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文化 > 我在乱世做权臣

90、三合一

  • 作者:金戈万里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7-18 04:38:07
  • 完书字数:25272

说完这句话后, 宋佩瑜便死死咬紧牙关。

原来重奕也会震惊、难过,还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

从下午跪到月上中天,马上就要不行了的穆县令, 在宋佩瑜说话后才反应过来,刚进门的人说了什么, 即将彻底萎靡的精神突然振奋。

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直接膝行到十二卫身前, 双手提着十二卫的肩膀逼问, “你说什么, 陛下怎么了?!”

穆县令的声音穿过黑夜后, 又传递回来,在门外夜色的衬托下, 犹如鬼怪的嚎叫。

只要不是傻子, 任谁都看得出来,情绪最激动的穆县令根本就不关心永和帝的安危, 或者说他毫不掩饰, 他更想要听见永和帝危的想法。

宋佩瑜往前两步, 扬起手臂就想往穆县令脸上打。

高处飞下来的话本子却比宋佩瑜更快。

等宋佩瑜走到穆县令身侧的时候,穆县令已经双眼紧闭倒在地上, 被重奕翻看了一个下午的话本子却从中间整齐的断成两截。

宋佩瑜忍住还想踹穆县令几脚的想法,他没时间与这个蠢货耽误时间。

重奕扔了话本子后, 就从高台上下来,眨眼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宋佩瑜身侧, 宋佩瑜紧紧抓住重奕的手臂, 被拖行小半步,才勉强让重奕停下。

“殿下先等等,我问这个人几个问题, 与你一起回咸阳。”宋佩瑜半昂着头,眼中既有心疼又有恳求。

重奕闭上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

宋佩瑜立刻看向十二卫,即便时间紧凑,也不耽误他随口给十二卫设下口头上的陷阱。

十二卫如果说谎,脑子稍微转的慢些,就会踩入他的陷阱中,说出自相矛盾的话。

就算十二卫早有准备,他也逃不过能识破谎言的重奕。

然而越问,宋佩瑜的心就越往下沉。

十二卫知道的信息非常少,只知道永和帝原本只是风寒,喝下几副药后却身体越来越差,连带着旧伤复发,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

长公主与肃王亲自坐镇勤政殿,轻易不许其他人

靠近。

在这个节骨眼上,长公主却不小心吃了带毒的蘑菇,也跟着病倒,只能回长公主府养病。

偏生那蘑菇还是大公主出门踏青,亲自带回来,特意交代厨房精心烹饪然后又亲自端给长公主。

长公主与肃王便是生气,也舍不得对着大公主发,只是令大公主在长公主府中禁足,照料长公主的病情。

本以为永和帝与长公主接连倒下已经是最难的情况,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肃王也支撑不住了。

自从永和帝与长公主接连倒下后,肃王就格外注重身体健康,不仅吃食完全不在乎爱不爱吃,严格按照太医建议的来,每天还固定时间出去打拳加睡午觉。

他生怕自己在重奕回咸阳前倒下,朝堂会彻底乱起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肃王的身体很好,但是他的心不好。

坊间突然爆出消息,当年重宗的妻子归家的时候,其实已经身怀六甲。

那时正是永和帝最艰难的时候,重宗妻子的家族并不相信永和帝能挺过来,就怂恿重宗的妻子瞒着这件事,还整日以细布裹腹,免得显怀。

等到重宗过世三个月后,肃王和肃王妃问重宗妻子是否要还家,重宗的妻子毅然决然的选择回家。

她回家后就将腹中的胎儿偷偷堕下,据说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众所周知,肃王唯一的心病就是他早死的长子,刚听说这个传闻的时候,肃王还能勉强稳住,先派人去调查消息的来源,发狠的要将散播谣言的人抓住剥皮抽骨。

他认定这是有人看到兄长和长姐都病倒,好不容易有了出息的侄儿又不在咸阳,才精心谋划的的阴谋。

目的就是让他也倒下,好在咸阳搅弄风雨。

然而随着调查深入,一项又一项的证据被找到,一件又一件的往事被翻出来......就算肃王再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承认。

他曾经能有个孙子,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没了。

重宗妻子上吊自杀的消息犹如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受到接连打

击,全凭着心口那股气硬撑的肃王,也倒下了。

“如今是谁在照顾陛下?”宋佩瑜立刻追问。

十二卫已经习惯宋佩瑜越来越快的提问速度,不假思索的道,“是琢贵妃和盛贵妃。”

宋佩瑜紧紧盯着十二卫的眼睛,“为什么咸阳给殿下的传信,从来都没说过这些事?”

就算永和帝的病情不方便在信中透露,长公主误食毒蘑菇的事也不该特意隐瞒。

而且宋佩瑜不相信,肃王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后,还只是在来往的通信中一味的催促,从来都没给过重奕半分提示。

被宋佩瑜盘问了这么久,十二卫脸上第一次出现茫然空白,紧接着脸色骤变,本就因为精疲力尽而稍显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尽失,突然伸手朝前抓去。

始终立在宋佩瑜身侧,越是听宋佩瑜与十二卫的对话,脸色就越是冰冷的重奕立刻伸手,却没攻击十二卫,只是替代了宋佩瑜的手被十二卫抓住。

重奕弯下腰,眼睛直勾勾的对着十二卫仿佛失魂的双目,声音平静却给人可靠的力量,“怎么了?”

十二卫的双眼重新聚光,里面除了急躁之外还多了深深的后怕和恐惧。

他哆嗦着嘴唇道,“王爷从七天前,陛下的病情刚刚加重的时候,就每天给殿下送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

重奕的喉结颤抖了下,语气反而变得比往日更温和,“除了八百里加急的信,还有别的信吗?”

“没有”十二卫摇了摇头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也松开了握着重奕手臂的手,满是不自信的改口,“不,我不知道。”

的确,他只是个让重奕和宋佩瑜都觉得眼生的十二卫,算不上永和帝与肃王的亲信,会由他带着肃王的私印来传信,恐怕都另有隐情在。

宋佩瑜再次深吸了口气,拉着重奕走到外面隐秘的地方,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有没有说谎?”

“没有”重奕答的毫不犹豫。

宋佩瑜将手覆盖在重奕冰凉的手上,尽最大的克制力抛却所有感情因素,理智的分析方

才十二卫的回话。

如果说永和帝与长公主接连倒下还有巧合的可能性,重宗妻子故意隐瞒并打掉遗腹子的事,突然被翻出来,就绝对是针对肃王的阴谋。

还有肃王从七日前就命人每天给重奕送一封八百里加急,重奕也一封都没收到。

咸阳必然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否则就算重奕没收到肃王的八百里加急,宋佩瑜也会收到宋瑾瑜让他劝重奕早日回咸阳的信。

宋佩瑜和重奕连夜离开青县,还将被砸昏的穆县令也带上。

与大军汇合后,重奕率领一万骑兵,日夜不分的赶回咸阳,剩下的两万太子十率,一万五千人急行军跟在骑兵后面,另外五千人则由郝石带去青县,封锁十二卫当众喊出陛下病危消息。

宋佩瑜也一路快马加鞭,咬牙坚持与重奕一同赶回咸阳。

距离咸阳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重奕便不再让骑兵不分昼夜的赶路,虽然行军仍旧急切,却会给骑兵和马匹留下养精蓄锐的时间。

每当这个时候,重奕都会静静的找个背人的地方坐下,盯着远处陷入沉思,如果宋佩瑜默不作声的来陪他,重奕就会将宋佩瑜抱在怀里,仔细给宋佩瑜按摩连日骑马急行格外酸痛甚至已经僵硬的地方。

两个人即使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一起,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宋佩瑜知道骑兵不再如先前那般只顾赶路,不是因为重奕不担心咸阳的情况和永和帝的病情,而是因为重奕的考虑足够缜密。

根据带着肃王私印来传信的十二卫的话分析,他们很可能在快到咸阳的时候遭遇伏击。

否则重奕也不会再专门去找这些骑兵,如果重奕单人多骑,能将路上的时间至少缩短三分之二。

然而直到他们一行人在两日后的正午到达咸阳正门下,畅通无阻的验明身份然后进城,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宋佩瑜非但没放下心中的担忧,反而觉得更不对劲。

咸阳内的气氛看似一切正常,却处处都透着不同,城门守卫见到重奕后如同见到

主心骨似的表情做不得假。

路上的百姓也比平日里少的多。

重奕进城后就快马疾驰,宋佩瑜却没那个胆子,不是怕被弹劾,而是怕反应不及时误伤了百姓。

因此便被重奕落下了些距离。

收到重奕突然回到咸阳的消息后,急匆匆从东宫赶到宫门来迎接的安公公没迎到重奕,却正好迎到比重奕稍慢些的宋佩瑜。

宫门内的氛围虽然比城内更严肃,却也井然有序且只有沉闷不见哀伤。

这个是个好现象。

宋佩瑜将已经跑到腿软的马交给门卫,与安公公赶往勤政殿。

重奕进入咸阳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勤政殿。

无论是守宫门的护卫,还是守勤政殿的护卫,都不敢让重奕守宫中的规矩下马步行,竟然让重奕直接纵马到勤政殿的后殿。

永和帝的寝殿内,明显憔悴了许多的琢贵妃和盛贵妃正安静的坐在炕桌上,各自望着不同的地方发呆。

孟公公与其他宫人站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整个房间都沉闷的可怕。

突然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琢贵妃横眉倒竖的看向孟公公,“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陛下还没出事,他们就......”

琢贵妃的话还没说完,房门便被推开,重奕携着满身风尘从门外闯进来,看都没看屋内的人,径直朝床上的永和帝走去。

房间内的人却因为重奕突然出现而做出各式各样的反应。

重奕离开咸阳只有一年半的时间,悄无声息躺在床上的永和帝却像是老了五六岁似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酸。

孟公公大步从角落里走出来,跪在重奕脚下,“殿下......您回来了。”

重奕收回探向永和帝颈间的手,又看了永和帝一会,才将头转向不知不觉已经围在他身边的众人。

琢贵妃与盛贵妃都不施粉黛的站在那。

盛贵妃仗着年轻,即使黑眼圈严重,也能有些精神。

琢贵妃却在不复往日的精致后,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她看向重奕的目光满是看到主心骨

后的安心,正在悄悄擦眼角的泪水。

“父皇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重奕问道。

过了一会,琢贵妃忍不住哽咽的声音才打破寂静,“原本只是风寒,谁知道几副药下去都不见好,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还牵扯到了旧伤,如今已经有整天没醒过来,全靠用好药吊着。”

说到这里,穆贵妃再也忍不住悲意,转身背对重奕小声抽噎。

盛贵妃在穆贵妃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不停的抹眼泪,哭的比穆贵妃还要伤心。

孟公公反而最冷静,虽然眼眶中也有泪水,起码还能说出完整的话来,“太医说陛下这样拖下去早晚都要......如今只能兵行险招,用虎狼之药。如果成功,陛下最多伤些元气,过个三五年就能养回来。如果失败......”

余下的话不必多说,重奕自然能明白。

重奕抓住永和帝在被褥下冰凉的手,半闭着眼睛靠在床尾,仿佛是睡着了般,没给孟公公任何回应。

孟公公停顿了会后,再开口时声音抖的越发厉害,“朝堂上的大人们对这件事意见不一,又不忍心用这件事打扰仍旧在养病的长公主和肃王,便拖了下来。陛下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如今已经整天都没醒过,请殿下做定夺。”

孟公公的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始终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重奕感受着手下虚弱的脉搏,几乎没有犹豫,“去让太医煎药。”

琢贵妃闻言,立刻转过身来,欲言又止的望着如果不是刚刚说了话,就像是睡着了似的重奕,“朱雀......你要想好了,你父皇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盛贵妃以帕掩嘴,下意识的叫住琢贵妃,“贵妃娘娘!”

虽然太医和孟公公的话都说的十分委婉,但大家都清楚,以永和帝目前的情况,如果用虎狼之药拼一下,就还有希望,如果就这么拖下去,八成是再也醒不过来。

琢贵妃说出‘永和帝性命在太子一念之间’的话,万一永和帝用了虎狼之药后,仍旧没有好转甚至情况越来越差,岂不是要让太子背负弑父的罪名?

琢贵妃听了

盛贵妃的呼喊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突然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响亮的一巴掌。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提醒下去的盛贵妃,和已经正面色不善的盯着琢贵妃的孟公公,都被琢贵妃的动作震住,顿时忘了原本想要说什么。

盛贵妃顶着个通红的巴掌印,却像没事人似的,往前走了几步,主动握住重奕放在腿上的手,低声道,“是母妃太着急,说错了话,母妃也是怕你将来后悔。”

重奕转过头,抬起眼皮看向握着他右手的女人,突然觉得这个人陌生极了。

他始终都知道,这个女人恨他。

从他刚出生起,到去年他离开咸阳前,他们的关系破冰。

这个女人恨了他二十年,从未改变。

可笑的是,整个皇宫,只有他知道这个女人恨她,连这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现在靠的这么近,他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炙热又纠结的恨意。

琢贵妃将重奕目光专注看着她的行为,当成重奕对她的回应,立刻破涕为笑,哑声道,“好孩子,就算你不在乎朝臣的看法,也要听听长公主和肃王的意见,你父皇不仅是你父皇,还是长公主和肃王相依为命的兄弟。”

重奕侧头看向孟公公,语气冷淡又坚定,“去找太医熬药。”

孟公公低头应是,立刻退出寝殿,亲自去找太医。

琢贵妃脸上闪过明显的失落,却没有再劝,也没松开重奕的手,目光心疼又慈爱的望着重奕难得能看得出疲惫的脸。

过了会,重奕才再次开口,“姑母和皇叔如何了?”

琢贵妃立刻道,“长公主食用的毒蘑菇太多,虽然及时发现,且府上的太医刚好就能解毒,却伤了底子。太医说如果长公主不想折损寿数,就要静养三个月,期间绝对不能动怒有悲。肃王已经命人将长公主府封锁,严禁任何人与长公主说外面的事。”

如果永和帝驾崩,却没法为长公主就不敲哀钟,不让咸阳的百姓服丧,到时候,长公主的病情必然会再次恶

化。

给重奕一些时间消化长公主的情况后,琢贵妃才说起肃王,“肃王前日在前殿吐血,情况也不太好,已经被送回肃王府医治。肃王妃让人来报信,说是暂时没有大碍却没说的太详细。”

重奕立刻看向房间角落让他眼熟的太监,“去看看狸奴进宫了没,让狸奴替我将姑母和皇叔接进宫,劳烦姑父和婶娘多费心。”

小太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重奕是在对他说话,连忙跪在地上,在重奕说完话后,声音又快又轻的重复一遍重奕的话,见到重奕点头后,立刻跑出寝殿。

琢贵妃怔怔的望着重奕,她早就设想过无数次重奕接到消息赶回咸阳后,会是什么样子。

她以为凭重奕凉薄的性子和往日里不学无术。

不是突然发现原来头顶的天会塌,惊慌失措后,只能向他唯一还能求助的母族伸手。

就是根本不在意永和帝姐弟三人的死活,也不关心他的太子之位是不是会受到影响,分别看过这些人一眼后,就回东宫过自己的小日子。

也许重奕的反应不会像她设想的那么糟糕,毕竟重奕身边还有宋佩瑜和吕纪和两个难缠的小狐狸。

但琢贵妃从来都没想过,她印象中离开永和帝什么都做不成的重奕,竟然能孤身一人坐在永和帝床边,冷静又坚定的说出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无论这些命令是对是错,重奕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这个发现让琢贵妃心中茫然的同时,忽然升起难以言喻的恐慌。

宋佩瑜与安公公急匆匆的赶往勤政殿,却在院子里被拦了下来。

是脸上的威严与刻薄几乎不分彼此的穆侍中。

宋佩瑜先弯腰行礼,“穆侍中。”

穆侍中点了点头,目光在宋佩瑜与安公公脸上打了个转后,又往宋佩瑜身后看,“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见太子?”

宋佩瑜垂着头老实道,“太子担心陛下的病情,已经先臣一步入宫。侍中大人可是有事?”

穆侍中的嘴角稍稍下撇,他喜欢对别人问话,却不喜欢被别人问。

而且他急匆匆的从前殿来后面,本是想要与重奕说几句话,得知重奕已经见到永和帝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穆侍中不说话,也不肯主动让开挡着宋佩瑜路的身体,像是突然想什么事,想的入迷似的,双眼的焦点始终都放在一个地方,肉眼可见的开始发呆。

宋佩瑜的心止不住的放下沉。

从收到十二卫的消息,说永和帝病危后,仿佛所有事都开始不合常理。

每天一封从咸阳发出的八百里加急不翼而飞,始终都没送到重奕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肃王送出,催重奕回咸阳的信却始终没断过。

那些信宋佩瑜都看过,从语气和字迹上来看都与肃王往日里的行事无异,也从来都没提起过咸阳的变故,通篇都是所有人都很想念重奕,催促重奕快些回咸阳。

赶回咸阳的时候,他们以为会在咸阳外遭到伏击,结果也没有。

他们畅通无阻的回到咸阳,也毫无阻碍的进宫。

明明一切都十分顺利,宋佩瑜却总是能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

就在刚才,反问穆侍中是否有事的时候,宋佩瑜突然明白,违和感在哪。

是咸阳守门的驻军和百姓。

永和帝病危,甚至长公主与肃王的情况,起码在咸阳百姓中不是秘密。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就算长公主与肃王已经没有余力封锁消息。

朝中的重臣也该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绝对不会在重奕没有回到咸阳前,让百姓知道永和帝病危。

除非有人特意将消息散播出去,封锁消息根本就没起作用。

仿佛有双看不见大大手,正在肆意搅动咸阳的平静。

宋佩瑜却看不透这双手的主人究竟想做什么。

帝危、民慌、太子、重兵......

宋佩瑜的眼皮狠狠挑了下,再次对穆侍中行礼后,直接绕过穆侍中,继续朝着永和帝的寝殿大步走去。

早知道咸阳是这等风雨欲来的模样,当初就不该放慕容靖回漠县。

穆侍中没想到宋佩瑜会突然做出如此冲动的反应,下意识的追着宋佩瑜的

身影转身抬起手,想要叫住宋佩瑜。

最后,他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静的放下手后,望着宋佩瑜背影的目光却越来越狰狞,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化作平静。

听到小太监转告重奕的话,让他去接肃王与长公主进宫后,宋佩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在勤政殿后殿的门口停下了脚步,将给他递消息的小太监也带走了。

从小太监口中,宋佩瑜大致了解重奕进入永和帝寝殿后的情况,也对这些日子咸阳的变化了解的更多。

可惜长公主与肃王的身体都非常虚弱,长公主甚至没见宋佩瑜。

宋佩瑜便只告诉他们,重奕已经回到咸阳,而且带回一万骑兵,正守在永和帝身边,没从他们口中打听消息。

将长公主和肃王分别安顿在不同的宫殿,宋佩瑜用东宫令将已经等候在宫门的一万骑兵也带进皇宫。

虽然太子在皇帝病危的时候,携重兵归来容易引人说嘴,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安危更重要一些。

宋佩瑜将一万骑兵一分为二,让他们分别驻守在长公主的住处外和肃王的住处外,还特意单独见了大公主和惠阳公主。

大公主想起长公主被毒倒的事,还是满脸痛苦和内疚,也没说出更多的内情,只告诉宋佩瑜,她会出去郊游是因为好友生辰,她本不想去,但肃王和长公主都说让她出去散散心,她才临时决定要去。

那些毒蘑菇确实是她亲自采摘后带回来的,因为她听另外一位好友说那种蘑菇非常补身体,而且格外适合许多症状。

这个人列举的所有症状都能对得上长公主。

长公主被毒倒后,无论是举办宴会的寿星还是参加宴会的贵女都被调查了一遍,却没人肯告诉大公主结果。

大公主只知道她上了当,却没法判断都上了谁的当。

在与宋佩瑜说这些的时候,还委婉的表示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宋佩瑜刚回咸阳,知晓的消息本就不多,还都是东拼西凑而来,委实没法让大公主得偿所愿。

大公主越是不知情,

越是代表这件事牵扯甚大,宋佩瑜就算知晓些内情,也不会对大公主透露。

好在大公主在经历诸多波折后,早就认清了许多事,发现不能从宋佩瑜这里得到答案,也没太失望,更没有为难宋佩瑜。

宋佩瑜主要还是想要与惠阳县主单独谈谈。

他觉得惠阳县主也许会知晓更多内情。

现实却让宋佩瑜十分失望。

惠阳县主知晓的内情,还没有大公主多。

宋佩瑜发现,惠阳县主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仿佛是陷入了自我怀疑,明明应该是以肯定口吻说出的话,她说出口时却总是以疑问的口气。

就连宋佩瑜问她今早吃了什么,惠阳县主都要想一想再答,答完话后还会悄悄去看左右心腹的表情,好像是怕自己会记错的样子。

宋佩瑜猜测,因为惠阳县主认为会发生的事和实际上会发生的事差距太大,惠阳县主也许出现了认知偏差,连带着有些焦躁和抑郁的倾向。

因为发现惠阳县主的精神不稳定,宋佩瑜也不敢再过多的去刺激惠阳县主,耐着性子引导惠阳县主不要多想顺其自然后,才从长公主的住处离开,再次前往勤政殿。

另一边,太医的虎狼之药还没熬完,穆侍中已经跪在勤政殿外,求重奕三思而后行,不要反而害了永和帝。

孟公公恨不得撕烂穆侍中的脸,却不敢真的付诸行动,屡次劝说穆侍中起身都没效果,只能先回寝殿内,告诉重奕外面的情况。

穆侍中跪在外面后,又陆续来了许多穿着朝服的朝廷命官,他们都默不作声的跪在穆侍中的身后,虽然没有说话,却态度鲜明的支持穆侍中,给重奕施加压力。

寝殿内的盛贵妃与琢贵妃已经离开。

她们想留给重奕与永和帝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想尽自己的心意,便去后头的小厨房看太医煎药。

重奕已经从坐在永和帝的床边,变成坐在屋子中央的躺椅上,“云阳伯和尚书令呢?让他们来劝穆侍中回去,如果他们劝不动,就让琢贵妃去。”

孟公公低声道,“前些日子燕国

又发来战书,赵燕边境屡次发生异动,云阳伯忙着处理国内政事,尚书令大人忙着筹备更多的军需,送往赵燕边境,已经连续在勤政殿内整旬都没回家。”

“今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位大人同时离宫,一个去京郊亲自查看粮仓的情况,一个在五军都督府,恐怕听见殿下回来的消息后已经在往回赶,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那就不必再专门去找他们,直接让琢贵妃去劝。”重奕睨了孟公公一眼,从善如流的改口。

孟公公深深的低下头,满含担心的望了眼永和帝的床铺,才转身去找琢贵妃。

虽然琢贵妃答应的很痛快,立刻来劝穆侍中回去,但穆侍中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因为见到女儿软化。

穆侍中坚持,永和帝活着赵国就能安宁,如果永和帝出事,赵国必然会陷入动荡。

太子应该以永和帝的安危为首位,而不是刚回到咸阳,就凭着冲动的劲头做出决定。

期间也有另外一些朝臣,来劝说穆侍中和跪在穆侍中身后的朝臣不要陷太子于不义。他们的待遇还不如琢贵妃。

穆侍中骂琢贵妃,最多骂一句慈母多败儿。

骂起这些来劝说的朝臣,就什么难听说什么,连‘见着陛下日薄西山,就不顾后果的讨好太子殿下’都说的出口。

云阳伯和尚书令不在,没人能压得住穆侍中,纷纷被穆侍中骂的老脸通红却连反驳也要又顾虑。

穆侍中就算再不好,作死又拎不清,还与太子殿下对着干,他都是太子殿下的太公。

只要有琢贵妃做为牵连,人家就是一家人。

谁知道等永和帝真的驾崩,太子殿下登基后,穆侍中与太子殿下会不会突然握手言和。

到时候,为了太子殿下将穆侍中得罪死的人,岂不都成了笑话?

没人想做笑话,便没人敢出头。

一时间,整个勤政殿的院子,都只能听得见穆侍中慷慨激昂的怒吼。

最后,重奕直接下旨,让十二卫将院子里的人都丢了出去,穆侍中在慌乱中被撞到了

头,是被人抬出去的。

等宋佩瑜来到勤政殿的时候,除了满院子的狼藉,勤政殿已经恢复的往日的模样。

宋佩瑜随着孟公公进入永和帝的寝殿,一股燥热夹带着难闻的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的小太监早就在重奕彻底被穆侍中惹恼的时候,就都被撵了出去。

如今房价里除了永和帝,只有重奕一个人在。

孟公公将宋佩瑜带进来后,也不敢久留,立刻离开关门。

只有他和重奕两个清醒的人在,宋佩瑜也不再讲究那些虚礼,他大步走向重奕,正想开口.....突然见重奕将手指竖在嘴边,这是禁声的手势。

宋佩瑜立刻闭嘴,满脸警觉的看向四周。

事情已经严峻到,在永和帝的寝殿的都不能自由说话的程度?

重奕被宋佩瑜瞪大眼睛左右张望的模样逗的莞尔。

宋佩瑜的眼睛本就特别大,受惊后瞪圆会显得更大,看上去当真像是只警觉的炸毛小猫儿一样。

他拉着宋佩瑜的手,让宋佩瑜坐在他身侧,一笔一划的在宋佩瑜手心写字。

宋佩瑜觉得手有些痒,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重奕,只能屏住呼吸,努力辨认重奕在他手心写的字是什么。

‘没’

‘事’

宋佩瑜拧起眉毛。

没事?

是永和帝没事,还是咸阳没事?

或者包括永和帝、长公主和肃王,大家都没事,只是太想让重奕快些回来,才会联手演了这么多戏?

没等宋佩瑜想出头绪,重奕已经开始在他手上写第二句话。

‘他’

‘装’

‘病’

宋佩瑜猛得握紧重奕的手指,回头去看永和帝。

床上的永和帝肉眼可见的气若游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上去与长年缠绵病榻的人没什么差别。

如果这是装病,未免也太专业了。

重奕身上与赶回咸阳路上沉闷紧绷,截然相反的轻松却做不得假。

如果永和帝是装病......

宋佩瑜开始他去请长公主和肃王入宫时的细节,他没见到长公主,却见到了肃王。

依大公主和惠阳县主

的说法,外面传到长公主耳中的消息都是报喜不报忧。

长公主并不知道永和帝与肃王的情况都越来越糟糕,今天还收到重奕回到咸阳的消息,心情大好之下,精神比往日好许多。

肃王......宋佩瑜默默叹了口气。

见过肃王后,宋佩瑜就不再怀疑重宗的妻子故意隐瞒遗腹子,回家后立刻打掉的传闻。

但肃王消沉归消沉,身上的斗志却半点都没被磨灭,反而越发的犀利,拉着宋佩瑜的手腕问了好多有关重奕的问题。

大多是在关心重奕在外面是否有受伤过,人有没有消瘦......也勉强能算得上容光焕发的模样。

当时宋佩瑜还想着,也许是重奕的归来给了他希望。

如今看来,还有秋后算账的狠劲。

永和帝肯下这么大的功夫装病,真真切切的瘦了那么多,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哄骗重奕快些回来。

否则以重奕的脾气,早就撒手回东宫了。

“贵妃娘娘”孟公公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宋佩瑜立刻挣脱重奕的手,起身站到重奕身侧。

进来的不是琢贵妃,而是盛贵妃。

孟公公还是如之前那般,目送盛贵妃进门后,就退出去又关上门。

盛贵妃主动对重奕低下头,轻声道,“陛下的药熬好了,殿下可要亲自给陛下喂药?”

盛贵妃的宫女,动作麻利的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药端出来,弯腰将药送到重奕眼皮底下。

重奕的目光看过去后,明明没什么特别动作,宋佩瑜却瞬间感受到重奕的滔天怒火。

宋佩瑜愣了下,目光从药上移动到盛贵妃止不住颤抖的眼皮上。

药有问题?

重奕单手从托盘中端起药,大步朝着永和帝的床边走,没打算立刻发难。

另外几个人都没想到重奕会这么果决。

盛贵妃和宫女立刻想追上重奕。

“殿下慢些,别呛了陛下。”

“勺子还在奴婢这!”

......

宋佩瑜也跟着去拦重奕,却不小心撞在了椅子上。

他身形不稳之时

,下意识的朝着身侧的宫女推过去,宫女又带倒了盛贵妃,两个人摔成一团。

反倒是宋佩瑜有宫女借力,在半空中晃了晃,又稳稳的站住。

他立刻半跪在地上,想要去扶盛贵妃,手都伸出了一半,才想起来盛贵妃是内命妇,男女授受不亲,他不能直接上手,猛的收回手的时候,宋佩瑜的手肘正好怼到宫女的鼻子上。

好不容易半爬起来的宫女吃不住这又酸又痛的一下,又倒回地上,刚好砸在盛贵妃身上。

宋佩瑜连声道歉,却仍旧是那副想要伸手搀扶又有顾虑的模样,手只轻轻在盛贵妃和丫鬟的头上擦过,便又退开,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呐呐道,“娘娘,您没事吧?”

盛贵妃勉强扯出个笑来,气喘吁吁的道,“我没事,劳烦宋大人先将春英拉开。”

宋佩瑜立刻点了点头,伸手去拉仍旧倒在盛贵妃身上捂着鼻子的宫女。

“嘶!”盛贵妃突然伸出手臂,拦住宫女的脖子,“不行!别拉了,我的头发!”

宋佩瑜定睛一看,盛贵妃与宫女的头发竟然纠缠在了一起。

他连忙轻缓松手,将宫女放在盛贵妃身侧。

事到如今,宋佩瑜终于认清他只能帮倒忙的现实,连忙退开,然后背过身去,免得看到盛贵妃狼狈的模样。

背过身去的宋佩瑜立刻发现重奕看过来的目光。

重奕正端着已经空了的药碗坐在永和帝的床边,眼含笑意的望着他。

宋佩瑜眼中的歉意立刻如流水般的散去,俏皮的对着重奕眨了眨眼睛。

很快,门外便传来孟公公接连问安的声音,不仅眼睛通红的琢贵妃去而复返,还有头上蒙了好几圈白布的穆侍中和满脸疲惫的宋瑾瑜和尚书令。

琢贵妃进门后,先问永和帝的药是否吃下。

刚刚整理好的着装的盛贵妃看向重奕手中的空碗,低声道,“殿下已经将药喂给陛下。”

穆侍中满脸哀痛的道,“殿下,你糊涂啊!”

“父亲!”琢贵妃边扯着穆侍中的衣袖让他别说了,边用帕子擦眼角。

然后才看向已经和宋佩瑜交换过眼色的宋瑾瑜和尚书令,矮身福礼,“按照太医的说法,陛下是否能熬过去只看今明两天,劳烦诸位这两日守在勤政殿的前殿,莫要回家。”

宋瑾瑜与尚书令同时低头回礼,默认了琢贵妃的话。

琢贵妃缓了口气才继续道,“你们若是还有什么话想要与陛下说,也......抓紧时间告诉陛下,余下的时间便让朱雀多陪陪陛下。”

宋佩瑜早就在屋内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躲到了角落里,他听了琢贵妃的这番话后,突然觉得怪异极了。

如果说他们离开咸阳的时候,琢贵妃虽然主动与重奕低头,但还是会时常露出破绽,让人窥探到从前的她。

如今的琢贵妃就是彻底的蜕变。

重奕从永和帝床边退开后,宋瑾瑜最先走过去,他先用帕子将永和帝嘴边的药渍擦去,才低声说了句盼望永和帝平安的话,然后径直离开。

接下来是尚书令和穆侍中。

紧接着,宋佩瑜也在琢贵妃的目光下走到永和帝床边,行大礼然后低声道,“愿陛下逢凶化吉。”

走出勤政殿后,宋佩瑜没再多留,直接去前面找宋瑾瑜。

一年半多的时间没见,兄弟两个自然有无数体己话要讲。

宋瑾瑜没说永和帝装病的事,宋佩瑜就全当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见面后,宋瑾瑜没交代他咸阳的情况和要格外注意什么,已经说明了许多事。宋瑾瑜有把握,不是毫不知情。

叙过家常后,宋佩瑜便挑着南行路上的趣事讲给宋瑾瑜听,全当是打发时间。

夜晚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宽衣,直接穿着外袍躺在床榻上。

宋佩瑜正觉得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声尖利的嚎叫,“陛下驾崩了!”

他心中一个激灵,突然陷入想要起床又睁不开眼睛的困境。

正挣扎的身心俱疲却寻不到出路,忽然感受到温热又充满力量的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然后是宋瑾瑜低沉又充满力量的声音,“狸奴别怕,大哥在这儿,没事的。”

宋佩瑜无声睁开眼睛,抓着宋瑾瑜的手借力,从床榻上坐起来。

外面还是乌漆嘛黑的天色,从还没来得及点灯的屋内顺着纸糊的窗户往外面看,却被灯笼照得与黄昏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汤圆六号.”的地雷

谢谢“熙和”、“狐狸听天歌.”、“美露”、“麦团子软软”、“汤圆六号.”的营养液

(快捷键上一页 章节(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