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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雄摇头道:“那人弄脏了我师父衣服，我自然要他赔，这关你什么事？”

吴持冷冷地道:“你在众宾客之前成名立万，露了好大的脸，却教我师兄弟八人全闹得灰头土脸。别说再到江湖上混，便是这鹿城中，我们师兄弟也无立足之地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也太过份了吗？”

朱武雄愕然道:“我……我不知道啊。”

吴门大弟子段坤道:“三师弟，这小子装蒜，跟他多说什么？伸量伸量他。”

吴持长剑递出，指向朱武雄左肩。朱武雄识得这一剑是虚招，身形不动，亦不伸剑挡架。

吴持斜剑收回，被他识破剑招，更是恼怒，说道:“好哇，你是不屑跟我动手！”

朱武雄道:“师父吩咐过的，千万不可和师伯的门人比试。”

突然间嗤的一声，吴持长剑刺出，把他右手衣袖上刺破了一条长缝。

朱武雄对这件新衣非常钟爱，平白无端地给他刺破，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刺破我衣服，要你赔。”

吴持冷冷一笑，挺剑又刺向他的左袖。朱武雄回剑斜削，当的一声，格开来剑，乘势还击。两人这一交上手，便即越斗越快。

两人所学剑法一脉相承，斗到十余招后，朱武雄兴发，一剑剑竟往吴持要害处刺去。

周圻叫道:“嘿！这小子当真要人性命么？三师弟，手下别容情了。”

朱武雄一惊，暗想:“我若是一个失手，真的刺伤了他，那可不好。”手上攻势登缓。

吴持还道他剑法不及自己，剑招绵绵不绝，来势非常凌厉。

朱武雄连连倒退，喝道:“我又不跟你真打。你这是干什么了？”

吴持道:“干什么？要刺你几个透明窟窿！”嗤的一剑，踏中宫直刺。

朱武雄斜身闪在左侧，眼见他右肩处露出破绽，长剑倒翻上去，这一剑若是直削，吴持肩头非受重伤不可，朱武雄手腕略翻，剑刃平转，拍的一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他只道这一来胜负已分，吴持该当知难而退，他平日和师妹比剑，一到这处地步便即罢手，不料吴持俊脸一红，反而挺剑直刺。

朱武雄猝不及防，左腿上一阵剧痛，已然中剑。

段坤、颛贾等拍手欢呼，说道:“小子，躺下罢！”

“认输便饶了你！”

“陶师叔调·教出来的乡巴佬门徒，原不过是这几下三脚猫把式！”

朱武雄脚上中剑后本已大怒，听这些人出言辱及师父，更是怒发如狂，一咬牙，长剑如疾风骤雨般攻了过去。

吴持见对方势如疯虎，不禁心有怯意，他自幼娇生惯养，剑法虽练得不错，这般拚命的恶斗究竟从未经历过，心中一怕，剑招便见散乱。

卜谦见三师兄要败，拾起一块砖头，用力投向朱武雄后心。

朱武雄全神贯注地正和吴持斗剑，突然间背心上一痛，被砖头重重掷中，他回头骂道:“不要脸，两个打一个么？”

卜谦叫道:“什么，你说什么？”

朱武雄心道:“今日你们便是八人齐上，我也不能丢了师父的脸面。”不顾腿上和背心的疼痛，一剑剑向吴持刺去。这时他剑招已不成章法，破绽百出，但漏洞虽多，气势却盛，吴持狼狈闪架，已不敢进攻。

卜谦向六师弟万奎使个眼色，说道:“三师兄剑法高明，这小子招架不住，倘若伤了他性命，陶师叔脸上必不好看，咱俩上前掠掠阵罢。”

万奎会意，点头道:“不错。咱哥儿俩留点儿神，别让三师兄剑下伤人。”

两人一左一右，飕飕两剑，齐往朱武雄胁下刺去。

朱武雄的剑法本来也没比吴持高明多少，全仗一鼓作气的猛攻，这才占得了上风。

卜谦和万奎上前一夹攻，他以一敌三，登时手忙足乱，刷的一声，左腿上又已中剑。

这一剑伤得不轻，他再也站立不定，一交坐倒，手上长剑却并不摔脱，仍是不住挡格三人刺来的剑招。

段坤冷哼一声，抢上来右足飞出，踢中他的手腕，朱武雄拿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跌入树丛之中。

吴持长剑直出，剑尖抵住了他咽喉。卜谦和万奎哈哈一笑，跃后退开。

吴持得意洋洋，笑道:“乡下佬，服了么？”

朱武雄喝道:“服你个屁！你们四个打我一个，算什么好汉子？”

吴持剑尖微微向前一送，陷入他咽喉的软肉数分，喝道:“你还敢嘴硬！我再使一点力，立时割断了你喉管。”

朱武雄骂道:“你使力啊，你有种便割断我喉管。不使力的是乌龟王八蛋。”

吴持目露凶光，左脚迅速甩出，在他肚子上重重踢了一脚，骂道:“臭贼，你嘴巴还硬不硬？”

这一脚只踢得朱武雄五脏六腑犹如倒转了一般，险些呻·吟出声，但咬牙强自忍住，骂道:“臭杂种，王八蛋！”

吴持又是一脚，这一次踢在他的面门。朱武雄但觉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去，欲待张口再骂，却骂不出声了。

吴持冷笑道:“今日便饶了你。你快向师父师妹哭诉去，说我们人多势众，打了你啦！料你这脓包定要去哭哭啼啼。”

朱武雄怒道:“哭诉什么？大丈夫报仇，只自己一个儿动手。”

吴持正要他说这句话，更激他道:“给你脸上留些记认，好教你师父开口来问。”说着在他左眼右脸重重地各踢一脚。朱武雄登时半边脸肿了起来，左眼泪水模糊。

卜谦拍手笑道:“嘿嘿，大丈夫哭啦！英雄变成狗熊啦！”

朱武雄气得肚子真要炸了开来，心想你到我师父家里来，我好好地招待于你，买酒杀鸡，哪一点对你不起，此刻却如此损我。

吴持道:“你打不过我，不妨去向我爹爹哭诉，要我爹爹责罚我，代你出了这口鸟气。‘呜呜呜，吴师伯，你的八个弟子，打得我爬在地上痛哭求饶。呜呜呜，吴师伯，你不主持公道吗？’”

朱武雄道:“你这没骨头的胚子，才向大人哭诉！”

吴持和段坤、卜谦相视一笑，心想今日的闷气已出，当即回剑入鞘，说道:“好小子！你有种的明天再来打过，少爷可要失陪了！”八个人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

朱武雄瞧着这八个人的背影，心中又是气恼，又是不解，自忖:“我既没得罪他们，更没得罪他们师父，为什么平白无端的来打我一顿？难道城里人都这般蛮不讲理么？”

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头脑一晕，又坐倒在地。

忽听得身后一人唉声叹气地说道:“唉，打不过人家，就该磕头求饶啊，这么白白地挨了一顿揍，这不冤么？”

朱武雄怒道:“宁可给人家打死，也不磕头！”回过头来，只见一人弓身曲背，拖着鞋皮，慢吞吞地走来，但见他蓬头垢面，便是日间所见的那个乞丐。

那老丐说:“唉，人老了，背上风湿痛得厉害。小伙子，你给我背上捶捶。”

朱武雄正一肚子火，哼了一声，没去理他。

那老丐叹道:“谁教我绝子绝孙，人到老来，没一个亲人照顾，哎哟，哎哟……”撑着竹棒，一步步地走远。

朱武雄见那老丐背影颤抖得厉害，自己刚给人狠狠打了一顿，不由得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叫道:“喂，我这里还有几十文钱，你拿去买馒头吃吧！”

那老丐一步步地挨了回来，接过铜钱，说道:“我背上风湿痛得厉害，你给我捶捶！”

朱武雄道:“好！我包了腿上的伤口再说。”

那老丐道:“你就只顾自己，不顾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朱武雄给他一激，便道:“好！我给你捶！”坐倒在地，伸掌给他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