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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四)人皮鬼魇

  • 作者:晏宁昭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26 01:44:22
  • 完书字数:14920

晨曦如旧地漫过层云,天空混沌而蓬勃。薄情的锋刃凝结着风中的寒芒,随着起落的人影,骤然打碎了已经积蓄一整夜的宁静,只听一声清呵起——

“采青川涧里——”一招小云踢。

“醉卧海棠前——”伏地股胫剪。

“心有拈花意——”腾身旋腕刺。

“何须金禅衣——”当头纵贯劈。

一招一式均极为狠辣,虽无花里胡哨的噱头,但招招式式却皆旨在毙命,整套动作练下来,血脉与筋骨已然通热。待收式,东方红日已经冉冉升起,霞光纯厚,微风正好。叶棠音缓缓张开手掌,任由那流光漏过指缝映入双瞳,灼目的嫣红在眼底晕开,渗入心间。

“朝霞……”她虚目立于庭院中央,着迷般站了许久,“也不过如此啊……统统不过如此!”

她闭上眼,猛力一抓——

耳畔却响起阵阵乐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就在不经意间,抚过心头,掠去了满腔痴恨。

那是箫声……

“救命!救命!救命!”就在这时,却见珝璎愁眉苦脸地蹦跶过来。“大姐!救救孩子吧!救救小可怜!救救我!”

叶棠音瞄了珝璎一眼,收好兵刃,皱眉问道:“嘴巴都能挂油瓶了,谁又招惹你了?”

“亲姐!亲姐!求求你别让我陪着林顶天了,我不想陪他做那些幼稚的事情,我还要练武温书,还要闯荡江湖呢!”珝璎扯着嗓子干嚎,卖惨卖得那叫一个悲怆啊,美中不足的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叶棠音瞧着瞧着,忍不住嗤笑道:“说说吧,顶天让你陪他做什么,竟叫你生出这般大的怨念。”

“烤鸡!烤鸭!还烤大鹅!林顶天就连泥塘里的蛙都不放过,就是嘴狠胆大,见啥都想烤了吃。可负责拔毛剥皮的是我啊!”珝璎满眼怨念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道:“我现在可是满手血腥啊,夜里做噩梦,梦见蛤|蟆成精一口吞了我!”

叶棠音闻言便朗声大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杀只蛤|蟆都吓得半死,还大言不惭地要闯荡江湖。”

珝璎气得直跳脚,“大姐!这是两回事好么!”

“珝璎哥哥……”远远一听见这甜糯的呼唤,珝璎便头皮发麻,慌里慌张地就往一旁的矮树丛里面钻去。

叶棠音冷眼旁观,只见珝璎半猫着身子,作揖道:“我的好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叶棠音挑了挑眉,啧啧道:“好弟弟,你想我怎么搭救你啊。”

珝璎悲壮地抿唇,犹豫挣扎了小片刻,竟老气横秋地叹了叹,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咬牙道:“你说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叶棠音满意地弯起了唇角,眸色一沉,却抬腿一脚踢向珝璎,沉呵道:“采青川涧里——”

“举目见蕾红——”珝璎眼疾腿快,当即腾身跃起,抬腿一个小云踢,正面与叶棠音对踢起来。

“醉卧海棠前——”叶棠音伏地横扫,双腿化利剪,直攻击珝璎下盘。

“应是棠棣华——”珝璎上下蹦越着,躲避叶棠音的剪刀腿。

“心有拈花意——”叶棠音顿步蹬地,一跃而起,反转手腕,提刃刺向珝璎喉颈。

“如披金盔甲——”珝璎却迎刃而上,用双掌夹住叶棠音刺来的利扇,试图将这刺击锁滞在眼前五寸开外。

“何须金禅衣——”叶棠音旋扇破出,凭空腾起,再拔新高,紧接着便挥扇亮刃,直接就给珝璎当头一劈。

“无惧万箭穿——”珝璎被迫向下冲,落地后更是双膝跪地,却仍挣扎奋起,抬臂试图抵挡叶棠音的攻击,倒似有钟罩护体一般无所畏惧。然而,叶棠音的利扇却在距珝璎头顶半寸的地方,骤然停住。

“拈花意”与“棠棣华”原本就是一对相辅相成的热身招式,前者主攻,后者主守,一环一扣皆连贯,见招拆招现真章。叶棠音方才正是用“拈花意”来试珝璎的“棠棣华”练得如何。结果很显然,她对珝璎的表现不甚满意。

“招式背得准,内力不够,又有什么用。”叶棠音索性收刃,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回地面。“倘若我当真一刃劈下去,你能拿什么作金盔甲,拿这副血肉之躯?还说什么无惧万箭穿身呢,就你那身上点三脚猫的功力,早就被敌人射成筛子了。”

“我知道姐姐你舍不得真劈。”珝璎瘪了瘪嘴,“再说了,人家不是还小嘛……”

“小你个脑袋!”叶棠音对着珝璎的脑袋捶了一拳头,训道:“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撒着欢地为祸江湖了。你倒是好,连护身的内力都练不出来,出去千万别说是我教的你,我可丢不起这人。”

“少主,珝璎知错,日后一定勤加修习,再不敢偷懒。”珝璎收起嬉皮笑脸,难得严肃道:“恳请少主给珝璎三个月,三个月后,请少主再来验。珝璎保证,内力一定会比今日有所长进。”

“记着,轻功只能用来保命,你若是想达成所愿,就须得有强悍的实力傍身,主动出击,方可一雪冤仇前耻。”

“少主金言,珝璎谨记。”

叶棠音轻叹道:“轻功倒是还有那么一丁点长进,藏好了。”

珝璎顿时松了口气,一头就扎进矮丛深处猫起来,再不吭声。

“姐姐!姐姐!”这个时候,只见林顶天蹦哒哒地扑腾过来,活像是一只正在学起飞的小鹰崽子,拽着叶棠音的手臂,“叶姐姐,你瞧见珝璎哥哥了吗?”

“他……”叶棠音捏了捏林顶天的脸蛋,余光却朝珝璎的方向瞥了瞥,那边早已是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叶棠音不由得腹诽,珝璎这小子躲懒的本事可是见长了。“想是去用早膳了,他是饿死鬼托生的,肚子可是一刻也空不得的。”

林顶天懵怔怔地看着叶棠音,嘟了嘟嘴,“我表哥打回来好几只野鸡,我还想让珝璎哥哥拔了毛,赶紧烤给表哥吃呢。”

叶棠音眸色一紧道:“你表哥已经到了?”

林顶天捣蒜般地点着脑袋瓜,叫嚷着道:“表哥还带回来一个吹长棍的哥哥!”

“吹啥?”叶棠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吹箫。”却听一声轻笑,青松后走出个人。一抹玉白一痕碧,君子款款踏熹微。

他问:“昨晚睡得如何?”

她答:“托你的福,我睡得特别香。”

这一来一往,无惊无喜的对话,像是昨日才见过面。

他笑了,“托你的福,我睡得极不安稳,日思夜念,辗转反侧。”

她亦笑,“你活该啊,这就叫苍天有眼。”

“姐姐,他是和表哥一起回来的炎旭哥哥。”林顶天松开了叶棠音,转而抱紧钟朔的胳膊,撒娇道:“炎旭哥哥可是爷爷的客人,爷爷说要我们对他客气一点。”

“爷爷的客人倒是多。”叶棠音上下扫量钟朔,心道才个把月不见,这厮怎的黑了好几层。“钟少是去倒腾黑火了,还是去学烧柴火了。”

“看破不说破,日后好相见。”钟朔对她挤眉弄眼道:“当着孩子,给我留点面子。”

叶棠音剜了他一眼,“有日子不见,钟少爷脾气见长,我看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夫人面前,为夫岂敢!”钟朔一脸讨好,赔着笑道:“莫要说脾气了,就连病气都散净了。一瞧见你,我心里头就高兴,估摸着今晚又睡不着觉了。”

叶棠音冷笑,“油嘴滑舌的本事也见长了。”

钟朔竖起三指起誓道:“我这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半分都不作假的。”

叶棠音冷着脸色骂道:“你属狗皮膏药的,怎么我往哪里去,你就往哪里钻,阴魂不散啊。”

钟朔嬉皮笑脸地应道:“娘子得林家看重,马上就是擎挚前辈的关门弟子了,我这个做相公的颜面上也有光啊,自然要跟着娘子,好一直有光啊。”

“滚蛋。”叶棠音啐了他一口,“找你的青梅竹马沾光去吧,我可容不下你这尊金身佛。”

“你又吃什么飞醋?”这一回,换钟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絮絮叨叨地道:“不辞而别的可是你,留下我一个人照顾大的小的,还有一个受了伤的二傻子。可结果呢,转过头大的就带着小的跑了,就剩下一个二傻子笑话我。我还没找你诉委屈呢,你倒是先发作了,这是什么道理?”

“谁同你讲道理啊,你脑子没病吧,竟想和女人讲道理。”

“有理走遍天下啊,就是和大男人,也要先‘理’后兵。”

叶棠音:“滚蛋!”

钟朔:“……”

“哥哥姐姐别吵了,顶天肚子饿了。”林顶天一手拉着一个,委屈巴巴道:“我们快去吃饭吧,还要找珝璎哥哥拔鸡毛呢。”

猫在树下的珝璎:“……”

“小甜甜,你往哪里跑呀!”就在这时,钟忆瓷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甫一见到叶棠音,她竟是两眼放光,活像是狼瞧见肉,一把拽住叶棠音的衣袖,叫道:“嫂子!好嫂子!可真是想死我了!”

叶棠音被她这声好嫂子叫的头发麻,倒是钟朔翘着唇,觉得自家妹子是越瞅越顺眼了。叶棠音看了看钟忆瓷,指着林顶天,问道:“小甜甜叫他?”

钟忆瓷乐呵呵地点头,顺手勾了勾林顶天的下巴,道:“嫂子走之前都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可把我这傻哥哥害苦了哟!他都病了!”

“哦?”叶棠音瞄了钟朔两眼,瞧着生龙活虎的,哪里像病了。“什么病?”

“相思病呗!”钟忆瓷嘿嘿大笑道。

叶棠音不咸不淡地道:“有病得治,我让江湖上最好的郎中,给你家兄长号个脉,施个针,不行再换颗心,治一治这所谓的相思病。”

“你们家换颗心能解相思啊?”就在这时,某郎中人未到而声先至,“我们医家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不是什么病都能医治的。”

钟朔甫一瞧见来人,不由得一喜道:“燕二哥,近来可好?”

“好个溜!我都快让你媳妇气死了!”不虞叼着根叶子茎,吊儿郎当地逛游着,活像是个欠收拾的纨绔。

“师父!”岂料,钟忆瓷一声咆叫,屁颠屁颠地就窜到了不虞眼前,说时迟,那时快,竟扑通一声给不虞跪了!

“梨雨!梨雨!”不虞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捂着脸死活不见人,扯着嗓子喊叫道:“把她给我拖走!拖走拖走!”

钟忆瓷双手作揖,“您要是不收我,我今天便跪死在这里!”

“我不是说过么,我不收徒弟,一个也不收。这是规矩,不能破例。你这女娃娃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不虞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已经苦口婆心地劝过了,好话赖话说尽了,偏生这女娃娃竟是个死心眼儿,犟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啊!

话说回来,自从得知了长安镖局的俊美大叔,就是大名鼎鼎的医毒双殊后,钟五小姐便动起了拜师学艺的小心思,能成为不虞先生的入室弟子,那是何等威风之事,想想就激动不已。在东都的时候,她便已求拜一回,只是后来不虞竟悄没声地溜走了,这才一时作罢。今天又在林家碰到了不虞,钟忆瓷岂肯再错失良机,决计是纵然拼却一身死缠烂打的功夫,这个师她也要拜定了!

“师父在上,弟子哪不好,师父说出来,弟子一定改!”这一口一个师父,一口一个弟子的叫着,就像已经拜成了。钟忆瓷是毫不气馁,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哥哥尚有志气,能将叶大当家拿下,她就不信拜不成师父,绝不能丢了钟家的脸面!

那厢边,叶棠音看得一愣一愣的,瞄了瞄钟朔,“啥情况?”

钟朔挑起剑眉道:“难得小瓷有心上进,为兄举双脚支持。”

不虞当即白了钟朔一眼,算是看明白了,钟忆瓷这一身黏人的本事,究竟是打哪里学来的了,根本就是家传的功夫!钟忆瓷这个小姑娘黏起人来,比之她那兄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钟家个个都是属狗皮膏药的吧,扯也扯不走的,阴魂不散呐!”

叶棠音幸灾乐祸地笑道:“活该。”

“师父!您从了弟子吧,弟子一定好生孝敬您!”这厢边,钟忆瓷得了钟朔的鼓励后,更像是打了鸡血底的亢奋着,韧劲愈重,决心也更坚定了。“师父,您今天不答应,弟子就跪在这里不走了!”

说着,钟忆瓷便抱住不虞的大腿,就为防止他像上次那样,把她晾在一旁,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

“你这娃娃还真是贼,这么说吧,老子就是不喜欢养孩子,你下跪也没用。”不虞却语重心长地问道:“你且说说,为何非要拜我为师不可啊?”

“您有本事!”钟忆瓷不假思索,脱口便道:“医毒双殊,名闻天下,我钟忆瓷平生无甚追求,就想寻一个厉害的师父,学一身厉害的本事,好让江湖记住我的名字。我不只是谁家的女儿,不只是谁人的姊妹,我也可以像我父兄那样,成为江湖上的佼佼者。”

不虞闻言一愣,这样一番回答让他颇有感触。在许多年前,有一个人曾对他说过相似的话,那般言之凿凿的回答,他至今不忘……

不虞敛起眸色,若有所思一般地看着钟忆瓷。钟家五小姐澄澈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坚定的执著,如此一副坚韧神情,也像极了当年那个桀骜叛逆的人。也许,她们唯一不同之处是,钟忆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矜持与谦卑。当年那个人,则是一副鼻孔朝天,却还叫人讨厌不起来的狷狂模样。

当年,那个人,是何等骄傲,是何等志在必得啊……

不虞抬眸望着叶棠音,果然,叶棠音动容的眼神,全都落在钟忆瓷的身上。不虞叹了口气,想来这世间最玄妙的东西,莫过于因缘际会四个字,谁人也料不到,却又是谁人也逃脱不了的。“难怪她对你青睐有加,你果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她。”

钟忆瓷懵懂地眨眨眼,“我……像谁?”

不虞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再望向叶棠音之时,她亦抬眸望过来。多年兄妹情谊自是默契相通,彼此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所思所想,便尽相知矣。叶棠音忽然开口道:“瓷娃娃,你为什么要拜师学艺?”

相似的问题,她又问了一遍,可问法却有些不同,她只是单纯地在问钟忆瓷,为什么要拜师学艺。重点不在拜谁为师,跟谁学艺,而是在钟忆瓷自己,只是在她自己,只问她的本心,只问她的初衷。

“我……我……”钟忆瓷这时才惊觉,自己竟语塞无言,连带着那扒住不虞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不虞叹了叹,道:“小娃娃,且回去想清楚,到底为什么非要拜师学艺,又为什么非要闯荡江湖。别说什么行侠仗义,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这话尚不能说服你自己,我自是不信不屑的。”

“我……”钟忆瓷微微怔忡,脑子乱得厉害。行侠仗义原是最简单最正当的理由,也是一直伫立于她心中的信念,可是不虞一句话便断了她这条答案。对江湖人而言,凡行事之缘由,还有什么是比行侠仗义更为正当的,无论做什么事,出于这个缘由,一切就变得充满了使命感与必须性。可不虞告诉她,行侠仗义,这条江湖人都该信奉的大道,在他眼中不过是冠冕堂皇的鬼话……

“先生所言,恕我不能同意。”钟忆瓷虽然仍旧跪着,却已将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更是颇为坚定。“在我心中,行侠仗义是吾对己之期许。生而为人,总该对自己有所期许。若今世海晏河清,我便守护好这份清平。可若今世海水群飞,我便穷尽一己微薄之力,力图匡扶正义。行侠仗义,于我辈而言,不应该是闯荡江湖的结果,而应该是闯荡江湖的原因。”

不虞闻言心头一震,定定地看着钟忆瓷,他没有想到这样一番慷慨之言,竟会出自一个小娃娃的口中,虽然听着有些幼稚,但却叫人情不自禁地热血沸腾啊。的确,在不虞心中,闯荡江湖会有许多种结果,而行侠仗义只是其中一种。可在钟忆瓷心里,行侠仗义便是她闯荡江湖的原因,是纯粹的原因,是她心底不掺杂念的初衷。

不仅是不虞感到惊讶,叶棠音同样觉得难得,看着钟忆瓷挺拔的脊背,她能感觉到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火焰在熊熊腾起,那般明亮骄傲,那般无畏生死,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可钟忆瓷却与她不同,钟忆瓷的心中住着巨人,慨当以慷,襟怀落拓,且心存大道,令人闻而生敬。

或许,这就是出身对于一个人最根本的影响。彼时的叶棠音虽有一腔热血,却到底是少了几分浩气,钟忆瓷这份胸怀与壮志,叶棠音自愧不如,但也只能是自愧不如了。她早已不能如钟忆瓷一般,千仞无枝,光明浩然。

“不错嘛,是我钟家子孙。”钟朔上前欲扶起妹妹,那张冰面脸皮上竟也洋溢出掩不住的得意,身为兄长的自豪感溢于言表。叶棠音看着兄妹二人,微涩的触动便在心底发芽。

“你们都在这里呀!”就在这时,却见云尽晖从远处走来。林顶天打老远那么一望见他,便松开拉着叶棠音与钟朔的手,就像脱缰的小马驹似的,哒哒朝云尽晖跑了过去,“表哥!表哥!”

林顶天一把扑在云尽晖怀里,不过云尽晖的注意却落在钟忆瓷身上,也难怪,一过来便见人跪在地上,云尽晖自然是万分惊愕。“小瓷姑娘这是怎么了,早起凉气重,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阿晖兄弟,你别管我,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虞见状轻轻叹了叹,对于油盐不进之人,他也没法子了,索性将锅扔给叶棠音,“小娃娃,若我收你当徒弟,那你家哥哥可就得喊我一声燕二爷了,你得问问你那嫂嫂答不答应。”

他得意地瞪着叶棠音,“如此算来,我倒也不吃什么亏哦。”

叶棠音又好气又好笑,合着在这等着她呢。她转了转扇子,笑眯眯地看着不虞,“兄长还不了解我么,我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

不虞眉心一突突,浑身都生出股不安之感。却见叶棠音笑吟吟地看着钟忆瓷,道:“瓷娃娃瞧着机灵,实则却是个死脑筋。想学本事不一定非要做他徒弟,你做他的师妹,他师父可比他厉害。”

不虞闻言顿时沉了脸,“有些玩笑开不得。”

叶棠音亦冷声回怼道:“原来兄长也知道,有些玩笑开不得。”

原本热络的氛围顿时陷入僵冷。

“表少爷……”多亏这个时候,路伯急急赶到。“表少爷可让小老儿好找,云家送来的东西已经清点完毕,还请表少爷前去过目。”

云尽晖点点头,上前一把拉起钟忆瓷,“听闻小瓷姑娘是管账好手,我便厚回脸皮,请小瓷先生帮着瞧瞧,多谢了!”

钟忆瓷岂会不明白,云尽晖是在给她找台阶下,索性就着他的手站起身来,脸上也重新扬起笑容。“凭我们的交情,还说什么请不请的话。我才疏学浅,你可别嫌弃,我还想看看少帮主都带了哪些新奇玩意。”

“我也去!我也去!”林顶天粘着云尽晖,不肯放开。

“好好好,一起去。”钟忆瓷十分义气地抱起林顶天,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她依旧是那个满腔热忱的钟忆瓷,无论悲喜得失,永远都意气风发。

“且慢。”不虞却忽地叫住了她,沉沉道:“钟小姐,望日后你无论经历什么,都能如今日这般,慷慨不减。”

钟忆瓷一怔,默了默,扛着林顶天,费力地拱手道:“一定。”江南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言语坚定,当是承诺。这承诺既是对别人的,也是对她自己的。

望着钟忆瓷坚|挺的身影,叶棠音竟是眸光幽然,道:“像,却又不像……”

不虞啧啧道:“她可强,起码脑子一直清醒着。”

“小瓷像谁?”钟朔皱起眉头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止一个人说钟忆瓷像着谁,可是到底像谁呢?钟朔当然没有等到任何回答,叶棠音只是浅浅淡淡地笑了,笑得甚至有些牵强。当年,不虞问过她相似的话,“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好生在闺中绣花写字,为何非要去为祸江湖?”

可她忘了,她早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是如何作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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