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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四)看朱成碧

  • 作者:晏宁昭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26 01:43:44
  • 完书字数:12620

这具断头女尸的原主,正是昨夜惨死的赵晓柔。

“炎旭,如何?”白洵凭着一张温良无害的小白脸,再加上贴心暖胃的八颗牙微笑,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将一众人等安抚疏散完毕。

“她就是赵家小姐。”钟朔将白绫递过去。

“嘎巴断头的那位?”白洵摊开白绫瞧了片刻,“看朱成碧,追悔莫及,是不是这意思?”

钟朔眉心微紧,却并没有表态。

白洵又嗅了嗅那白绫上的血痕,“红的是朱砂,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了。”

钟朔星眸一眯,却忽然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赵氏的尸体有些不对劲。”

白洵用白绫蒙住赵晓柔的头颅,抬眼望向那挂在树上的尸首,也皱眉道:“奇怪了,鞭尸贼为何要,给尸身换上一件崭新的衣裳?”

钟朔顿时明了,也不得不承认,在衣着打扮这方面,他不如白洵反应快。

“怎么样,你是不是很佩服我,眼力是一等一的棒!”被认可的某公子瞪着眼,得意半晌却又问道:“我说昨夜那凶徒,当真是在你的眼前,将赵小姐的脖子给嘎巴了?”

他贴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两下,难以置信道:“我自然清楚你实力如何,凶手既能当着你的面行凶,武功定然非同一般。”

“若非我大意轻敌,也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钟朔不免又是一番自责,他们一时失察,一条鲜活生命就此陨落。

“小道消息都在传,夺命红海棠重现江湖了,这开始我还只当是个玩笑,听听就过去了,可是现在……”白洵凝视着地上殷红胜血的海棠碎花,不禁面色凝肃,“难不成,他真回来了?”

“单凭这些红海棠,尚不足以断定,就是他回来了。”

“你与凶徒交过手,他使的哪只手?”

“右手。”钟朔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右手?”白洵摸着下巴更为困惑,“这就不对了,那个魔头杀人贯用左手,难不成隐匿七载,他连习惯都改了?”

“炎旭,情况如何?”就在这时,沈岸带着一众官差赶到。甫一见眼前的场面,饶是见惯了命案现场的官差,也不免一番惊骇。满地海棠腥红灼目,众人也愈发忧疑,难道这是第四起红海棠血案!

钟朔掀起白绫,“尸体原主正是赵家小姐。”

沈岸顿时皱眉,“义庄仵作今晨便要验尸,看来是有人连夜,将尸首偷了出来。”

钟朔点了点头,又问道:“赵家是何情形,赵晓柔和赵富润,两个人同一姓氏,难道是巧合?”

沈岸细细说道:“当然不是什么巧合,他二人竟是亲生父女。赵晓柔是赵富润的原配夫人赵柳氏所出,但赵柳氏已于七年前过世。而赵富润又在外面养着相好的,是以父女二人的关系便一直很冷淡。赵晓柔素来忤逆,更在两个月前搬出了赵家,这一出走竟死于非命。”

白洵忽地皱眉,“赵氏父女,你们说的可是锦绣布桩的赵家?”

沈岸眼睛一亮,“这位兄弟,你了解什么情况?”

“这……你们官府的事情,我怎么好差嘴。”

“你已经插嘴了,矫情什么。”钟朔叹了口气,知道白洵这是在气自己被他们忽略了,当即介绍众人认识,“景明山庄少主白洵,刑部第一总捕沈岸,这几位都是刑部的名捕,其余诸位是河南府役,用不用为你逐一介绍?”

“你成心抬杠是不是?”白洵白了他一眼,转身却又抱拳一礼,对沈岸笑呵呵地说道:“在下白洵,表字子诚,小弟我与炎旭同岁,倘若沈大人您不嫌弃,我便也喊您一声沈大哥。”

“我竟不知,你何时也这般自来熟了。”

“我是面善,不像你见生人就冷冰冰。”白洵得意地晃脖,竟又补了一句,“除了看见那个姓叶的男人婆。”

“臭小子,你皮痒是吧。”

“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是看在钟忆瓷的面子上让着你。”

“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互相斗嘴了。”沈岸虽身为朝臣,但性子却豪爽耿直,眼见着白洵为人至诚至性,他又怎能扭捏作态,有失大丈夫之本色。“子诚兄弟不必客气,快将你知道的尽数讲来。”

“大人!”这个时候,却见一名玄衣差使策马来报。

“大人,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今早义庄被盗,凡是年轻力壮的仵作,皆被打得鼻青脸肿,只剩一老仵作尚能出门,子峰带着他随后便到。”

“难道这凶手杀人不够,还要鞭尸以泄私恨,可他又为何特意给赵氏换上了墨绿色的新衣裳?”沈岸皱眉顿了顿,方才便注意到了赵晓柔身上那件新衣,吩咐道:“总归以死者为大,你们先去将苦主放下来,等仵作到了再作详察。”

“沈大哥,你来看。”钟朔将白绫呈给沈岸。

“朱成碧,悔莫及……”沈岸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何意?”

白洵刚要张嘴发言,岂料被一声轻叹截了胡。

“看朱成碧,追悔莫及。”那股泠润的声音透着几丝喑哑,清清淡淡地随风而至。

几个大男人循声望过去,却见一双玄色锦靴缓缓地踏过了殷红的海棠,红黑相映,十分醒目。

叶棠音摘下幂缡,脱去了月白斗篷,只着一身素色锦缎长裙,而裙角处和袖口边还绣着精致细腻的花纹,倘若不仔细留意,便很难发现,那花纹的图案竟是一株一簇的海棠。

大当家容颜明丽,一头墨发低低轻挽,一根紫玉棠花簪就简简单单地别于脑后,正是一副娴静淑女的打扮,但那一副飞扬的神采,却无论如何都敛藏不住。

旁人愣神的功夫,她已经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

钟朔却变了神色,她怎么折回来了?

叶大当家不冷不热地瞥了钟朔一眼,“区区七十五两银子,只是普通镖师的价钱,公子炎旭想要雇用我,也得先问问我的心情。”

“炎旭,这位姑娘又是何人?”沈岸竟上下打量起叶棠音,犀利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错开。

“在下叶棠音,长安镖局的大当家。”叶大当家拱手一礼,心生警惕,“不知在下有何疏漏,竟叫沈总捕如此忌惮。”

“叶大当家怕是多虑了,这当差的都有职业病,沈大哥的眼神再正常不过。”白洵出言轻讽,“这做人呐,心里头须得明朗一些,看人看事呢,才不会提心吊胆。”

“那敢问白少庄主怎知,叶某人是在留意着总捕大人的眼神,而不是别的。莫不是白少庄主,与叶某有相似的感觉?”

“大当家不仅武艺超群,嘴上功夫也是了得啊。”白洵酸溜溜地回击,却未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叶某可曾的罪过少庄主?”叶棠音微微蹙眉,“否则少庄主为何字字句句都夹枪带棒,非要为难于我呢。”

“大当家脾气不好,记性也不大好啊,怕是早就忘了三年前,在大沙漠做的那桩生意了。”白洵冷眼瞪她,“更加忘了是如何羞辱他人的!”

“我押镖行走天下,不知闯过多少回大漠黄沙,趟过多少次寒江急流,三年也好五年也罢,我这生意多得数不胜数,不知少庄主指的是哪一桩?至于羞辱他人……”

叶棠音笑意吟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虽脾气火爆,但绝不恃强凌弱,少庄主怕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误会个屁!”白洵心底的火气腾地窜上了头顶,“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调戏本公子和本公子的朋友,还说是误会!”

“我调戏你?”叶棠音骇然嗤笑道:“少庄主怕是记错了,又或是白日梦做多了,我这个人的眼光不低,看人还是十分挑剔的。”

就白洵这么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儿,便是倒贴银子送上门,她都没兴趣多瞧一眼。

“你!你!你!瞧不起人还不认账!”白洵竟气得直结巴,“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

“委实抱歉得很,我对此并无印象。”叶棠音无奈地摊手,“即便真有其事,难道少庄主还想让我负责?”

“我呸!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了,就是你想为本公子提鞋,本公子也看不上。”白洵嫌弃地瞪了瞪她,“我想你恐怕还不清楚,当年那件糗事情,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叶棠音疏眉微跳,“你说来听听。”

白洵瞧见她这副毫无所谓的神情,更是火冒三丈气得跳脚,居然一把拽过钟朔的肩膀,愤愤道:“叶棠音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么一个英武俊俏的大好儿郎,活生生被你毁成了什么样子,你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良心不会痛吗!”

“白子诚,闭嘴。”钟朔一声低呵,“眼下当以正事为先,旁的容后再谈。”www.)

“怂货啊!怂货!”白洵愤愤地瞪了钟朔两眼,“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活该你小子一辈子打光棍儿!”

“公子炎旭,我……调戏过你?!”

叶棠音算是看明白了,白洵这是在为钟朔鸣不平呢。“南少你来说说,我究竟怎么你了,竟叫白少庄主如此气愤。”

“咳!没有……”钟朔顿时咳了,直呛得面色微红,耳根子也温吞地红了。

“你个怂人,没什么没!”白洵掐腰横在他面前,刚想扯开嗓子喊上几句,却又被人家一记眼刀怼了回去。

“白子诚,你适可而止。”他这记眼刀委实冷冽,冻得白洵浑身直打哆嗦。

“好你个狗钟朔啊,你不识好人心呐!”白洵心里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好好好!就当本公子多管闲事!”

钟朔却横眉睨了他一眼,“我竟不知,你何时学会了捉耗子。”

“噗嗤!”叶棠音一个没忍住,当即笑岔了气,“白少庄主倒是个妙人。”

“笑什么笑!狼狈为奸!”白洵瞪着眼睛叽歪两声,索性背过身生闷气去了。

“子诚兄弟是性情中人,至纯至义,实在可爱。”沈岸竟也被逗乐了,连忙上来打圆场道:“叶大当家恐怕是多虑,沈某并没有任何敌意。我在京中久闻长安镖局之威名,只是没有想到,坐镇镖局的一把手,竟是位明丽的姑娘。大当家风火雷厉,实乃女中豪杰。”

“沈大人您谬赞了,叶某不过一介草莽,倒是久仰沈大人铁面神捕之名,今日能见识到大人的忠正浩然之气,是叶某的荣幸。”

“叶大当家过奖了。”沈岸也抱拳一礼,算是按照江湖人的规矩正式与叶棠音打过招呼,“不知大当家对这些血字有何看法,依大当家高见,留字之人是何用意?”

“高见倒是谈不上,我不过是按字面意思又解释了一遍,而留字者无非就是想暗示什么。”叶棠音略微一顿,“谁看朱成碧,谁又追悔莫及。”

“大当家既然来了此处,却不知颜小姐由何人护送回城。”钟朔忽然开口道:“命案现场,怨煞过重,大当家如若无事,还是尽早离开为尚。”

“公子炎旭不必担心,我镖局镖师护送颜小姐回城,断断不会出了差池,至于我……”叶棠音浅浅地笑了笑,“就是比这里再血腥上十倍百倍的龙潭虎穴,叶某人也提刀勇闯过,区区一具断头尸,还不至于惊着我。”

钟朔不免吃瘪,这理由找的委实立不住脚,怎么就忘了,叶大当家并非那娇弱女子,而是纵横江湖的老油条啊。他微微挑眉,只得硬着头皮改口道:“跟在我身边,莫要随意走动。”

“你怕那断头尸蹦起来将我吃了?”叶棠音可不愿领情,“公子心怀天下,当真配得上昭明之盛誉。不过你这捉耗子的本事,怕是和白少庄主一起学的吧。”

钟朔闻言笑了笑,她这是怪他多管闲事呢。

“大当家别误会,我并无轻视之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呀!”白洵掐着腰打断道:“大当家威风凛凛,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岂会被区区一具断头女尸吓破了胆子。”

白洵的话语颇酸,他恶狠狠地瞪着钟朔,咬着牙哼唧道:“大少爷,那么小心做什么,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这小子,不就是担心他再为难叶棠音么,方才还偷偷摸摸地瞄着他,当他眼瞎没看到!

“难得,铁石心肠之人也懂怜香惜玉了,本公子再怎么着也得卖他一个面子。”

“如此便多谢你善解人意了。”钟朔咬牙暗道。

“兄弟一场,何必这么客气。”白洵挑眉贼笑。

“二位兄弟情深,叫人好生羡慕。”叶棠音揉了揉眉心,心道难怪这江湖上总有传闻,钟朔不近女色,皆是因为他喜好男风。

成日里和男人腻歪一处,动不动地还咬着耳朵说悄悄话,说他刚直不弯,有人会信么。

“别以为有炎旭罩着你,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白洵怒气汹汹地看向叶棠音,“叶大当家,本公子向来心胸狭隘,若是我如玉妹妹有个什么闪失,本公子唯你长安镖局是问!”

“白少庄主尽管放心,倘若丢镖失货,叶某人听凭你处置。”叶棠音一记白眼便怼了过去,竟嗤鼻冷哼道:“少庄主能够如此爱护姊妹,当真是难得的好兄长。”

“叶大当家话里有话,究竟什么意思,不妨明说出来。”白洵愠怒,脸色竟顿时沉了几分。

“白少庄主你别急啊,叶某不过想说,若那赵家小姐,也有一位疼她护她的兄长,许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叶棠音走到那头颅前,蹲下身细细察看,“连死人都不放过,明摆就是恨之入骨,伤口错位血渍凝固,她应是死后才被割去脑袋,且并非是被绳索一类的凶器勒死的,而是被掐断了脖子,当场毙命。”

沈岸颇感意外,“大当家懂得验尸?”

“略知一二。”叶棠音皮笑肉不笑,她自己干的事情,自己能不清楚么。

“沈大人不必客气,倘若您不嫌弃我是个江湖草莽,我叫您一声大哥,您唤我小棠,在家里兄长们都是这样喊我的。”

“江湖儿女,果然豪爽。”遇见这般直来直去的女子,沈岸心里自然爽快,“小棠妹子这声大哥,我便厚着脸皮受下了。”

“大当家倒是不认生。”白洵阴阳怪气地冷笑两声,又识趣地瞄了瞄钟朔。臭石头那张万年冰山面瘫脸看似毫无波澜,可星星眼里却泛着凉意,别人瞧不出端倪,他与钟朔可是光着屁股混大的发小,岂会看不出这厮心里不爽!

你小子也有今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白少庄主极不厚道地乐了,“扭扭捏捏,活该如此!”

“小棠,你看赵氏身裹的衣裳可有问题。”钟朔冷着脸色突然拐了话题,“这不像中原的衣料。”

叶棠音背后一惊,目光立刻扫向赵晓柔身上的绿衣。

“怎么看出来的?”白洵抱着手臂也跑过来凑热闹,“这种衣料很常见。”

“衣料的确常见,袖口的花纹却不常见,那是胡人一贯喜好的款式。小棠在西域行走,想必常见到这种花纹。”

叶棠音疏眉微蹙,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手却紧了几分。

钟朔继续分析道:“这是一条线索,为赵氏换绿衣的人,或许与胡商有所往来。”

“胡风盛行,喜欢买西来品的汉人,亦不在少数。”叶棠音定了定神色,“若仅凭这点来确定嫌疑范围,那与大海捞针又有何异?”

“赵氏身上这件新衣,虽是由绸缎所制,但其袖口处的花纹,乃是一只鹰,汉女再喜胡装,也不会将一只喙尖爪利的鹰穿在身上,而胡女却恰恰相反。雄鹰在胡地是勇敢的象征,珍美的绸缎加上风靡的花纹,到了西域,落地便会清售一空。”

白洵明白了钟朔的意思,“也就是说,她这件绿衣要么是来自西去求财的商户,要么就是出自东进而来的胡人。”

沈岸绕着尸体看了一圈,皱眉道:“衣裳的肩袖和腰身部位,均有细微的折痕,而绸缎本身不易褶皱,可见这绿衣虽新,却并非新鲜制成,更像是压箱底的东西。”

他简单翻了翻衣服周边,并未发现任何商户的标志,“东祥,派人逐一排查制做胡衣的商铺,重点问清楚,最近是否有人着急买这种绿衣。”

“属下明白!”

孟东祥位列刑部六大名捕之首,乃是沈岸的得力干将,方才也正是他策马来报义庄被盗一事。

叶棠音动了动眼皮,面上又变回一副无谓之色。

钟朔却忽然问道:“小棠对此事有不同的看法?”

叶棠音被问得一个激灵,斜眼瞪着他,吟吟笑道:“我能有什么看法,只不过人人都道,公子炎旭以面冷著称,殊不知,竟是个顶会自来熟的。”

钟朔被她逗乐了,有理有据地辩白道:“我本就年长你几岁,难道沈大哥唤得,我便唤不得?”

叶棠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恐怕,也只是虚长几岁而已。”

钟朔低低地笑了两声,“难不成,你要我唤你一声……阿姊?”

站在边上的白洵却是浑身一哆嗦,这小子……是在撩拨姑娘!

白少庄主捂着薄而多褶的大眼皮,啧啧嘟囔:“回去怕是要起针眼了,这场面怎么就没让钟忆瓷瞧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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