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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正风咬着牙关茫然地站立着，结果是剑圣先开口了。

“小子......”

沙哑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让姚正风再次戒备起来，但接下来剑圣说的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最开始用的绝技，叫什么名字......”

“.......”

尽管有些迷茫，姚正风还是翕动着干燥的嘴唇回答道:

“武当天山流剑术，二连技击‘幽莲云寰’。”

“二......连技击......”

剑圣重复了一遍之后陷入了沉默，但随后又问道:

“那边的......你用的招数是什么？”

剑圣的头盔微微动了一下，姚正风也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黑色的衣服上到处都有着烧焦痕迹的李贤英正按着左手，拖着右腿缓缓地走上楼梯。

“贤英......你怎么样？！”

姚正风慌忙问道。搭档则露出了微笑。

“没事，严重的烧伤基本已经愈合了。剑圣大叔，我用的是武当天山流防御技‘冰梅佛山’。”

听到他这样说，剑圣抬头看向天花板，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后，他低声说出来的话语，不像是对着姚正风和李贤英，而是像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走遍了江南省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江南省尽头外的世界都曾经目睹......但这个世界还有我所不知道的剑，我所不知道的招式啊......你们的招式里蕴含着认真的修练积攒起来的沉重，之前说你们用肮脏的术式诱惑了剑圣巫倩雪，看来是我的错误......”

剑圣再次摆动着头，视线从面甲深处射向姚正风。

“告诉我......你的名字。”

姚正风和李贤英偷偷地对视了一下，简短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剑士姚正风。”

“我是剑士李贤英。”

剑圣像是在咀嚼着两人的名字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让两人更意外的话。

“在大教堂五十层的‘英雄大回廊’里有好几个剑圣正在等着你们。他们得到的命令不是活捉你们，而是要直接消灭你们的生命......如果你们像刚才那样和他们正面发生冲突的话，肯定会一瞬间被杀。”

“额......我说大叔啊，你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们没关系吗？”

李贤英有些慌乱地插嘴。

但是剑圣身上再次散发出像是在微笑的气息，低声说道:

“我没能完成朱武雄的命令......那么等待着我的想必就是没收作为剑圣证明的铠甲和神器，然后被处以无限期的冰冻刑吧......在我遭受到这种屈辱之前，就由你们亲手结束我的生命吧。”

“......”

剑圣看着哑口无言的姚正风和李贤英，再次说道:

“无须有所犹豫......你们......是用堂堂正正的剑技打倒我的......”

随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却让姚正风受到了仿佛要窒息的冲击。

“我是......剑圣，张旗坤?赛文。”

这个名字，姚正风不只是“听说过”那么简单。

这个名字，在这三年中一直深深地镌刻在姚正风的灵魂深处，始终不曾淡忘。它代表着的是姚正风深深的悔恨与绝望，以及愤怒。

“张旗......坤？你就是......那个时候的......”

姚正风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显得无比嘶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铠甲的颜色不同了，而且剑圣们戴上头盔的话，声音全都带有一种相似的金属质感，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

眼前的这个剑圣，正是过去在姚正风的面前: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下，姚正风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阿风？”

李贤英惊讶的声音未能传入他的耳中。

他弯下腰，近距离地观察着头盔深处的那张脸。

头盔里似乎被施加了什么术式，即使近到只有几十厘米，剑圣的真容依然隐藏在黑暗之中。

但只有那双被削减了大量的生命却依然不失明亮的双眼显得无比鲜明，那是一双似乎很年轻，又似乎饱经沧桑的锐利双眼。

姚正风张开干渴的嘴，以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低语道:

“你要我......帮你结束生命？你说这......是堂堂正正的对决？”

随着右手的猛烈抽搐，握在他手上的灰玉兰之剑再次放射出凛冽的寒气。

剑圣那就在他剑下的铠甲很快覆盖了一层冰霜。

一团灼热的气流迅速从他的心底涌起，仿佛要把他的喉咙撕裂似的猛然喷吐而出。

“十岁！把一个才十岁的女孩子用锁链绑起来......吊在飞龙下面带走的家伙......现在哪来的资格说这种话啊——！啊？”

姚正风反手握住灰玉兰之剑，将它高高举去。

只要这一剑下去，剑圣的脑袋就会被钉在地上，剩下的生命也会同时灰飞烟灭。

但是一阵刺痛阻止了他右手的动作。痛的地方不是左眼，而是在心中一个偏僻的角落。这样的疼痛，仿佛是有人在拼命地阻止姚正风似的。

姚正风高举着剑，全身猛烈地颤抖起来。

李贤英从他旁边伸出左手，轻轻地将他的右手按住。

“为什么......阻止我，贤英......”

姚正风此时仿佛置身于能将所有理性蒸发的情感漩涡之中，只能向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搭档如此问道。

李贤英以一种忍受着痛苦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姚正风，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个大叔已经没有战意了，不能对这种人挥剑......”

“但是......但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把巫倩雪带走的，就是这个人......”

尽管依然像个任性的孩子在反驳，但姚正风的内心深处，已经明白了李贤英想说什么。

剑圣也不过是听从了武功教会，或者说最高祭司的命令而行事而已。夺走巫倩雪的是整个教会，是这个世界扭曲的律法与秩序。

但即使如此，他心中依然充满了放弃一切理性，将倒在地上的那个剑圣千刀万剐的冲动。

姚正风从那个夏天起一直积攒在心中的愤怒与无力感，以及罪恶感，即使在知道了世界的真相后也依然无法消失。

跌落在他脚边的藤篮。沾满了沙土的面包和奶酪。被阳光融化的冰。

将巫倩雪的紫色连衣裙绑起的锁链反射出的暗淡光辉，以及自己那如同生根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