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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坎儿哥哥！斯坎儿哥哥！！！”

小小的客厅内，幼小的孩童跪坐在地上，面色焦急，手足无措。他想要抬起手去帮助躺倒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然而每一点轻微的触碰仿佛都会让后者的情况变得越加严重。

他完全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做才能帮助眼前人，脸上不觉间挂满了冰凉的泪水。

他想要跑出去找别人来帮忙，然而躺倒在地的青年却在发现这件事的第一刻扯住了他的手腕：“我……没事……别去……鸣人……”

不能让鸣人出去。

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现在的情况。

否则一旦对方询问鸣人，鸣人在焦急之下说出了一切……

她就完了。

不行。

不可以。

明明一切都模糊了，这个念头却是无比清晰。

他宁愿带着这个秘密死去，也不要……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卡卡西突然觉得自己肮脏极了，心中那属于老师和师母的灿烂笑容，渐渐敛去，他们严肃地注视着他，无声地质问他——

卡卡西，你不是发过誓要为我们复仇的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知道了真正的仇人，第一反应却是想维护她？

卡卡西，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正如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太肮脏了。

怀着这种自私念头的他真的是太肮脏了。

果然他就是个垃圾，就是个废物，从前没能保护她，后来没能保护凛，再后来也没保护老师和师母，现在……也许连鸣人的心灵也一并无法保护了，如若让这个孩子知道那一切，那么……

她做下这桩事时，心中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

是在恨吗？

如果真的是在恨的话，那么是在恨谁？

是在恨他吗？

恨他这个接受了她眼睛承诺过会守护好一切却最终什么也没做到的垃圾。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恨他吧恨他吧恨他吧恨他吧恨他吧……

他再次猛烈地干呕了起来。

“斯坎儿哥哥！！！”鸣人终于忍耐不住痛哭出声，他一边哭着一边努力地想要扯开青年宛若镣铐般紧锁着自己的手，“你快松开我！让我去叫人！去找医生！！！”

当宇智波带子久违地来看小鸣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

不仅是她，神威空间中的水门夫妇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他们很清楚“斯坎儿”究竟是谁，也知道卡卡西最近做了什么大事，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某些人按捺不住地对弟子动手了。

“斯坎儿？”女子自神威空间中一跃而出，单膝跪在了青年的身边。

“鸢姐姐！”小鸣人满脸鼻涕眼泪地哽咽着说道，“太好了！你来了！快看一看斯坎儿哥哥！他突然就这样了！”

“别担心，鸣人，我这就看看。”情况紧急，她没有过多地安慰孩童，而是直接抬手朝侧趴在地上的青年触去。

而后者，在意识到来人的一瞬间，便颤抖着手……

朝自己刚才摘下的面具摸去。

明明手指都已经在抽搐了，却还努力地想要拿起那只面具，努力积聚着身体的每一分力，试图遮挡住自己的脸孔。

不可以，不可以让她看到他的脸。

因为想要与她和鸣人说清楚一切的缘故，他今天来时没有做任何伪装，只简单地戴了面具和假发。

只要一眼——

只要一眼，她就会发现他不是什么“斯坎儿”而是旗木卡卡西。

他想，他终于明白她为何无论如何都不肯见自己了。

如何能相见？

如何能相见？！

这种情况下的相见，绝不会像他预想中的那样，绝不可能。

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脸，不能让她看见。

明明应该第一时间质问她的，明明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第一个念头居然还是想保护她……

有那么一刻，卡卡西痛恨这样的自己。

同时也觉得自己越发肮脏恶心。

然而……

然而……

他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握着面具的手，却颤抖而坚定地，用手中的事物遮盖住了自己的容颜。

然而……

她却直接按住了他的身体，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面具。

“你现在呼吸不畅，还戴什么面具啊！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

她的话语，停住了。

卡卡西艰难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能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整个人浑身颤抖地喘息不停。

他的症状，变得越发严重了。

从摘下“斯坎儿”面具的那一刻起，宇智波带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耳边也尽是噪音。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这个人……

是谁？

他是叫“斯坎儿”没错吧？

她也的确确认过他的面容。

他不长这样的。

斯坎儿不长这样的！

斯坎儿的皮肤虽然也很白，但是，他的左眼上不会有伤疤，下巴上也不会有痣。

更不会有……

她目光呆滞地注视着青年那只因情绪激动以及身体不适而正不停颤动的血红色眼睛。

写轮眼。

多么熟悉的一只眼睛。

宇智波家的写轮眼。

她的写轮眼。

她送给旗木卡卡西的写轮眼。

所以……

这个人是谁？

她伸出手，一把扯去青年头顶的棕色假发，露出了一头如月光般皎洁的银发。

“啪——”

她手中的假发，掉落在了地上。

“咦？”一旁的鸣人惊呼出声，“你……你不是白天那个很帅气的银发大哥哥吗？我记得你的头发！等等，你不是斯坎儿哥哥吗？斯坎儿哥哥就是银发大哥哥？我……”他一把抱住小脑袋，觉得整个人都混乱了。

这句话将恍惚中的宇智波带子从强行拉回了现实。

她低下头，怔怔地注视着躺倒在地的青年那在她记忆中、思绪中、想象中、睡梦中出现了一千次一万次、过于熟悉的容颜，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异表情。

这算什么啊？

这到底算什么啊？

斯坎儿就是卡卡西？

斯坎儿就是卡卡西。

斯坎儿就是卡卡西！

他从很久以前起就知道她还活着了。

那她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

到底算什么啊？

到底算什么啊？！

宇智波带子应该死了才对啊。

应该是个死人才对啊！

她应该是旗木卡卡西心中永远的逝者才对啊！

可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凭什么还活着？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她不该活着的。

不对，不对，这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这一刻，她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她是一个可直立行走的人类，手脚并用地拼命往后退着。她拼命摇着头，喉中发出低沉而绝望的呜咽，就像是被逼迫到了极致的野兽。

明明已经无处可逃，却还拼命地想要逃走。

而狩猎着这头美丽残暴野兽的猎人……

在发觉到她又想逃走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紧接着，他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勉力支撑起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站……住……”

他的头无力地贴在她的腹部，急促地喘息着：“如果你想我……死……就走了……看看……”

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浑身颤抖，没有力气，连完整地说出一句话都做不到，更别提使用忍术了。

这样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留住她。

而如果这次放任她离开了，可能这一生都再也无法相见了。

她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她宁愿死在任何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也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巨大的惶恐席卷了卡卡西的心灵——

在一切都崩塌殆尽的此刻，他拿不住任何一点东西来挽留她，除了他自己。

他的赌注只有他自己了。

可……

她真的在意吗？

她会在意吗？

然而……

她立即停住了动作。

紧接着，她痛哭出了声。

她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卡卡西……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她也浑身颤抖了起来，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头，好像在抱住人世间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不要死……你怎么了……不要死……我只有你了……不要……不要……”她话语凌乱，泣不成声。

他的呼吸，突然就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在意他。

她喜欢他。

她深爱他。

正如她是防止他堕入地狱的最后一根蛛丝般，

他也是她在这人世间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卡卡西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抬起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抓住了她面具的下端，轻轻地掀了起来。

她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可他的呼吸只是稍微急促了一下，她便再次僵住了，然后乖乖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

摘去了她脸上的面具。

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宇智波带子。

他的爱人。

他的……仇人。

他的唯一。

一滴眼泪终于自她脸上滑落，砸到了他的眼下，与他生理性的眼泪混合在一起，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