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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三合一

  • 作者:金戈万里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8-19 20:53:32
  • 完书字数:21152

宋佩瑜盯着信纸上的时间, 大致算了下。

陈国应该是知晓青州英国公和兖州端煦郡王来到析县后,开始调兵。

收到兖州使臣已经离开,青州使臣却选择留下的消息后, 才将出兵的目标定为青州。

“兖州有消息吗?”宋佩瑜收起信,转身去书房, “将从乐县回来的人叫来。”

方才吃晚膳的时候, 宋佩瑜就知道重奕已经成功拿下乐县, 带去攻城的三万赵军正在乐县驻守。

他想着兖州与乐县之事都急不得, 就没追问,打算等明日重奕醒了再说。

宋佩瑜回到书房所在的院子时, 平彰已经离开, 他就没再找其他干净屋子。

刚暗下去不久的书房, 再次变得灯火通明。

从乐县回来的人, 很快便被叫到宋佩瑜的书房。

重奕进城不久,这些人就出现在城门外。

他们都与平彰一样,本是与重奕一同出发,却不知不觉的被落在后面。

多亏兖州乐县与翼州析县的距离比较近,才没像平彰和那五百骑兵似的直接累瘫。

兖州地形狭长,位于翼州和青州之间。

面积也不大, 与当年的卫国不分伯仲。

恰好能将翼州和青州完美隔开,之前青州英国公来析县, 也是先经过兖州, 才能到达翼州, 否则就要从陈国所在的徐州和豫州绕路。

兖州虽然面积不大,地势却非常好,几乎是九州中关卡最多的地方。

与翼州和青州的交界处,能供人畜行走的狭口极窄。

导致大大小小的关卡十分密集, 能连成片。

比如兖州与翼州接壤的这边就有兖州八关,另一边与青州接壤的地方还有十二险。

除了建立在狭口处的八关和十二险尚且能让人通过,其他大片土地上,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峦,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兖州八关和十二险最让人称道的地方,就是这些城池之间能极快的相互照应。

单攻一关或者一险,几乎不可能成功,还要面临随时被围剿的风险。

只能同时进攻多关或者多险,让八关和十二险之间无法相互照应。

众所

周知,攻城往往需要数倍于守城驻军的人数,才有可能成功,如果遇到格外难以攻破的城池时,难度又要加倍。

同时进攻多关或者多险,对于兵力和辎重的消耗都极大。

相当于攻打兖州的人要耗费数倍,甚至数十倍于兖州的人力物力,才有可能拿下兖州。

因此,九州所有势力中,唯有兖州能在易守难攻上,比得过拥有四方天险的卫国。

可惜......

兖州八关要连成一片,才能将地势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如今兖州八关最中间的乐县已经插上赵旗,其他七关就与其他城池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攻城难度稍微添加一点。

这一点,对从兖州八关中撕扯下乐县的重奕来说,大概可以忽略不计。

王校尉虽然说话不怎么靠谱,在战事上却十分清醒。

他与宋佩瑜叙述白日攻城之事的同时,还能兼顾乐县的异样。

因为赵国始终没再往析县增兵,兖州完全没想过赵国会突然出兵。

尤其是乐县,被兵临城下时,城墙上的兖州军首领,亲眼看着赵军中迎风飘扬的朱雀旗和最前方黑衣珠冠,容色殊丽的重奕,都不肯相信城墙下的人是赵太子。

他坚定的认为,赵太子还在金山关,赵军是故布疑阵,甚至主动劝说赵军退兵。

“呸,老小子就没安好心,多亏了殿下明察秋毫,才没被这老小子糊弄过去!”王校尉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您猜怎么着?”

宋佩瑜不想猜。

他不用猜,也有人告诉他。

发现宋佩瑜的目光移动到他身后的人身上后,王校尉两条小指宽的眉毛差点飞到脑门上去。

他狠狠的瞪了眼正被宋佩瑜目光注视的人,立刻挡在那个人前面,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重奕自然不会搭理城墙上的兖州军首领。

不仅如此,重奕还教会城墙上的兖州军首领,什么是反派死于话多。

从城墙下往城墙上射箭,占尽地形劣势的情况下,飞驰的羽箭仍旧稳稳的插进城墙上兖州军首领的脖子。

城墙上的兖州军慌成一团,为拔箭和不拔箭吵得天昏地暗

城墙下的赵军什么都没做,就士气大振,气势汹汹的开始攻城。

乐县的确不愧它易守难攻之名,赵军用了两个时辰,都没能靠近乐县的城门。

重奕却带将近百人,在一片混乱中疾驰到城池的侧面,顺着城墙爬了上去,为城墙下的赵军打开缺口。

总共花费将近四个时辰,赵军彻底掌握乐县的外城墙。

重奕却没有立刻去内城的想法。

他下令赵军原地驻守,将被俘的兖州军分别关押。

王校尉凭着出色的‘交谈能力’,从被俘的兖州军处得知,兖州王正在调兵,准备往兖州八关增兵,就算赵军能暂时得到乐县,也得意不了太久。

宋佩瑜的表情古怪了一瞬。

这真的不是王校尉将兖州军气得失去理智,兖州军才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

等王校尉将白日攻城的过程和他发现的异常都讲完,心满意足的退开,其他人补充的细节,却或多或少都能佐证兖州王正在调兵。

乐县原本是兖州八关驻军最多的地方,因为听从兖州王的调度,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去其他七关,驻军人数骤降,才会让乐县驻军首领在城下看到赵军时,做出劝赵军撤兵的行为。

宋佩瑜的食指轻缓的敲击在椅子扶手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结合这些人的话,他怀疑端煦郡王回到兖州后,兖州王就决定在赵国和陈国之间,选择陈国。

也许兖州王原本就更倾向陈国。

这才能解释的通,端煦郡王理直气壮的对赵国提出那么离谱的条件。

八成是觉得,只有赵国同意那些离谱条件中的大部分,才值得兖州弃陈选赵。

陈国与兖州同时在调兵,也绝对不是巧合。

书房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众人都下意识的看过去。

是正披散着头发的重奕,他似乎没想到书房中还有别人,只穿了件宽松的寝袍,连寝袍上的绳子都系的敷衍至极,脖子上已经变成淡红色的牙印更是让人想忽略都难。

好在除了宋佩瑜之外,没人敢一直盯着重奕看。

他们就算是看到重奕颈上的淡红色牙印,也不敢大大咧咧的

问出来。

重奕的脚步几不可查的顿了下,在宋佩瑜‘和善’的目光中将寝袍领子往上拉了拉。

宋佩瑜看着重奕颈间半遮半漏,反而更让人好奇的红痕,忽然觉得耳根处有些灼热,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开口,“怎么不多睡会?”

重奕随手抓着百来斤的软塌放到宋佩瑜身侧,正要说话,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乐县急报!”

碎发都粘腻在脸上的士兵,快步从外面进来,“乐县内城暴动,县令告诉百姓,殿下为了稳固乐县,要将乐县百姓全都迁去赵国,百姓们信以为真,纷纷从内城涌出,试图将赵军撵出乐县。”

这个人话音未落,门外又有其他人赶到,进门后连行礼都来不及,就喘着气道,“斥候来报,兖州八关的其他七关收到乐县插上赵旗的消息后,就立刻调兵,距离乐县最近的通县和蓟县已经出兵。”

宋佩瑜立刻忘记羞窘。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乐县的事上。

乐县不仅是兖州八关中人口最多的县城,就算在整个兖州,也能排得上前五。

兖州王会让下令将乐县的驻军调往其他地方,大概率是因为对乐县太有自信,认为赵军就算是进攻兖州,也不可能刚开始就对乐县下手。

光是内城的百姓,就够正在乐县外城墙上的赵军头疼。

兖州八关的其他县城,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派兵驰援。

在乐县的赵军随时都可能被包围。

析县只有五万大军,在乐县上的三万大军不够,析县剩下的两万大军赶过去也没用。

而且赵国还要防备兖州军主动出击,对析县或者翼州边境的其他县城出兵。

宋佩瑜能想到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先撤兵。

好不容易才能拿下兖州八关之一,如此轻易的让出去,岂不是让重奕的辛苦全部白费?

宋佩瑜不甘心。

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重奕拿起宋佩瑜随手扣在桌面上的陈国密报。

看完上面的内容后,重奕眼中闪过异光,附在宋佩瑜耳边说了句话。

宋佩瑜犹豫许久,才轻轻点了下头,眉目间却浮现几不可查的抗拒。

重奕又在宋佩瑜耳边

低声说了句话,才让宋佩瑜眉宇间的抗拒散去。

半个时辰后,宋佩瑜站在析县城墙上,看着重奕带着一万赵军披星戴月的前往乐县。

平彰刚有睡意,就被越来越嘈杂的声音惊醒。

他立刻翻身起来,出门去看是怎么回事。

听闻重奕刚打下的乐县告急,重奕要立刻赶过去,平彰马上回房间换已经被刷洗干净的铠甲,及时出现在准备驰援乐县的队伍中。

就算重奕撵他回去休息,他都不肯。

与平彰一同赶到析县的五百骑兵,都做出与平彰相同的选择,即使眉宇间仍旧带着疲惫,气势却比后方的百倍于他们的步兵还要凶猛。

重奕吩咐王校尉带着一万大军缓行去乐县,最大程度的保留步兵的战斗能力,不必顾虑能否比支援乐县的兖州军先到乐县。

他则带着五百骑兵风驰电掣的赶往乐县。

重奕与骑兵达到乐县的时候,从兖州八关其他县城赶来的兖州军还没到,内城暴动的百姓也只是大声对赵军叫骂,起码还没动手。

外城墙与百姓之间的空地上正插着密密麻麻的羽箭,想来是城墙上的赵军不堪压力,拉弓震慑。

好在外城墙依旧稳定的掌握在赵军手中。

重奕上了城墙后,下令再次射箭,逼得乐县百姓退回内城。

然后交代平彰传令,让骑兵们将马背侧面布袋中携带的又重又大的油纸包拿出来,用特殊材质的棉线连接后放在乐县外城墙的内外。

外城墙的赵军在重奕的命令下,悄无声息的带着兖州军兵俘出城。

城墙上的赵旗和朱雀旗却统统留了下来,外城墙上仅剩的人,先找东西将众人留下的布衣支撑住,靠在城墙内侧的墙壁上,又将能找到的所有火把都点亮,固定在墙壁外。

在内城,站在高处,就能看到外城的灯火通明。

内城的人非但不会发现外城墙上的赵军减少,反而会误以为外城墙上的人越来越多。

乐县县令没有半分睡意,时刻关注着外城墙上的情况。

赵军已经占领乐县外城墙超过六个时辰,县令还是没想明白,乐县为什么会被攻破。

可惜乐县驻军首领已死,外城墙上的驻

军也大部分被俘或者战死,只有极少的几个人逃回城内,也像是被吓破胆子似的,除了‘赵太子,非人哉’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道真的如同传言中的那样,赵太子是天上的神君,会神仙手段不成?

“赵太子又回来了?”

县令猛得从椅子上起身,完全顾不上椅子在地上蹭过去的刺耳声音,看向报信人的目光,就像是饥饿了许久的猛兽,终于找到能让他饱腹的猎物,这个猎物还好巧不巧的正落在他的嘴边。

听闻外城墙告急的时候,乐县县令虽然百般不信,还是立刻组织内城的百姓,准备誓死抵抗赵军。

收到‘赵军拿下外城墙后,就开始整顿外城墙,并没有并没有冲向内城的迹象。’的消息后。

县令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情复杂。

乐县告破,兖州八关的的另外七个县城,绝对不会,也不敢置之不理。

稍晚些的时候,他再煽动百姓去外城墙处闹事,拖住外城墙上的赵军。

等到援军到来,外城墙上的赵军一个都跑不掉!

乐县被赵军攻破全都是乐县驻军统领的错,他身为县令及时率领百姓纠正这个错误,还能俘虏大量赵军。

就算兖州王不奖赏他‘守住内城还能反击’有功,也不会再将乐县被赵军攻破的错牵连到他身上。

可惜赵太子在拿下外城墙后,就立刻离开乐县。

要是能生擒或者围杀赵太子......

已经被迫放弃的野望再次有了希望,乐县县令仿佛已经看到即将落在他脑袋上的官帽。

如此大功,怎么也要见者有份!

要是能拿到头功,官升三级都不是妄想。

乐县县令从来报信的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连声让人给他搬木梯来,亲自爬上房顶,眼巴巴的望着外城墙的方向。

他亲眼看着外城墙的火把从少变多,几乎要照亮半边天,笑得合不拢嘴。

赵太子一定是听说乐县内的惊变,才会失了分寸,以至于没察觉到其他七关正在驰援乐县,非但没马上撤兵,还又带了人来。

什么绝世名将,不过是吹出来的名头罢了。

他只是稍作激将,不就让赵

太子急不可耐的钻进他随手布置的圈套中?

可惜内城与外城的距离太远,即使外城墙上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县令仍旧没法凭借‘珠冠黑袍’的特征,准确的找到赵太子。

“大人,天寒露重比不得白天,您不如先下去......”

县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县令粗暴的打断,“赵贼不去,我怎么能安心!”

话说出口,县令就惊觉他的语气太不客气,侧头看去,县尉的脸色果然很难看,却没有发作的意思。

县令眼中闪过轻蔑。

这个蠢货根本就没意识到,如今虽然是乐县的危急,却也是他们官途上最大的机遇。

甚至到现在都没发现,他是为了避免主管县城内治安的县尉拿下首功,才故意将县尉拘在身边。

虽然嫌弃县尉蠢笨又没眼色,县令却没表现出来。

他抓着县尉的手臂,语气中满是歉意和自责,“我心中正盈满对赵贼的愤恨,才会如此急躁,你千万别与我计较。”

县尉早就习惯处处听县令的话,即使好心却被训斥,也只是不快,远没有到愤怒的程度。

此时听了县令道歉的话,县尉心中熨帖的同时,也生出浓浓的愧疚。

乐县百姓的安危都压在大人身上,他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算了,怎么能在惹得大人烦躁的情况下,反而与大人置气?

虽然想法截然不同,但县令和县尉依旧达成共识。

两个人彼此谦虚,相互夸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然而不远处巨大的声响传来时,县令却在发现房顶正在坍塌的时候,猛得推开县尉。

能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只有将这个蠢货推下去,他才能坚持更久!

县尉被巨大的声音吓傻,甚至连房顶正在坍塌都没注意到,猝不及防间被胸前的巨力推出去,所有的反应都完全遵循身体本能。

双手抱头,双肘加紧膝盖,在地上翻滚了好多圈,才彻底停下来。

“地龙翻身了!”

“是赵贼触怒老天,老天要劈了他们!”

“地震!快往外跑!”

“县尉大人?!”

......

摔得头昏脑涨,浑身骨骼酸疼的县尉被衙役们

扶起来,根本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从房顶摔到地上,下意识的道,“县令大人,快,去看看县令大人怎么样了!”

县尉身边的衙役连忙跑向坍塌了三分之一房顶的屋内。

须臾的功夫,院子内外同时响起哀嚎。

“县令大人摔死了!”

“城墙塌了!”

县尉愣住,强忍着头晕,先奔向坍塌了三分之一房顶的屋内。

还没进门,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只看了一眼,县尉险些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就算县令毫不防备的从屋顶摔下来,只要不是头朝地,都不太可能直接摔死。

但好巧不巧,县令就是头朝地。

想到县令可能是为了将他推开才头朝地坠落,县尉立刻虎目含泪,跪在地上哀嚎,“大人!”

明明他从小习武,大人是文弱书生,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是大人舍命保护他。

院子里越来越多的衙役却不给县尉伤心的时间,他们慌张的凑到县尉身边,喋喋不休的复述中满是藏不住的恐惧,“城墙塌了!”

没了城墙,就算是再占据地利的城池,也会像失去所有武器和士兵的将军。

从坚不可摧,到不堪一击。

援军赶来,又有什么用?

城墙不可能那么快修复,赵军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乐县修复城墙。

县尉正满心对赵军的仇恨。

如果不是为了观察赵军的情况,县令大人怎么可能大晚上出现在屋顶。

听闻身边衙役们的话后,县尉想也不想的道,“城墙塌了还不好?这是天助乐县除赵贼!”

活该这些赵贼给县令大人陪葬!

县尉的话音刚落,突然响起与刚才‘地震’时一模一样的巨响。

已经坍塌三分之一房顶的屋子,又掉下许多瓦片。

众人脸上浮现不同程度的空白和恐惧。

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地动的时候,还会伴随巨响。

就连县尉都顾不得再为县令伤心。

他环视一周后,立刻跑向院子外的古树。

有比县尉更敏锐胆大的人,已经在古树的枝杈上大喊,“北边的城墙也塌了!”

县尉往古树上爬的

过程中,又接连响起两声与之前相同的巨响。

县尉却已经能分辨出这两声巨响的些微不同。

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县尉数次停下,好不容易爬到树顶后,果然在四个方向看到几乎没区别的废墟。

反而入目所及的房子都没有大碍,最多就是房顶出现缝隙或者不大的缺口,破损最为严重的房子,就是他与县令之前站着的房顶。

乐县百姓陷入惧怕和茫然的时候,乐县外的赵军也没好到哪去。

他们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带着兖州军俘撤出乐县,暂时在乐县外列阵。

虽然不甘心,如此轻易的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但他们绝对不会在面临重奕的命令时有所犹豫。

事情的发展却与他们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他们先撤出乐县,然后是骑兵、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平将军,最后才是骑着枣红色大马,身侧还跟着黑色疾风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身后突然响起犹如雷霆的声音,巍峨的城墙在巨响中逐渐出现裂纹,然后彻底坍塌。

“殿下!”

接连不断的惊呼声,只有少部分冲破喉咙。

大部分人都在前所未有的惊吓中彻底失声,就算开口,也没能发出声音。

重奕驭马冲到不知不觉间阵型已经完全混乱的赵军前,勒紧缰绳回头看去。

乐县能称得上巍峨外城墙,已经变成大大小小的土块。

平彰的目光始终都聚集在重奕身上。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下赤风,换来赤风不满响鼻,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重奕,狠狠的松口气的同时,才发现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如同上火几天似的嗓子生疼。

顺着重奕的目光看向已经变成土堆的乐县外城墙,平彰顾不上嗓子生疼,狠狠的吞咽了下。

他甚至嫌弃嗓子的疼痛不够他分辨梦与现实,狠狠的咬了下舌头。

嘶!

这就是宋佩瑜研究了十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成功,却始终都不肯拿出来的‘火石’?

重奕毫无规律敲在手心的马鞭,随着他手腕的弧度,轻巧的移动,引得赤风和墨将争相追逐马鞭的另一边,还以

为重奕是在与它们玩耍。

可惜重奕就算是心不在焉,也不会让赤风和墨将轻易咬到马鞭,格外灵动调皮的马鞭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从赤风和墨将的嘴边逃走,还引得墨将不小心咬在哥哥的耳朵上,换来哥哥毫不留情的铁蹄。

仍旧欢快抖动的马鞭立刻失宠。

感觉到两匹马越来越过分,还驮着他就要打起来,重奕才一只手一根缰绳,强迫赤风和墨将安静下来。

去点北边火石的时候,重奕特意带上了平彰。

后来点西边和东边的火石,也是由他和平彰同时完成。

乐县四面城墙都变成废墟后,重奕就毫不留恋的驭马转身。

路过被俘虏的兖州军的时,他忽然闻到奇异的骚臭味。

重奕目光奇异的瞥了眼正瑟瑟发抖倒在一起的兖州军,低声吩咐,“不必带着他们,我们走。”

说罢,重奕已经迎着王校尉和一万步兵赶来的方向,率先离开。

见到乐县的四面城墙都坍塌后,赵军对立刻离开,再也没有任何意见。

没了城墙的乐县,他们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兵力足够,甚至不需要兵力足够,只要他们足够勇猛,就能随时占领乐县。

此时的乐县,已经与任人宰割的三不管地带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重奕带领三万步兵和五百骑兵与王校尉带领的一万步兵汇合,他们都没遇到正前往乐县的援兵。

重奕下令所有人原地修整,等待斥候的消息。

斥候说,距离乐县最近的援兵,听见火石的声音后,都不约而同的停在原地。

连续几个前往不同方向的斥候都表示,其他县城对乐县派出的援兵,至少有两万人。

平彰忍不住掰着手指头数了下,迟疑着开口,“兖州八关大概有二十万大军?”

毕竟兖州还有另一边与青州接壤的十险要守。

虽然兖州北方、南方的口子更小,各自只有一个关卡,也要有足够的驻军才行。

以兖州的体量,在未增兵前,两条边线共二十五万到三十五万大军,已经是极限。

重奕‘嗯’了声,让平彰带着三万步兵和剩下一半的火石,一路

往北,找机会再炸个‘兖州八关’。

他则带着一万步兵和剩下的一半火石,一路往南。

只要再有两座‘兖州八关’失去城墙,哪怕只失去一面城墙,也能让整个‘兖州八关’全线崩溃。

宋佩瑜在析县等了五天,才等到将随军携带的粮食吃完,不得不回来的平彰。

平彰脸上皆是毫不遮掩的得意,迫不及待的与出城迎接的宋佩瑜道,“我的运气简直太好了!顺着乐县以北的县城摸过去,居然有两个只剩下两千驻军的‘空城’!”

他自认不是个聪明人,所谓的预感也从来没准过。

所以平彰与重奕分别后,干脆选择最笨的方法,每路过个县城,都要佯攻。

反正兖州八关的兵力,都被集中到乐县。

综合斥候打探的信息,正聚集在乐县的兖州军大概有十五万左右。

以兖州八关总共二十万驻军来算,兖州八关除了乐县之外的县城,最多只会有一万多人,不到两万人驻守。

平彰带了三万人,怎么可能会怕只有一万多人驻守的城池,大不了发现人多,打不下来后,他就换个地方。

平彰经过的四个县城,兵力分布极度不均匀。

其中两个县城都有两万左右的驻军,另外两个县城却只有两千驻军。

平彰毫不客气的拿下两个只有两千驻军的县城。

用火石炸第一个县城的时候,平彰还存在妄想,只炸了一面外城墙就带人离开。

炸第二个县城的时候,平彰将剩下的所有火石都用上,炸了三面外城墙才离开。

如此,兖州八关已经有三个县城可以媲美三不管地带。

剩下的五个县城独木难支,再也无法支撑‘兖州八关’的威名。

用了十年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研究出来,却因为杀伤力太大而隐藏多年的火石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仅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还没导致大规模的伤亡。

宋佩瑜明明该开心才是,却总是忍不住担心重奕。

平彰都回来了,无论是行军速度还是决策都更果决的重奕,却仍旧不见人影,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宋佩瑜倒

是不担心重奕出事。

且不说重奕的本事,以重奕的名声和地位,他要是出事,绝对不会悄无声息。

是不是......顺着乐县一路往南,又去了其他地方。

也不知道重奕是如何解决一路上的军粮。

莫不是靠抢兖州城池?

翌日,宋佩瑜仍旧没收到重奕的消息,却收到了来自洛阳的信。

自从赵军对燕国出兵后,宋佩瑜总是能收到来自洛阳的信。

后来洛阳彻底成为‘孤城’,再也没法与外界交流信息。

从那之后,宋佩瑜就再也没收到过来自洛阳的信。

这封信是洛阳派人送到周边的县城,请赵军帮忙转交,才能到宋佩瑜手上。

不仅传信的方式特别,信上的内容也颇为稀奇。

写信的人是吴金飞,他问宋佩瑜什么时候回洛阳,还委婉的埋怨,重奕从金山关南下,为什么没经过洛阳就去了析县。

饶是宋佩瑜聪慧过人,也对着信多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吴金飞是什么意思。

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做赵臣?

最绝的是,这张普普通通的信纸上,竟然有玉玺的印记。

宋佩瑜对信纸上的玉玺印记熟悉的很。

毕竟他曾亲手拿着庆帝玉玺,盖了那么多印记。

宋佩瑜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封信。

他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重奕,根本就分不出心思揣测这封信内容,和上面玉玺印记的意思。

稍作考虑后,干脆将这封信放到盒子里吃灰。

当天晚上,宋佩瑜终于收到重奕让专人送回的消息,是个龙飞凤舞的‘安’字。

送信的人告诉宋佩瑜,重奕已经用火石,分别炸了乐县南方三个县城的一面外城墙。

他是在两日前与重奕分别,当时重奕正在翼州、兖州和豫州的交界处。

可惜宋佩瑜问送信的人,重奕接下来有何打算的时候,送信的人却满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宋佩瑜也没强求。

若是重奕的打算人尽皆知,他才要担心的睡不着觉。

又过了三日,宋佩瑜没有收到有关于重奕的新消息,却在用早膳时,听见来自城墙外的震天呼喊。

宋佩瑜揉了下眉心,半点

都没觉得意外。

重奕在短短时间内,以让兖州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毁了兖州引以为豪的兖州八关。

兖州王能忍得下这口气就怪了。

好在重奕大败突厥后,咸阳原准备增往金山关的大军,就改路前往析县。

还有金山关的赵军,也在前来析县的路上。

最多两日,析县就能迎来十五万赵军

再加上析县现有的四万大军,就是十九万。

至少守城没有问题。

宋佩瑜迎着夕阳走上城墙的时候,兖州军已经攻城两轮。

平彰告诉宋佩瑜,城下的兖州军大概有十六万人。

他带领析县的四万大军守城,虽然吃力,却没到吃亏的程度。

平彰随重奕攻下过无数城池,太了解攻城的时候,要怎么找破绽。

他将所有可能被找到、利用的破绽,都捂得严严实实,完全不给兖州军下手的机会。

宋佩瑜和平彰简单交流两句就准备离开。

他特意来露面,是为了安稳军心,城墙上的事还是要让平彰打主意。

走在台阶上,宋佩瑜却听见安静的城墙,突然爆发呐喊。

“你们看,那是不是朱雀旗!”

“殿下回来了!”

......

宋佩瑜立刻转身,大步跑上城墙,从不知名的校尉手上抢过千里镜。

贪婪的目光仔细打量过重奕,才逐渐恢复平静,宋佩瑜继而注意到,重奕身后绝对不止万人,看上去竟然只比城墙下的十六万兖州军少三分之一。

人群中闪过激动到变形的音调,“你看朱雀旗左后侧的那面旗,是不是姬瞳将军的金刀旗?”

平彰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喊,“擂战鼓!开城门!都给老子冲!”

作者有话要说:24小时内评论,掉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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