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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张启云父亲的葬礼(一)

  • 作者:六脉神医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7-18 03:37:58
  • 完书字数:4488

“哼,你们想打?随时奉陪!”李贤英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到了队伍之中。

虽然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因为狼哥等人离开的很快,所以校方没有采取特别大的行动,只,只是将李贤英和马延斌等人面谈了一次,以示警告。

.............

“张启云?张启云?”李贤英用力的推着张启云,两手在他的眼前不停的晃动着。

“啊?哦,嗯。”张启云忽地回过神来,道:“啊,贤英啊。”

“怎么搞的,我又看你在那里发呆,想父亲了吗?”李贤英看着张启云的眼睛,沉默的说道。

“啊,没有,没有。”张启云连忙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地摆了摆手道,“是不是放学了?我们回去吧。”

“嗯,走吧。”李贤英见张启云没有什么心情,自己的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在路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都肩并着肩,向家的方向赶去,这让李贤英的思绪飘向远方.........

张启云是跟他讲过关于家里面的事情的,那是张启云上中班时候的事情。

那是在空气湿润的五月,家家户户的阳台上总是腻着一层肮脏的粘液,汪出一种令人不爽的光亮。霉菌和爬山虎一类的藤蔓喜欢这样的天气。

霉菌是白色的,一两天之内会迅速地膨胀育,长成指甲盖大小的蘑菇状的菌体,肥硕得叫人惊讶。

爬山虎的生长更是匪夷所思,它的藤尖平均每个小时可以越过一块红色的砖头。如果早晨还看见它们盘距在二楼的窗台上,到了傍晚,三楼的住户肯定可以从家中瞥见它们探头探脑的绿色身影。

京沪市包裹在咸湿的空气之中,每一个檐角,每一片树叶,每一盏路灯都凝着半透明的水汽。这是被太多的工业废料污染之后,变得像磨砂玻璃一样暧昧的城市的呼吸。

钢筋和木材都在这种稠密的水汽中缓慢地腐烂,从坚不可摧到不堪一击,完成它们由辉煌而衰亡的命运。

五月的京沪市是个湿得滴水的城市,慵懒和忧伤的城市。

可是,偶尔也会有云开日出的日子。

当阳光从灰蒙蒙的霾云中小心地撕开一道口子,往城市里笑眯眯地看上一眼之后,世间万物就仿佛从魔法中醒来一样,一切一切都变得明亮、轻快、活泼,那样的生气勃勃。

水珠从雪松的枝条间滚落,发出叮呤呤清脆的响声。汽车的前后窗户都映着蓝天白云和熙熙攘攘的街景,如同城市里一幅一幅活动的风景画面。

浅绿色和米黄色的花斑蝴蝶用最快的速度晾干了它们的翅膀,而后飘摇着飞过马路,聚集在街心花坛的杜鹃花上,陶醉一般地舞蹈和玩耍。

麻雀们赶快从树岔间扑过去,一门心思地要参加蝴蝶的盛会,叽叽喳喳地闹个不休。蝴蝶自然嫌它们噪聒,故意地端出架势,飞高飞低,翩如霓影。

这样的热闹,这样的欢欣,这样的喜气洋洋和清新妩媚。

张启云父亲的葬礼非常幸运,赶上了这样一个云开日出的时候。

所以,那些穿着深色的衣服来参加葬礼的人,那些带着哀思和鲜花赶过来的亲人、同事和朋友们,他们的面容看上去就没有想像中那么忧伤。甚至他们手臂上别着的那朵绢纸白花,在阳光中都变得娇美和灿烂,每一片花瓣薄如蝉翼,柔嫩透明,散出真花一样清新的香气。

“来了吗?”

“来了来了。”

“多么不幸啊!”

“说的是。谁都想不到的意外。唉,孩子最可怜!”

他们轻声交谈几句,而后分开,寻找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

阳光无所不在,它照耀着墓地上新挖开的泥土,褐黄色的泥土泛出一层金红,变得可爱起来。

土里有一种潮湿的好闻的气味,这先吸引了几只深褐色的爬虫,它们努力地舞动四肢,要把自己的身体往土堆里拱进去,拱进去。

然而,一不小心,爬行的路径不对,拱到了父亲的散着油漆气味的骨灰盒上,坚硬的墙壁使它们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它们很诧异,惊奇地抬起头,脑袋摇来摇去,想要看清楚挡在前面的是什么。

它们永远都没有办法明白,在这个坚硬的盒子里面,躺着一个人的身体,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的全部身体。

还有他所有的笑容,所有的忧伤,所有对儿子的爱,所有在世界上应该尽到而没有尽完的责任。

硬壳爬虫们蜷缩不动,紧张地交头接耳,商量对策。

张启云站在人堆里,就像个小不点儿,不需要太多的蜷缩,就能够让自己被周围的大人们遮没不见。他觉得这样很好。他不想再看见那只骨灰盒了。

可怜的父亲,站起来的时候比张启云要高出三倍,躺在这样一只盒子里肯定很不舒服。可是张启云没有办法帮到他。就像父亲活着的时候总是要儿子自己努力一样,现在,张启云也没有办法帮助父亲。

事生得非常突然,张启云在起初的一星期之内死活都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张启云只记住了那个黄昏的景色:天空是青紫的,最西边的地方有几抹橙红和金黄。被阳光照射了一天的树木,缓慢地释放出紫外线的好闻的气味。

鸟儿们悠闲地从天空中飞过,挑剔地寻找晚上的栖息之处。路边的小摊贩们早早地就占据地盘,开始摆出食物:薄如蝉翼,吹弹即破的小笼包、嫩而不老,干而不碎的煮干丝、外脆里嫩,馅足汁多的牛肉锅贴。

整个城市,被温暖的暮色笼罩着,安详得像一抹微笑。

当时父亲从京沪市水乡幼儿园接张启云出来,顺便拐到菜场,买了一只宰杀好的红冠子的小公鸡。他把公鸡夹在车后,一边慢悠悠地骑车,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坐在前杠上的儿子说话,问他想吃清蒸的还是爆炒的?

张启云皱着眉头说:“父亲你真烦啊!”

好像全世界的父亲母亲都会跟自己的孩子烦。也或许他们就是自言自语,不在乎孩子会不会回答这些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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