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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迟从表演大厅离开, 身后是从窗户透出的明亮灯火, 灯下有个舞台, 剩下的玩家们站在上面, 一遍遍告诉薛小燕, 她自己也可以发光。

他穿过外面呆愣愣站着的人群, 回到寝室睡觉。

按理说拿到通行证就可以走了，但殷迟的成就任务[审判有罪者]还没完成，虽然蠢蠢欲动好奇自己要是不完成会怎么样, 但他并没有作死的想法。

至少现在没有。

寝室里王光没有受到控制走出去, 此时正用被子蒙着头, 瑟瑟发抖。

他听到动静探出了一只眼睛, 惊喜出声：“你没事？”

这惊喜没持续几秒, 他又愁又害怕地道：“他们、他们的反常, 你看见了吗？”

殷迟唇角含笑：“不用担心。”

他拉开窗帘, 看着夜『色』下被月光和雾气笼罩的校园, 轻轻说：“只是天快亮了。”

薄荷草被他放到了床头，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殷迟睡着的时候把它放得最近的时候。

这天晚上, 殷迟做了一个梦。

梦里到处都是灰败的土地，枯萎的树木和肆虐的各种怪物，他看到悬崖上有开了一朵花，狂风凛冽，花摇摇欲坠。

在伸手想要将花带上来的时候，他失足跌下悬崖, 落入深渊。

殷迟在梦里不断下跌，将要落入深渊深处的时候，身下有人用尽全力，想要将他托举而出。

就在终于触碰到深渊边缘，而殷迟回头想要看看那个用尽全力举起他的人是谁的时候，梦醒了。

吃早饭的时候，袁菲找到了他，女生挽了挽头发，笑容轻松明快：“这几天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对了，殷先生，你在【理想国】里有联系方式吗？我能跟你交换一个吗？”

任务世界出去后系统会模糊其他玩家的身份细节，但如果主动交换了【理想国】里的联系方式，系统也不会干涉。

殷迟笑意淡淡：“没有。”

袁菲：“那你——”

殷迟打断她：“抱歉。”

“你还没听我说呢，就说抱歉吗？”袁菲笑意勉强了点。

殷迟顿了顿，突然问她：“张佳佳的脸怎么样了？”

袁菲神『色』变了一变：“没注意，不过她好像现在都还没有完成任务。”

说曹『操』曹『操』到，张佳佳和李胖看到他，眼睛一亮：“殷哥！”

两个人神情都很急切：“为什么我们用了你的方法任务还是没通过？”

李胖更直接：“兄弟，先前是我鬼『迷』心窍，你别介意，能不能再想想昨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没提到？”

“你们没有成功？”殷迟眉梢微动，很快又道，“不奇怪。”

李胖脸『色』阵红阵白，配上他脸上昨晚被人打的淤青，极其好看，然而就算心里憋屈，他也不敢呛声：“是，是没成功，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殷迟闲闲听着，并没过耳，倒是走神想起了留在寝室里的薄荷。

“薛小燕希望自己变优秀，会发光，你们觉得自己做到了吗？还是真的觉得上去表演一番就可以了？不过，要通关也不只这样一种方法，你们可以继续探索。”

留下这样一句话，他没管李胖和张佳佳，走了。

路过袁菲的时候，倒是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走偏很容易，想回来却很难。”

袁菲笑意勉强，张佳佳跟她套近乎，她看了看这个女生陌生的脸一眼，随便几句话打发了。

往校门口走的时候，袁菲一直在揣测刚刚那句话。

他知道了是她引导张佳佳去赢别人的脸吗？袁菲指甲掐进肉里，心里很复杂。

她也知道自己不地道，但在这样的任务世界，有良心的好人活不下去。

在良心和更好地活着之间，她选了活着。

但也确确实实没了继续搭上殷迟的想法，大概是不想和看透自己的人呆在一起吧。

殷迟不知道袁菲的一系列心理活动，他一向奉行都是成年人了，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会多那么一句嘴，也不过是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殷迟妈妈死得早，他爸没再婚，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在他爸刚含冤而死的时候，殷迟一度很偏激，走投无路的时候甚至想过和仇人同归于尽。

是他爸爸的同事拘着他，给他讲道理，告诉他别为了人渣毁了自己，活出个人样来，也别叫他当法官的爸爸蒙羞。

殷迟最后才挣扎着从仇恨中爬出来，隐姓埋名收集资料，最后用法律手段让仇人得到了制裁。

如果当初他走上了那条路，现在会怎样呢？

或许报仇的时间会更早，手段会更激烈，更痛快，但有些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

再考虑到殷迟的高智商和低于正常值的社会同理心，他多半会变成高智商反社会份子。

说不定现实社会也会在作死的边缘徘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成为一个平平无奇，且热爱开坑和拖更的写手。

说到写文，他在这个任务世界存了多少稿来着？

殷大大心里突然升起了些不妙的预感。

怎么办，有点点后悔当年没作死了。

要是当年做了死，他现在肯定没时间写小说了吧？

就算写了，也绝对没空开那么多坑！

殷大大如此没有『逼』数地坚信着。

大概是玩家们的行为，帮助薛小燕找回了些理智，她今天能够和殷迟进行简短的交流了。

至少能够用记忆告诉殷迟，这所学校里哪些学生曾经想要和她“做朋友”。

殷迟一一找上了门。

曾经诬陷过她作弊的同桌，以后所有重大考试都将失利，让她打赌唱歌，『逼』她在许多人面前说自己是猪的同学，以后注定在底层被欺压，故意在接力赛跑的时候绊倒她，让她的腿骨折的社员，同样摔断腿致终身残疾，错失体育比赛，进而失去保送资格……

在最后一个参与过对薛小燕的校园霸凌的人受到惩罚后，殷迟看向了眼睛里逐渐有了神采的女孩子。

“审判有罪者。”他轻轻说，“薛小燕，你是最后一个。”

这所学校有很多曾经霸凌过她的人，比如那些人间恶魔，也有很多没有参与，只是旁观，乃至并不知道的人，比如其他年级的学生，更甚至还有曾经帮助过薛小燕，对她伸出过援助之手的人，比如王光。

但这些人都被困在了这所学校里，经历了噩梦一样的一切，以后即便身体能够恢复，已经扭曲的心灵的也未必能够复原。

而这一切都来自薛小燕。

殷迟：“审判你流浪人间，替这所学校的无辜者受将来所要受的身体之苦，直到他们最后一人老死，才能步入轮回。期间如果作恶，将有烈火焚身。”

将来如果那些人受伤残疾，那么伤口会由薛小燕承担，而这所学校几千人，无辜者也有几千人。

魂体脸『色』苍白依旧的女孩子微微睁大了眼，不是因为这惩罚太重，恰恰是因为它并不算重。

至少对于她来说。

残疾病痛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莫大折磨，但对于已经成了鬼的薛小燕来说，或许痛苦，却绝算不上折磨。

更何况许多鬼本来就肢体不全，奇形怪状。

殷迟『摸』了『摸』这个小姑娘的头顶，她死的时候还没有成年，“那些将你『逼』迫成这样的人，也该为你承担大半恶果。”

这也是为什么殷迟对他们的审判较重，惩罚往往影响一生的缘故。

“谢谢。”穿着校服的女孩子鼓足勇气『露』出苍白感激的笑，“你要离开学校了对不对？我以后可以去、可以去找你吗？”

殷迟摇摇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女孩子目光黯然下来。

殷迟从拿在手里的画架上取下一幅画：“送给你。”

是一幅用彩铅勾勒的画，画里薛小燕站在舞台上，踮起脚，舒展手臂，正在起舞。

耀眼到会发光。

殷迟：“相信未来即使没有我，你也会永远喜欢自己，成为最优秀的鬼，对不对？”

薛小燕重重点头。

殷迟将寝室的薄荷托付给了她，走向了出口。

走到校门口时，他转头回望，笼罩在光明中学上空的最后一丝雾气，终于散了。

而在他的脚下，庞大的的影子从寝室楼的方向蜿蜒伸出，如同一株跟着他生长的巨树。

巨树姿态狰狞又恐怖，在殷迟脚下却又乖巧温驯，如同铺就他辉煌之路的红毯。

而这庞大的影子，在殷迟踏出校园的时候，戛然而止，被留在了光明中学里。

一门之隔，犹如天堑。

它注视着殷迟的身体慢慢在空气中消失。

系统结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至高系统：【恭喜玩家成功通关光明中学，奖励结算中——】

【奖励结算完成——

恭喜您成功完成任务——[离开光明中学]和成就任务[审判有罪者]

任务评价：完美！完美通关金砂奖励*10，您一共得到50*10，共计500粒金砂。

成就任务[审判者]完成第三环，得到道具抽取机会机会一次

系统自动抽奖中——抽奖完成，恭喜您抽到[薄荷草]一株】

殷迟拨了拨手里的薄荷碧绿的叶子，系统没等他开口问，就主动交代了薄荷草的用处，“满足一定条件，能够通过饮用薄荷草凝出的『露』水，进而知道某个地方或某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殷迟抽了抽嘴角：“说说满足什么条件？我看看你这回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系统假装没听懂他的嘲讽：“它只对特定的对象管用。”

殷迟给了他一个字：“……呵。”

就很嘲讽。

手中的薄荷和他刚刚不告而别的那盆一模一样，但在他『摸』它叶子的时候，不会害羞地卷起他的手指。

薄荷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殷迟决定炸一炸系统：“他怎么不自己来见我，怂成这样？”

光屏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殷迟面上毫无异『色』，心底若有所思。

他已经确定卡维尔和薄荷存在关系，系统这种反应，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

殷迟顺口问了系统另一个问题：“成就任务是[审判有罪者]，如果我没能查清真相，做出了错误审判，会怎样？”

“这个问题我可以免费回答您，您是命运指定的审判者——”系统语气怪异，带着微妙的恶意，“您做出的一切审判，当然都会成为事实。”

听起来很逆天，但殷迟心里却更添警惕：“现实中的检察院还有监督机制，按照你的话，难道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即使错判，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谁能给您惩罚？”系统桀桀大笑，“能惩罚您的，只有您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