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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是谁?

  • 作者:老山活着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8-25 01:29:22
  • 完书字数:11694

不多久,院子外面就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贾同和李肃一起朝门外看去,只见那门子领着施平一行人已经进了后院。

贾同见那为首的那少年年龄大约十五六岁,比一般人要高出半个头。他身形修长,穿着一件玄青色盘领襕衫,腰间系着不知什么材质的皮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饰,外面披着一件狼皮大麾,风帽上黄色的狼毛中还夹杂着雪花。当看清那张脸时,贾同有些恍惚,眼前仿佛站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悚然一惊,这张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透着冷俊;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乌黑深邃的眼眸像极了他的那位好友。实在太像了!如果不是两人年龄相差太大,贾同差一点把他的名字叫出来。

这世上竟然会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真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楷书的施伯原吗?

施平进来时,立马就发现上首坐着一位老者表情有些僵硬,正盯着自己在看。开始他还没在意,后来就有些不舒服了。这位老者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太舒服,甚至有些尴尬。他可从来没被男人这样盯着看过。虽然施平知道自己很英俊,但跟狄青比,还是要逊色几分的。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要是女人这样看着自己,施平倒不会介意。只是被一个老男人这样盯着看,却恨不得啐他一口:你特么的有病啊!难道这老者是一个老玻璃?想到这些,施平感觉一阵恶寒。

施平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向后招招手。狄青他们几个便跟了进来,几人怀里都是大包小包的礼品,其实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除了一些仙云山庄自产的腊鱼腊肉和棉布,还有年前特意酿制的玉米酒。

正月十五刚过,现在送这些礼物很合适,毕竟最困难的时候,李肃帮过施平。两人如今算是忘年之交,该讲的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李肃落落大方的收下了礼物,与施平相互见礼后,李肃很正式的介绍自己的老师贾同。

施平这才知道刚才盯着自己看的这老头,竟然是李知县的授业恩师,刚从西北回京,是朝廷新任命的棣州知州。施平虽然心里很奇怪,为什么这老头盯着自己看,但这位是李肃的长辈,却不好怠慢。

施平重新见礼,恭声道:“下官拜见贾知州,刚才多有失礼,请长者包涵!”

“像,连说话的语气都像,真是匪夷所思!”贾同咕噜了一句,露出慈祥的微笑,说道:“呵呵,久闻施小郎君大名,今日一见,没想到你比老夫想象的还要年轻。来,坐下说,不必多礼。”

“多谢贾知州!”施平恭声谢道。

待三人重新落座,又寒暄了一会儿,施平刚想说明来意,进入正题。却听贾同轻咳一声,突然问道:“伯原小友,没想到施太医竟然是你的翁翁,老夫曾在太常寺担任过主薄,也算跟令祖打过不少交道。刚才见到伯原以后,心中便有个疑问,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当不当问?”

施平不明所以,出于礼貌,还是拱手说道:“贾知州既是祖父同僚,那也是小子的长辈。长者垂问,晚辈不敢不答。但问无妨!”

“那好,老夫就不客气了。”贾同捋须点点头,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口问道,“不知小友今年多大?哪一年生人?”

施平马上答道:“回贾知州,晚辈乃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二月十八生人,今年十七岁。”

这具身体原本的生辰和其他一些信息,施平都刻意记忆了下来,因此回答得很利索。

不过贾同的反应却让施平很意外,只见他眉头紧蹙,嘴里念念有词半晌,又摇头说道:“很奇怪啊!老夫担任太常寺主薄时,掌管太医院的档案,老夫明白记得施太医有一子名叫施元庆,虽然成了婚,但景元二年(1005年)就患病过世了,中间差了三年。你怎么可能会是施太医的孙子呢?”

“啊!”

“啊?”

施平和李肃两个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都是惊愕的表情。施平是惊到了,而李肃则是吓到了。李肃忙追问:“老师,您不会记错了吧?”

贾同瞥了一眼李肃,斥道:“子符,汝忘了老夫号称活档案,不管是太常寺,还是州县,只要经过老夫手的人事档案,就没有错过。”

施平虽然惊到了,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这具身体是谁生的并不重要。不过他有些疑惑,贾知州初次与他见面,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他的身世来呢?所以他也开口问道:“贾知州,您的话晚辈不敢不信,但晚辈有个疑问。您我初次见面,突然想起问我的年龄,这又是何故呢?”

“伯原不要误会!老夫并无恶意。”贾同正色道,“刚才你一进门,老夫就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如果不是你们年纪相差太大,老夫几乎认不出来你们是两个人。因此突然想起施太医的事,越想越不对劲。这才有意问你的生辰,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老夫敢肯定汝并非施太医嫡亲孙子,怕是真跟我那位老友有些渊源。”

施平一滞,有些生硬的问道:“贾知州,晚辈虽然从小没见过父母,但还是不敢相信知州的话。您这么肯定我父亲在晚辈出生三年前过世,就一口断定晚辈不是翁翁的孙子。晚辈敢问,您至始至终,连我母亲是谁,却一句没提过,又是何故?”

贾同摆摆手,说道:“伯原休要气恼!听老夫慢慢讲来,你刚才问你的母亲,这也是老夫百思不解的地方,施太医的儿子施元庆也是一位太医,他的档案我的确看过。怪就怪在,他的档案里写明已经婚配,但妻子那一栏竟然被人用墨汁涂抹去了。当时老夫就觉得奇怪,还找来书吏问原因,都说不知道。老夫又问太常寺同僚,却人人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因此,老夫对此事印象特别深。如果小郎君不信,可以设法去太常寺找来档案一看,太常寺还有我的朋友,这事不难办到。”

李肃突然插话:“老师,您说伯原很像您一个朋友,可以告诉伯原您的朋友是谁吗?”

贾同看了看施平,却有些犹豫了。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哎,今天无意中捅破了伯原的身世,老夫也不知道帮了你,还是害了你。这个人这些年的处境并不太好,屡遭贬谪,两年前还差点把命丢了。现在情况虽有所好转,但身体却已经垮了,恐怕时日无多。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夫今天也不会这样冒失,这有些犯人忌讳!这个人一世英雄,却屡遭陷害。今日见到小郎君,老夫敢肯定,你必然跟他有渊源。老夫实在不忍心……伯原,你现在还想知道这个名字吗?”

贾同说得郑重其事,倒勾起了施平的好奇心。他看得出来贾同并不是信口开河,看来他的确长得像某一个人,也许真能揭开这具身体的身世吧!

想明白了,施平揖手说道:“晚辈虽然和知州初次见面,但我知道李知县的为人光明磊落,他是您的学生,都说有其师才有其弟子。同样,我相信您老的为人。不管是福是祸,晚辈并不忌讳。请知州坦言告知,晚辈不胜感激!”

李肃也劝道:“老师,不管怎么样,这张纸此时已经捅破。既然您不想那位朋友有遗憾,伯原也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您不如讲出来吧!”

贾同沉吟了一会,说道:“那好!我就告诉你俩,不过一定要保密,老夫担心这件事所涉甚广,可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传出去,恐怕祸福难料。明白吗?”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贾同招了招手,让两人靠近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夫这位朋友就是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天雄军——曹玮大将军!”

“嗤”,李肃倒吸一口凉气,施平却脱口而出:“竟然是他?!”

贾同闻言一惊,忙问:“伯原,你听过将军的名字?”

施平说漏了嘴,一时不好改口,只好含糊答道:“呃,晚辈的确知道此人。”

“如何得知?”贾同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施平暗自吐槽,曹玮嘛,老子是从历史书上看到的。现在话赶话说到这里,只好说道:“翁翁从小就在小子面前说起将军的事,所以多少听过一耳朵。”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贾同喜形于色,一时间口不择言,“伯原啊,汝果然与将军有渊源,莫非汝是将军的私生子?”

“这个……”,施平有些尴尬。

贾同也自觉失言,马上转移话题:“伯原,你的身世有些……恐怕不宜宣之于口,这件事老夫会私下写信问将军,至于将来怎样?老夫心中也没有底,还是谨慎小心一点好。”

“晚辈明白!多谢知州提醒。”施平再次深施一礼,诚恳的说道,“说实话,晚辈建议您别写这封信。您想想,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蹊跷,我母亲的档案为什么会被人销毁,这可是太常寺,朝廷的九寺之一啊!能做这样事情的人绝对不简单。如果将军知道晚辈的存在,却多年不与晚辈联系,那这件事肯定有凶险,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因此,晚辈恳请两位把这件事忘了吧!晚辈现在是施太医的孙子,将来也是。”

贾同也猛然醒悟,回过味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伯原果然睿智,还是你看得明白,也想得明白。老夫今天怕是冒失了!也不知将来是否给你带来灾祸?”

施平稽首一礼,说道:“前辈何必如此自责,您是诚心诚意为将军作想,为晚辈作想,晚辈感激不尽,至少知道这世上还有自己的亲人。哪怕深藏在心里,施某也甘之若饴!”

贾同点点头,勉强露出笑容,拍拍施平说道:“伯原,你是一个明事理的好孩子。说得好啊,把亲人深藏在心里,也甘之若饴。罢罢罢,将军有后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可怜将军一生征战,如今父子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又何苦来哉!”

说完这些话,贾同仿佛抽掉了脊梁骨,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有些颓废的出了后院,径直去了卧室,再也不肯出来。施平也心乱如麻,无心在此逗留,便告辞而去。李肃将他送到码头,看着远处的轮船,一时间也五味杂陈。

从县城返回仙云山庄的路上,施平一路都在琢磨这件事情。他脑子里闪过曹玮的名字,摇摇头,觉得完全不可能。哪怕贾同今天说得如此笃定,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是这位老将军的私生子。这里有个的漏洞。只要用所知的历史知识分析就能够得出真相。

施平出生之前,曹玮长年驻扎在西北镇守,不可能是他的生父,时间根本对不上。但如果说自己的身世跟曹家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

施平觉得有件事显得很诡异。据他所知,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也就是施平出生那年,曹玮突然被征召还朝,改任西上合门使、邠宁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邠州。一位镇守边疆的大将,边关动荡之时突然被调回京城,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蹊跷。

贾同说自己长得与曹玮年轻时一模一样,根据施平的经验,这位老知州应该没有说谎。这样一来,施平更怀疑那位母亲的真实身份,常言道外甥像舅,或许这位母亲是曹家人——曹玮的妹妹似乎才更加合理。据张茂实大哥说,母亲因为难产没熬过去,生下他后就死了。贾同又十分肯定施太医的亲生儿子三年前就死了。那么,让母亲怀孕的男人又是谁呢?

施平靠在舱壁上,闭上眼睛仔细琢磨这个谜团。

为什么有人要掩盖母亲的身份呢?如果是施太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可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四品的医官,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权势。

那么,朝廷又有谁敢私自涂改档案,还能让太常寺官员噤若寒蝉呢?

还有,主薄贾同追问时,为什么没有人敢说出真相?如果这位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有必要隐瞒吗?

还有,如果施平只是一个太医的后代,为何从小会跟张茂实、赵祯、新兴郡主、富平郡主这些人混在一起呢?

还有,老太监赵谦一时失言,为啥说自己身份尊贵呢?

答案呼之欲出,施平一口气堵在胸口,猛然坐了起来,如此寒冷的冬天,他的后背竟然被汗水染湿了。尼玛?这具身体有可能是……宋真宗的私生子,这也太扯了!

不……不对!这说不通。

还有一个问题让施平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那男人真是皇帝赵恒,也没有必要隐瞒母亲的身份啊!从宋太宗开始,赵家的天子没少干这样缺德的事情,就连所谓的仁宗赵祯后来不也睡过官员的老婆吗?还被史官记录了下来。赵家天子根本就不在乎这样的事情。

何况这位母亲是个寡妇,宋真宗睡了就睡了,有必要遮遮掩掩吗?这实在说不过去呀!这也说不通,那也说不通。那么,自己究竟是谁?

“我是谁!”施平在心中呐喊。

他越琢磨越糊涂,后来干脆不愿去想了!

管他是谁呢?关自己屁事!老子虽是穿越者,但没想过要天下独尊,老子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不管是曹玮,还是啥牛鬼蛇神,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招惹你们,你们也别来惹我!

施平这家伙也是心大,他在胡思乱想之中,似乎说服了自己。身体也渐渐放松。不久竟然打起了呼,很快就酣然入睡了。

施平在船上睡着了,而此时此刻,新野县衙后院书房里,贾同和李肃相对而坐,两个人脸上都很凝重,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李肃有些不明白。老师从来就是一个谨言慎行的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冲动。可他又不好问原因,只能把这个疑团埋藏在心。

最终,还是李肃打破沉默,只听他开口说道:“老师,弟子刚才细想了一下,这施伯原恐怕……不是曹玮的私生子。”

贾同微微点点头,苦涩地说道:“子符,你也想到了!老夫也是刚明白过来。不过,曹家与施平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李肃:“学生也想到了,那位被抹去名字的母亲可能是曹将军的妹妹,否则,两人怎会如此相像呢?老师,伯原怕是先皇……

“子符,忘掉这事吧!”贾同抬手打断李肃,疲惫的说道,“老夫今个太轻率了,施伯原此人恐怕也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你想想,刚才我说出他的身世时,他的反应太过冷静了!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定力,实在令人费解。刚才我有种感觉,伯原仿佛是在聊别人的事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老夫猜测,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刚才恐怕是在装糊涂罢了。老夫也能理解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回想起来,老夫才想明白这层。看来,我真的老了!老夫倒无所谓,干不了几年就要归隐了。可你还正当年,参与这事,也不知对你是福是祸?”

李肃:“老师,学生认识伯原也不算短了。此人虽然年轻,却待人真诚,心地善良,而且非常的聪明。为了自保,或许伯原会装糊涂,但绝对没有坏心思。这点,学生对他还是有信心的,老师不必忧心!”

贾同自嘲道:“但愿如此吧!”

李肃气氛见有些压抑,于是转移话题问道:“老师,常听您提起曹将军,不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啊,”贾同喃喃自语,“杀伐果断,有勇有谋!老夫认识他的时候,曹玮才十八九岁,那时候可真年轻啊!看看伯原的模样,仿佛就像看到当年的曹玮,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啊……“

”呵呵,“贾同双眼有些迷离,此时陷入了回忆,”老夫当年被那些个文人骚客称作山东名士。可谁又知道,贾某这一生最佩服的却是曹玮这个武夫。可惜将军迟暮,已近凋零。只是不知道,曹玮将军去后,谁还能替我大宋镇住西北?老夫敢断言没了曹将军,党项人十年内必反!”

此言一出,李肃瞠目结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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