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我，身在何方？”

——此处是为梦境

夏岚的意识在一片空无的环境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似是在那被施术之后的一瞬间，又好像是早已流浪了一个世纪。

“我的记忆去了哪里，我又该做些什么？”他如是自问道。

在世界法术将他彻底包围之后他就来到了这里，他本该很快便想起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却因为记忆过于繁杂、愿望过于强烈而难以找回自我。

曾经的他有着无数的愿望，即使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也不过是转移了重心罢了。

“本来的我又是做什么的，这里又有些什么？”他想着，停下了虚幻印象之中的脚步，望着这片没有颜色、只有空无的世界。

就在他漫无目的地发着呆之时，有一道被指定的直觉升起——我该去寻找我的记忆，回到我本该在的那个世界……

这道“直觉”正是墨堇留下的暗示，它能在夏岚在创世之初找到前进的方向，让他主动去寻找自己的记忆，然后就能凭此演化出他记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世界。

这过程并不复杂，毕竟很多东西都是靠幻想来实现的，没有特定的形式。

或许是一道门，或许是一个气泡，甚至是一面镜子，乃至仅仅是灵光乍现，这些都能成为创世的媒介。

现在的他，的确是需要创造一个世界，一个近乎完整的世界，而其中的所有条件都已经具备。

构成世界的法术、承载数据的载体，以及……他将要找到的记忆。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直白而干脆，不像是这片大地上的一切幻想都以实际存在的事物为基底，他记忆中那片世界的幻想……超脱了他所存在的世界。

这就产生了法术的漏洞——它无法找准应该遵循夏岚记忆中的哪个世界观。

虽然夏岚前世是正经的地球人，但他却整日沉溺于那些架空的世界观之中，这就导致世界的轻重得不到强烈的区分。

只是，明明只是幻想的架空世界，为何能同样被纳入判定范围，与真实的世界所平齐……？

那真的是所谓的【幻想】吗？

无从得知。

……

而因为墨堇并没有也无法提前设定应该匹配的世界观，故也无法指引夏岚找到他来的那个世界。

法术，出现了漏洞。

这是致命的错误。

如果无法找到一个契机的话，那他就会永远在这片空无的空间之中发呆，无法觉醒记忆也无法挣脱这个牢笼。

与脑部瘫痪无异。

至于光球上外观上出现的那些色彩，它们只是夏岚潜意识里的零碎而已，根本就不在这个法术的筛选范围内，只能在外围飘荡。

实际上十几天过去这里依旧是一片空无，塞壬虽然提供了计算力，但真正的统筹由这个法术进行，所以祂也无法知道这里具体上发生了什么。

不过所幸的是，祂终于还是开口询问了。

幽暗的液体空间之中。

塞壬从“短暂”的小憩之中醒来，下意识地查看了一下灵魂之底的光球，却见它和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而计算力负荷也没怎么提升，这让祂不仅疑惑。

【墨堇，为何你的法术世界不再变化？】

正摆弄着一块红色结晶的墨堇一愣，回头游到了祂身边:“怎么回事，如果按照十几天的时间应该早就完成法术了啊？”

塞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明白，只好发出了链接灵魂的要求。

【进来看看吧，虽然你因法术得以保全意识，但是你应该知道你灵魂的外围已经有所变化，和我的链接已经不需要之前那么麻烦了。】

墨堇应了一声便连上了塞壬的灵魂，身体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一般，软趴趴地坠落到一边的地面上。

她的灵魂直接坠入了塞壬的灵魂之中，失去了与身体的连接。

在经过一阵眩晕恶心之后，她来到了一片弥漫着红色光辉的世界，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那由无数固化灵魂搭成的巨大“塔”，不禁有些惊骇。

【这里就是我的世界，跟我来吧。】

祂的声音响起，指引着她的灵魂一路向下坠落。

“这些……都是……”她有些胆寒地问道，两个性格都是如此。

【储备粮而已】

“……”

墨堇沉默了，环顾着周围那些曾经都是活生生的灵魂，不禁为此感到丝丝缕缕的悲悯。

似乎无限的空间转瞬便被跨过，待到她回神之时，她已经来到了那个一人多高的光球前。

“怎么会……法术出现错误了吗，还是我的布置有所疏漏？”

望着这个内部依旧是一片空白的世界，墨堇陷入了茫然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她曾经跟着塞壬时给不少人制造了这种幻想的世界，它们即使没有现在这个法术完善也能正常地运行，把对方过往的记忆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除非对方是灵魂都被洗涤过了，否则根本不可能失败。

在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之后，墨堇有些呆呆地挠了挠头，对塞壬说道:“我的法术运行一切正常，但是夏岚的记忆显然有些问题，它无法找准那些记忆。”

【说确切些。】

显然塞壬也无法理解这个现状。

“啊，大概就是……”她说着有些语塞，但很快就想好了解释:“他经历过很多个世界观，多到他自己也无法数清，但是作为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怎么可能……”

哪怕是塞壬都为此震惊，祂好久才打破了这一片死寂的沉默:

【我该说，真不愧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吗。】

“什么……世界之外……？你是说还有别的大地吗？”墨堇迷糊了，两个性格同时陷入了茫然。

【这一点你不用知道，你现在该做的是把那些记忆都翻出来，做得到吗？】

塞壬说着，自己的思绪却是渐渐地飘远了——祂的族群也并非出身于这个世界，这也是祂们无法使用法术的原因。

这个世界的万物体内都存在【源能】这种神奇的力量，但祂们体内并没有，甚至还几乎与之绝缘。

“好了，塞壬先生……”

少女的声音响起，却是带着浓浓的震撼。

只见那光球之内总算是有了画面，但在那空白的画布上却是漫天星辰，而夏岚则静静地立于这片星空之下，最近的一颗“星辰”离他只有几米之远。

【这是……这些……都是世界吗？！】

望着那数以千计的星辰，祂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曾经穿越世界时遗留的直感告诉祂，这些似乎并非是虚妄。

这一刻，祂同样意识到了，墨堇法术的上限远非祂之前估计的，但这对眼前的震撼来说完全不成重点。

【你的法术只是形成一个幻境，真正的设定是来自他自己的记忆吧？】

“当然啊，前辈，怎么了？”她理所当然地疑问道。

【这可就奇怪了啊。】

祂忍不住喃喃低语，这就意味着，这些夏岚经历过的世界已经远超祂的想象，说其是众星之间的旅行者也不为过了。

可祂哪里知道，这些对于夏岚那个世界来说……这些只是所谓的幻想罢了，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

而祂更不知道的是，即使是这片世界也只是那里人们所认为的幻想罢了。

两人注视了这些星辰许久，希望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是看了半天也无法察觉任何明显的特征。

它们之中有五颜六色的，也有血色、蓝色等等，有关其内到底是什么的信息一点都看不出来，而身为这个法术主人的墨堇同样也表示无能为力。

这是她的天赋法术，她虽然能很大程度上理解与运用，但是却对于其根本构造完全没有头绪，就像是所谓的“黑箱”，现在的她只能输入数据，然后直接得到结果。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她自己，这片大陆上如此的天赋法术比比皆是，是一个永恒的课题。

“所以该怎么办，把他晾在这里吗，还是我直接帮他选择一个对应的世界？”墨堇开口问道，很是迟疑。

【罢了，先把他晾在这里吧，我觉得这里面还有些问题，还是稳妥一些】

塞壬言罢就断开了与她的链接，自顾自思索起来。

墨堇自然是落回自己的身体，在茫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了，不禁有些无言以对。

“一点准备都不给人家。”

“呼，刚刚真是吓我一跳……”

她轻轻扭动腰肢便又一次在这里游荡起来，对新生的强大身体感到无比欣喜，即使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无法失去热情。

因为这里有着充足的养分，所以她爱不释手地转换着身体，两个性格之间的分界线却是愈发鲜明了……虽然她们依旧相处融洽。

但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很难想象未来的她会是何种状态——不完全的转化让这一切充满了未知。

塞壬闭着眼，看似沉睡着，但祂灵魂深处正有着极为剧烈的思索。

祂在巨大光球前化出自己的身形（和现在的外貌一样），望着位于这个“囚笼”之中的夏岚，望着那数千的世界怔怔出神。

【他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倘如是世界之间的旅者的话，那不该如此羸弱啊……是丢失了自己的力量吗？】

这一刻的祂也满是迷茫，世界之外的事情祂基本上一无所知，唯一所能了解的是整个大宇宙包含着无数的世界，这信息还是直接刻录在祂记忆之中的，并非是祂见证的。

祂又回想起夏岚之前仅仅像是普通人一般的旅行，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了。

而夏岚的灵魂其实也与普通人无异……

想到这里，祂突然心中一震，总算是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那些东西了

——夏岚灵魂之中沉淀着的大量金色物质。

塞壬自然是曾经有尝试着探查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很多次都无功而返了，最终得到的结论就是它们富有高密度的能量，而且正处于高速地衰减之中。

而具体的功效是能一定程度上保护夏岚的灵魂。

再多的祂也无能为力。

而现在有了更多的信息，祂自然是能一定程度上推测了，它们恐怕就是夏岚能在世界之间旅行的奥秘了。

【可是，要穿越世界不该有很大的能量吗，明明那些金色物质的总能量根本没有多少……】

祂忍不住出声自语道，这是祂所无法理解的事物。

“怎么了，塞壬先生？”游荡着的墨堇听到了祂的低语声，缓缓地沉下来问道。

【没事，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能主动替夏岚选择要创造的梦境吗？】

墨堇停下了动作，突然地便切换成了另一种语气:“能的，我在长梦之中便做到过这种事情。”

塞壬点了点头，却是没了下文，没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新的要求。

【我们走吧，去陆地上，去找一个法术强盛的国度吧。】

祂突然起身，径自向上游去，也没有顾愣在原地有些迟疑的墨堇。

她感受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微微有些脸红，犹豫了很久才跟上去随他来到了外边的湖水之中，看着走上岸正烘干衣服的祂却是停了下来。

“那个……塞壬先生，能不能给我件衣服穿……我还是光着……”她说着，脸皮像是要烧起来一般，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水里，吐出了一串气泡。

祂回过头来看着羞红的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是有点衣服能给你穿的，但是那女人因为夏岚的缘故已经跑了，所以……抱歉喽。”

祂心中蓦然升起了想要捉弄一下她的想法，这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情绪，过往的祂只是为了验证人类的反应而做，而现在是为了一种复杂却又纯粹的情绪

——愉悦

“这……怎么可以……”

墨堇咬紧了嘴唇，只好颤抖着，仿佛受尽了耻辱一般地弓着身子从水中一点一点挪出来，夜间的风在她带着羞红的皮肤上带起一个一个的鸡皮疙瘩。

要不是知道这里绝对没有其他人的话，她是绝对无法下定这个决心的。

塞壬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终于还是有些好笑道:“衣服这种东西，做一件不就可以了吗？”

祂随便挥了挥手，湖水之中便涌现了一块一块的血肉，它们来到了墨堇的身边便链接成了一个圆环。

她本该下意识地对这种场景感到恶心，但是却没有，仿佛那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狗一般，可以无视，也可以亲近。

“用你的意识链接它，我已经赋予它拟态的能力。”塞壬出声指点道。

“这样吗……我试试看？”

她点了点头便伸手触碰上了那带着几分粘腻的血肉聚合物，脑中很快就理解了它大致的使用方法，开始构建起自己想要的衣服来。

只见那血肉飞速地攀上她的身体，迅速地变化起来，仿佛魔法一般，它竟然能直接制造带着花纹的丝绸，完美地、立体地将她脑海里想象的衣服复刻出来。

而那些有生物活性的部分则是变化成了她衣服上比较厚实的部分，在颜色变换与外壳构成之中固化下来，等待着下一次的激活、编织。

墨堇睁开眼睛，有些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身上这件带着众多神秘青色纹路的洋裙，好久才回过神来感叹道:“塞壬先生，您真的是太神奇了！”

现在的她已经对祂没有了什么恐惧之心，而在那之上是一股淡淡的亲近之感，只不过那是发自血肉与灵魂的本能，而非性格与经历的亲切。

“啊，是吧，既然衣服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吧。”塞壬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去。

心中被夸赞的那一分淡淡的喜悦之情让祂的嘴角微微扬起。

水中的少女见祂冷淡的态度，有些好笑地撇了撇嘴，几个轻盈的越步就从湖泊之中冲出来，来到塞壬身边的时候身上却是一点水迹都没有了。

简单的控水法术可难不倒她，即使是在缺少施术单元的情况下也完全不是问题。

她感受到脚底又刺又痒的感觉，这才看了眼自己光溜溜的小脚，想起来自己忘了做鞋子了。

于是她随手掀起长裙的一角，手探入其中，没一会儿就掏出一对白色长袜和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几下就穿好了。

“嗯，还真不错。”她在心里如此夸赞道。

哪怕是定制的服饰也不能比得上她自己制作的，这一身能近乎完全符合她的口味，颜色对比上也相当符合她有些苍白的肤色与雪白的长发。

“我们要去维多利亚吗？”

“对，我要到那里的法术中心去学习更多强大的法术，以后相当有用。”

“啊？！您现在是……已经学会法术了，是破解那些奥秘了嘛？我记得您曾经是完全与法术绝缘的啊！”

“一定程度上算是吧，但……罢了，你就当我完成了一半吧。”

“真的是——太厉害了！”

……

就在一位新晋的海嗣与被人性化的海怪神明闲聊之时，夏岚，依旧在发着他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