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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 门口旗袍美人提着灯, 柔柔地对他笑：“客人, 晚上的活动项目将要开始, 请您跟我来。”

殷迟目光掠过已经恢复正常的铜盆, 跟着女人出了房间。

他的房间在二楼上楼梯第一间, 跨出房门的时候，殷迟耳朵捕捉到了茶碗失手落地，碎裂的清脆声音。

是从那个扎着韩式麻花辫, 在水池边拜的时候, 出现了猪的女生的房间里传出的。

她在第三个房间, 第二个房间里的玩家是个青年, 自我介绍叫韩飞, 照水池的时候出现了狗。

殷迟跟他一起等在外面。

提着灯的女人敲了有一分多钟, 麻花辫女生的房间里除了最早那一声打碎茶碗的声音, 再没别的动静, 安静得就好像里头的大活人并不存在。

韩飞摇摇头，叹了口气，低低道：“自欺欺人。”

的确是自欺欺人。

在敲门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 提灯女人唇角的笑弧度都没有分毫变化，动作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似乎对麻花辫的逃避一点也不着急。

甚至声音都仍旧柔柔的：“客人是不打算参加晚上的活动了吗？我劝您三思，小心祖宗神灵怪罪下来，叫您——”

说到这里, 她语气倏然一变，又冰又凉，“叫您不得好死。”

门终于开了，女生瑟缩着走了出来，不敢对上提灯女人的目光，侧身躲在殷迟他们身后。

拜水池后，出现动物的玩家和出现植物的玩家正好对半分，二楼剩下两个房间的玩家很自觉，并没要女人多敲门，最后的房间那长得跟黑社会似的的中年人甚至在她只敲了一下的时候，就主动开了门。

旅馆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殷迟在心里把玩家们粗暴地分成了动物组和植物组，植物组的玩家已经在其中一辆马车上坐好了。

在动物组玩家也上了马车，马车将要开动之前，已经坐下的殷迟突然撩起布帘子，问站在门口显然要目送他们离开的旗袍女人：“活动什么时候结束，我们应该几点回来？”

女人笑『吟』『吟』看着他：“客人问这个干什么？”

殷迟眨眨眼：“想看看回来还能不能赶上夜宵。对了，你们提供夜宵吗？”

女人抽了抽嘴角，旋即又恢复了笑靥如花：“当然，诸位是我们最为尊贵的客人。祭祀庆典期间，各位的一切合理要求，都应该被满足。”

她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叫人想到养猪，过年期间，猪的一切需求都能被好好满足，因为很快就要被拉上屠宰场宰了。

这种联想极其糟糕，哪怕对方说得好听，玩家们难看的脸『色』仍旧掩都掩不住。

殷迟：“你还没有回答我，活动什么时候结束，我们几点回来？”

旗袍美人薄薄的唇微张：“这我可不知道，它取决于几位客人自己。您能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像往年的客人一样，玩得高兴了，不回来，留在那里也行。”

话语尤其善解人意，可玩家们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麻花辫女生脸『色』苍白，虚弱又畏惧地扯了扯殷迟的袖子：“快别说了……”

殷迟顺势放下了帘子。

马车开动，走了几步远后，他突然再次撩起窗帘，对提着灯的旗袍女人认真点餐：“我晚上回来想吃馄饨，记得给我煮一碗，要荠菜馅儿的。”

放下帘子后，马车里其他玩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韩飞惊奇：“哥们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敢让那个一看就不大对的npc给你煮馄饨。”

殷迟比他更惊奇：“她都说提供夜宵了，为什么不敢？”

韩飞：……

老沈还说这鬼地方就是一个单纯的旅游小镇呢，可它是旅游小镇吗？

殷迟看出了他的想法，另辟蹊径劝他：“我听说过将祭品砍头、放血、活埋、火烧、甚至水浸，还从来没听说把祭品毒死，所以放心，她在夜宵里下毒的可能『性』很小。”

其他玩家：“……”

这是下不下毒的问题吗？

在殷大大看来就是下不下毒的问题。

不过想到夜宵，殷迟皱起眉。

韩飞胆战心惊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既危险又奇葩？

殷迟：“我突然想起来，忘了告诉她我不吃香菜。”

韩飞：“……”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倒是靠坐在最里头，外形跟个黑社会似的老蒋笑道：“殷小哥有胆『色』。”

“对了，殷小哥你刚刚为什么要问活动什么时候结束和回来的时间？”他试探着问道。

殷迟并没打算隐瞒刚刚得到的提示，“我得到线索，线索中提示要注意时间，一定要在时间到之前回来？”

麻花辫女生急急问：“线索里说没说什么时间？”

“没有。”殷迟道，“只提示了注意时间。”

老蒋沉思：“等会儿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不过看来得尽量速战速决，早点回来。”

说完，他看着殷迟干干脆脆地道：“殷小哥，先前说好了交换线索，但这会儿因为时间原因还没来得及搜集，我们先占了你便宜，可也总不能就叫你白给，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先欠着，明天找到线索后再还你。大家觉得怎么样？”

他这么说着，看了剩下的几个人一圈。

从坐上马车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杨水给了两个字：“可以。”

韩飞和麻花辫看神情倒像是有话想说，但在老蒋不容置疑的神态里最后也没吐出来，默认了他的话。

“不用，我也不知道线索是真是假。”殷迟透过窗户打量着外面小镇夜间的街道，“既然不能确定，我告诉你们，听与不听，都看你们自己，不用还。”

韩飞奇怪：“线索还能有假的？”

殷迟比他更奇怪：“线索也是来自npc，npc分好坏，线索为什么不能分真假？”

想想紫罗兰城堡的主人兰迪，光明中学里的那些学生，哪个不是光看片面的线索都像好人，结果呢？

信了就等着掉坑。

殷迟这样反问了一句后，没等韩飞回答，突然轻轻推开马车窗户。

车里的玩家们跟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马车正好经过白天大家曾拜过的水池，此时池子周围围了一圈人，那些人隔着大概两米的距离，正在朝着池子中心虔诚地磕头，场面肃穆又安静。

为首的是下午接他们的老沈，老沈身前又放了一只足有人胯骨高的大鼎，鼎前是一方长长的供桌，只是供桌上空空『荡』『荡』，并没摆放任何瓜果祭品。

殷迟敲了敲马车门，马车夫转过头来，他带着落下了黑布的斗笠，将整张脸都罩了进去，严实得简直像古代戴帷帽出行的千金小姐，却没有古代仕女的婉约，只有黑布都遮不住的阴森之气。

“干什么？”声音也沙哑难听。

殷迟像是没发现他身上的怪异一样，看着水池边的那一群人道：“他们在干什么？”

马车夫顿了顿，“祭祀。”

殷迟得寸进尺：“能具体讲讲吗？”

“不该知道的就别多问。”

殷迟就很诧异：“你们请我们来镇子玩，还不准我们问？”

他的语气很惊奇，就像是在说，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人。

“……”沉默了有一会儿，马车夫在其他玩家的胆战心惊中道，“在进行祭祀的准备。”

“准备？”

马车夫黑布下的嘴扯出大大的弧度，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兴奋：“在等祭祀正式开始。”

殷迟若有所思。

带着奇怪斗笠的马车夫还想再恐吓玩家们几句，欣赏欣赏他们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殷迟手一动，门“啪”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差点被砸到脸的车夫：“……”

韩飞看着殷迟，神『色』一言难尽，虽然他已经发现了这位临时队友胆子大概很大，但也没有想到能这么大。

“你就不怕他害你？这可是在副本里。”

殷迟就很自信：“作为献给神灵的祭品，我为什么要怕？像我们这种祭品，是不怕小鬼的。”

韩飞：……合着你还骄傲上了是不是？

殷迟不知道韩飞的无语，在马蹄的“嗒嗒”声中，终于到了地方。

面前的建筑华美巍峨，月牙形的建筑主体在灯光映衬下，如同悬挂在夜空的月亮。

——是下午殷迟曾远远看到的月牙形剧院。

剧院门口等了五个穿着戏服的人，这五个人脸上涂抹了油彩，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见他们到了，连忙迎上来：“终于到了，就等你们了。”

殷迟被其中一个油彩脸拉住，脚步匆匆地往里头走，进了东西繁『乱』的后台。

按说剧院后台化妆的、准备道具的、校对演出表的、找人交织在一起，应该声音嘈杂才对，然而恰恰相反的是，这后台很安静，甚至可以说安静得过了头。

简直就像是所有在房间里活动的人都成了哑巴。

直到殷迟跨入房间，四周才像是突然被打开了音量键，有了声响，也活了过来。

他还注意到，在他进入房间前，里头活动的人哪怕脸上涂了厚厚的油彩，也能看出不是板着眉眼，就是拉着一张苦苦的脸，没一个有笑模样。

而在他进来后，笑容瞬间像长在了他们脸上，不必多说，行动间都能看出欣喜和热情洋溢。

如果要类比，大概就像是中学生终于等到下课铃，能吃饭了一样。

不知道是谁把他按坐在了椅子上，化妆师调了油彩，细细在他脸上涂抹。

昏黄的镜子里，殷迟俊美的脸被油彩遮挡，然后经由巧手，绘出了个悲天悯人的模样。

拉他进来的那个人坐在旁边说话：“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了，你准备好了吗？”

殷迟眉梢微动，很快接上了这个剧情，还自然而然地道：“你没给我剧本。”

“不用剧本。”油彩脸嘴角弯出夸张的弧度，笑嘻嘻说，“你上去就行，不用剧本，你就是剧中人。”

殷迟沉思，他也勾起唇角，脸上悲天悯人的妆容弯出淡漠的笑：“这出戏叫什么？”

油彩脸凑上来，又温柔又热切：“叫《割肉喂鹰》，出自《六度集经》，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殷迟：“割肉喂鹰？我是里头的谁？鹰？”

“不不不，你怎么能是鹰？你当然是神灵。”他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