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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给你带了礼物，喜不喜欢？”

是出差回来的秦兴辉。

“你怎么这么笨，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我四岁就会写了。”

是从前教弟弟写字的爱穿裙子的秦娅。

“姐姐快跑！”

是用尽力气推开她的嘉阳。

“别碰我女儿！”

是满身是血的蒋琇琴。

“阿姝对不起。”

是被警察按在地上的阿林舅舅。

蒋姝被推进漩涡，天旋地转间被夺走呼吸，脑子里有部录像机，缓慢运转再定格，一帧一帧放给她看。

画面隐约发旧，是从前的老相片。

潮湿的阴雨天，超市门口等着扁平嘴的老式黑色桑塔纳。

她矮矮的一点，被时髦的女人牵着手，男人从车窗里笑了笑，是□□十年代泛黄电影里的英俊长相。

购物袋里是冒着热气的香甜面包，糖霜均匀铺了一层，还有最喜欢的岩烧乳酪和脆皮泡芙。

刚要迈腿，一转是萧瑟暗沉的街边。

站不直身子的老人。目光滞钝胆小，孤零缩站着像虾，不敢往亮堂的超市里看一眼。

思绪跟着腿动起来，她跑过去递了一把伞。

有些害羞怕生，又接着跑走。

回到了车上，汽车在移动。车窗上溅到雨滴印上波纹又滑下去，仔细趴着看，像蝌蚪。

女人和男人在说刚才的事。

男人满眼看着女人，声音带着笑意：“像我。”

画面逐渐远去，她整个人在下坠，拼命挣扎，伸手抓也抓不住。

眼前嘉阳在笑，五岁的男孩结合父母优点，连她这个真实的安琪儿都自愧不如。

安琪儿却突然飞走了，呛人的浓烟刺激泪腺和心脏。

蒋姝被困在那里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嘉阳，她走了好远，走得好累，不知怎么就蹲下抱头痛哭。

反正是梦里，怎么哭也没关系，她哭得好大声。

谷谷从前最爱哭了，她才不喜欢天天对人冷着一张脸，和人说话都要夹枪带棍思考许久。

她喜欢所有人都温柔和善，喜欢裙子和布娃娃，喜欢和自己的朋友出去玩，喜欢礼貌笑着对男生说谢谢你送我回家。

她知道那样不对，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她看见他眼里逐渐黯淡的光，就像从前被她欺负的嘉阳——明明生气却还要给她递一块糖。

可是她没有办法。

蒋姝哭到哽咽，心口好闷好难过。

他还是不要掺进来，不要和她沾染凡尘，然后发现她的恶心面目，厌恶她，丢弃她。

她蜷起身子，哭到没有力气，抽噎到浑身发冷。

恍惚中有人在给她擦眼泪，她抬头看不见人，只看见带块腕表给她擦脸的手，他叹了口气问她：“哭什么啊？”

“你哭什么？”

他又问一遍，好像无奈得很。

“对不起。”

蒋姝哭着说，眼泪成串往下掉，话都说不清。

然后他走了，走得好快。

蒋姝抓不住他，她边哭边找，谁都找不到。

“卫诚。”

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求他不要走，她没有可以找到的人了，她真的好害怕。

.......

“小娅，小娅。”

有人在叫她。

蒋姝猛然睁眼，刚动了一动，感觉身上好疼，胳膊、后背，都好疼。

床前坐着抹眼泪的秦玉，王奶奶站在一边面色凝重，还有李家来来回回的保姆仆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蒋姝感觉头也疼，她刚抬了抬手，就被察觉的秦玉按住。

这才发现她手背上打着点滴，药水袋挂在床头上方。

窗外已经是白天，蒋姝不知道今夕何夕，好像过了很久。

她还没说话，听见一向在李家注意形象的秦玉咬着牙说：“孙端丽这个贱人。”

“.......”

反差太大，蒋姝感觉玄幻，甚至有点想笑。

转开眼压下那一刻欢快，蒋姝觉得浑身难受，问秦玉：“怎么了姑姑？”

听见自己声音也是一惊，她嗓子哑得难听。

秦玉听见她问又开始捂着嘴掉眼泪，王奶奶拍她一下：“你别哭了，这不是醒了吗。”

打着针勉强吃了半碗粥，蒋姝才搞清楚她的处境。

已经29号下午四点，那晚上被送回李家之后，她晚上睡过去开始发烧烧了近三天，三天里醒都不醒，一个劲地哭。

给她换衣服的小保姆说她像疯了一样抓着人不放，哭着叫什么“围城”。

小保姆每当着人的面说一句，蒋姝就觉得自己又高烧一度。

她听错了吧，她怎么可能哭着抓着人不放还喊他名字。

绝对是她烧坏了脑子。

还没想完，秦玉擦着眼泪问她：“小娅，你梦见什么了吗？”

蒋姝被拉回现实，她支吾着：“我梦见和嘉阳去爬长城。”江南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她一说嘉阳，秦玉一下就闭了嘴。

好久秦玉哽咽着再问她：“身上疼吗？”

身上确实疼，蒋姝不知道怎么了，诚实点了点头。

这时保姆自己嘟囔：“他们怎么还打人呢。”

蒋姝娇气，磕碰一下就容易青紫，保姆给她换发烧汗湿的衣服时发现她胳膊和腿上有大片的淤青，还有后背，明显像被什么打过，清楚一道，在她漂亮的蝴蝶骨之间。

秦玉回头看一眼，保姆闭了嘴，她让佣人保姆都出去，连王奶奶也最后给她们关上门。

人都走了，秦玉拉过秦娅的手：“你告诉姑姑，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要干什么还不清楚吗，非要她自己说出来？

蒋姝任凭秦玉拉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晚上七点，九号馆台球厅里，卫诚起杆双着，刚轮一局，他放在休息区沙发上的电话响起来。

坐一边的程羡拿起来看看，叫他：“卫惟打的，接不接。”

卫诚把球杆给别人，问程羡：“什么事？”

程羡没帮他接，他怎么知道什么事，倒是可以猜一猜：“卫惟跟应仰去长里街了，喊你打掩护。”

应仰是个什么东西，拐他妹妹还留下把柄。

卫惟又是个什么没出息的，跟人跑了还天天喊他收拾烂摊子。

家里白菜被狗叼走了他还得负责把坑埋上，卫诚不大高兴，可又没办法，谁让他就这一个妹妹。

电话刚接起来，卫诚感觉不妙，卫惟急得要上天。

“哥！”卫惟压着声音学机关枪，“哥你快来接我啊，林艺我说我妈去她家找我了！”

卫诚拿湿巾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听她继续说。

“林艺说我被你接走了。”

俩坑哥的玩意，卫诚没动，说：“你妈打电话问我就说你被大哥二哥接走了。”

“不行！”卫惟拒绝他，“你别再扯别人了行不行，我急死了，林艺说的可真了。”

“她说你开的那辆4连号的黑车。”

“你俩疯了，”卫诚眼皮不抬骂她，“你有空带林艺去六院看看脑子。”

“......”卫惟也意识到林艺说得过于真到假，咽了口唾沫问卫诚：“你今天开的什么车。”

没抱什么连号的黑车希望，有一辆就行，卫惟心里打鼓等着他说话。

哪知卫诚说：“让应仰把你送过来，再把他车留下。”

“你......”

“我什么我，”卫诚说，“我今天就两条腿。”

“自己滚过来。”卫诚下通牒，“让应仰滚蛋。”

卫惟吃瘪，有求于人不妨碍她诅咒他：“你这样的脾气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哼，”谁知卫诚还没挂电话，他讥笑，“我谢谢你。”

“快点，十分钟不过来我走了。”

卫惟挂了电话，卫诚手机又响起来，他不耐烦拿起来看看是个不认识的号，想也没想就挂断。

没一会儿，那个号又给他打回来。

卫诚看着自己闪烁的屏幕，想到一个可能，他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他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要是再管她他就不姓卫。

第二个电话挂断后的几分钟里，卫诚莫名觉得自己手机安静得不舒服，没想到的，他手机不响了，程羡的手机响起来。

程羡接了听了一句扔给卫诚：“沈三说有人找你。”

“卫诚，赵鲁说找你。”

赵鲁给卫诚打了两个电话没接，又怕耽误了事污他二奶奶名声，一秒不歇转着圈找到卫诚。

卫诚刚想和人说和他没关系，别烦他，却正好看见自己手机里的东西。

是那晚上在齐和门前，蒋姝黑发红裙，被保镖押进会所，进门前回头想求助，眼神绝望，美艳悲哀。

配文：亚和前董事长蒋琇琴亲女，零落成泥碾作尘。

这个说的太委婉，还有别的一句：昔日千金沦为援.交工具。

卫诚随便划了两下，看那个早被他屏蔽的群里对蒋姝的各种评头论足。

是个百八十号人的大群，不知道谁把他拉进去的，说是不落地也得看看人间风气。

群里关于花边新闻已经沸沸扬扬。

说生意做成拉皮条，说她怎么嫩，怎么才有意思，笼子还是囚室。

卫诚说：“什么东西。”

赵鲁以为他没看懂，赶紧解释是专蹲这些事的私记传出来的，往下一点的都快传遍了，就那个意思。

赵鲁还没解释完，被卫诚直接打断：“删干净。”

她还真是豁得出去，为了搞死后妈一点不在意自己。

还是不知道随便一张嘴能毁她下半辈子。

秦玉给蒋姝请了一周的病假，让她好好休息。

可惜事情来的太快，刚睡了安稳一晚，秦兴辉赶忙从外地飞了回来。

他还没上飞机就先给蒋姝打电话，满句都是：“谷谷你没事吧，爸爸不知道。爸爸这就回去。”

真是一点不知情的好父亲，蒋姝给他几小时反应，配合着没说话。

上午十点，秦玉按秦兴辉的要求带蒋姝回秦家，还没进门，看见门前停着两辆不属于秦家的黑车。

“孙端丽你是个什么东西，”

刚刚进门听见一个张扬高傲的女声，秦玉顿住脚步，蒋姝一下红了眼。

是葛阿姨，蒋琇琴五年前定居澳洲的密友，她的葛阿姨。

葛良文家常便服，一身黑风衣，阔腿丝绒黑裤，长发盘起，显完美颅骨，淡妆大气，隐退影后，风华不减当年。

此时她坐在秦家客厅里，身边站着四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气势压过其他人。

“小葛啊，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老太太张有芳仗着年纪大出来说话，却直接被葛良文打断。

“误会，”葛良文笑出来，“满大街都在传，你告诉我是误会？”

“我家谷谷是自己喝醉了穿成那个样跑去那种地方？”

“是误会还是有人想钱想疯了？”葛良文指槐骂桑，“自己要钱自己去，自己挣的自己踏实。”

“自己没能耐，祸害别人。”

“葛女士，”孙端丽也不吃素，“您是个公众人物，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注意了，”葛良文优雅坐在沙发里，手肘拄在托背上，戳穿孙端丽，“你拍就行，你随便拍。”

秦玉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蒋姝。

蒋姝知道她在想什么。

葛影后五年前婚变大受刺激隐退澳洲，许久不曾露面，据说性情大变，完全不拘一格，有人曾在澳洲街头拍到她因吸.毒神志不清。

她是个好帮手吗？不过是个泥塑的菩萨。

蒋姝不能评判她的葛阿姨，因为她也不知道葛阿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信传言，但知道受刺激隐退是真的，留居国外也是真的。

“谷谷。”

正思考间，蒋姝被人叫醒，葛良文看见她过来把她抱住。

葛良文情绪确实不稳定，孙端丽冷眼旁观两个人抱头痛哭。

没想到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蒋姝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葛良文的背，她轻轻把她放开，径直向孙端丽走过去。

“啪”一声，好响亮，蒋姝直接扇了孙端丽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