如果......当初你就准备放弃我......那现在又为什么要出现?既然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又要走?”

她拳心正对的宽肩颤动着,借着酒意的年轻气盛如冬风正烈时的火焰,炽红却脆弱,行将被浇熄。

良久,她将头埋得更深。

“你喝多了。”

刹间,周围的桎梏与强撑的底气一同崩塌,溃不成军。

“你听不到吗?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在向你求救,求你别再......像以前一样,睁开眼就不见了......哪怕只是让我跟在后面......别让我再经历一次......”

“小庄......”

他感觉到推在自己锁骨以下的那只手抚上了他的头发,宽抚的力度一下下滑过,他几乎要冷静下来,只想将这转瞬即逝的亲密感留住。

毫厘之间,她轻声道:“都会过去的。”

黑暗支离沉落,他恍惚听见一阵呼啸的风声,扫过枯涸荒漠,掀起漫天白沙,一时间,呼吸伴着绞痛,就像刀割般的霜雪撕刮着他的喉咙。

细雨夹着冰珠飘扬在街道上空,路边的黑色七座车内挤满了人,前座的车窗打开了一点缝隙,白烟从燃着星火的烟味冒出窗口,在潮湿的冰雨里晃荡着,像是有根若隐若现的布条拉扯着车里的人。

陈辛觉没忍住轻咳了几声,惊醒了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关宜同。她睁开眼,把卫衣帽子向下拉过额头,抱怨道:“离我远点儿。”

“我还能往哪里去?”陈辛觉晃了晃脑袋,他右侧正坐着一位须发旺盛的黑衣男人,因其庞大的体格占据了后座的大部分空间,他只能和关宜同挤在靠里的狭小位置。

关宜同“嗤”了一声,往车窗边缩了点儿,也懒得接话。

季归豫则被挤在第二排里座,听着后面的拌嘴,只叹了口气。

“那是他么?”副驾驶座上的瞿榕溪突然回头。

三人纷纷清醒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头颅转动的动作出奇一致。

深灰色轿跑在轰鸣声中停到了马路对面,车窗摇下一半,俞庄嵁正看向这里。

“这车我怎么没见过?”季归豫皱眉,补充道,“人确实是这个人。”

关宜同贴着车窗,神情复杂,对陈辛觉耳语道:“他好像知道我们在这里。”

“可是这辆车的玻璃,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所以啊。”

这时季归豫的手机响了,在整车人的注视下,他接通了来电,打开了扬声器。

“你们可以下车了。”

闻言,季归豫立即以眼神询问瞿榕溪,面色迫切。

瞿榕溪露出怀疑的神色,回头望向那辆车里握着手机的人。

“你找我?”电话那头又说,指向性很明显。

这质问倒让瞿榕溪有些许的惊讶,没等他回答,俞庄嵁又说:“昆城让你来的?”

关宜同饶有兴味地观察着瞿榕溪的反应,被拘了这么久,现在反倒有点不想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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