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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熏了驱蚊的药草，帘子都掀开，周围也洒了驱虫的雄黄。药味有些重，却让人觉得安心。

月光照进来，丹砂坐在帐篷角落里，奇异地看着给小姑娘扇风的少年。其实这是麦芽儿的爹吧？就算是亲爹，也不会照顾到这种地步的吧?

丹砂这样想着，便问出了口。

“你其实不是她哥，是她爹吧？”

阿夺冷漠回应:“滚！”

丹砂果断闭了嘴，掏出没吃完的瓜子，继续嗑瓜子。这样悠闲嗑瓜子的日子，她印象中记忆里几乎没有。

或许有，不过那时候她年纪小，恐怕只能吃瓜子糖，不会嗑瓜子。

丹砂靠在角落里压帐篷的石头上，不小心睡着，很快被噩梦惊醒。

“啊！”她猛地坐起，满脑袋冷汗。

“再出声滚出去。”

阿夺还在摇扇子，抓起一个葫芦直接砸了过来。

丹砂伸手接过，发现是满的，打开喝了口顿时眉开眼笑。是上次小姑娘给她喝的那种水。

“小子，我会看着你！别想对我家孩子动手动脚。”

“她不是你家的，是我二牛叔家的。”

阿夺低声回嘴，摸了摸麦芽儿的额头，发现没汗，这才放下扇子。

他取出一团丝线，在周围拉开，又系上铃铛用来预警。

药草雄黄驱逐蛇虫鼠蚁，铃铛用来防备野兽或是人。

丹砂看他动作熟练，想到白衣阁来袭那晚曹冬至也是如此布置，心情有些复杂。这些少年，似乎有与年龄并不相符的阅历。

和她一样啊。

丹砂想到自己的境遇，没了心情开玩笑，后背靠着大石头，双手抱膝，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如同毫无生息的木雕。

这一坐，便是一晚上。

阿夺是第一个睡醒的，睁眼就看到丹砂僵坐在地上，随手捡了个小石头丢过去。

石头被直接打飞，丹砂看到攻击自己的人是谁，才算回神 ，敲了敲麻木的腿脚，看阿夺的目光里满是戏谑。

“我在这里看着，免得你动手动脚。”

阿夺没理她，取下昨晚布下的铃铛和丝线，收回袋子里。走出帐篷，就见昨日那只被绑起来的白兔子，正在试图啃食远处的青草。

绳子有些短，它伸长脖子吃得很艰难。发现有人过来，兔子浑身一僵，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不动了。

“早上吃兔子？”

麦芽儿揉着眼走出来，看到兔子，顿时乐了。

她伸手扯了扯兔子两腮的胡须，“还真不是毒药啊。”

昨晚止戈不承认下毒，原来是真的没有下毒。可下药，是真的下了，让人昏睡的药。

阿夺看准时机，在兔子咬人的刹那，抓住耳朵丢到一旁。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是玩人家胡须。

“上山？”

阿夺舀了昨日没用完的清水，让麦芽儿洗漱。

小姑娘看了眼邙丘山，点头道:“先去采药，让曹冬至先审人。”

阿夺没意见，洗漱过后，三人吃了早饭，把兔子绑在树上，便背着竹篓上山。

帐篷来不及收拾，他们三个也没必要增加负重。这一趟，总归还是要以采药为主的。

丹砂跟在两人身后，二人对大山的熟悉程度和爬山寻药的速度，又让她吃了一惊。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他们才能对这座山如此熟悉。

渐渐的，日影西斜，在山上五个时辰，背篓已经装满，装不下的草药甚至用草绳绑了，提在手里。

麦芽儿爬上高树，看着茫茫林海和即将下坠的金乌，伸出手不太熟练地掐算起来。她不是很懂卜算，只能勉强算个大概。

昨晚邙丘山没雨，可山那头下雨了，下得还不小。今日连天空，都是瓦蓝水洗的色泽，站在高处看得格外远。

麦芽儿站在邙丘山一脉较高的山上，又爬上高树，用了些神识，便看清了山那头隐藏在草木里的残垣断壁。

那是邙城。

麦芽儿捂着脑袋，收敛神识。山的那边，真的有一座城。只在梦中，在别人口中听过的城。

那是暴虐新帝霍炀的成名之地。太子炀还是少年时，一人当千，令人胆寒。

没来由地，麦芽儿心神躁动，只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

她跳下树，看了看坐在石头上休息的丹砂和盯着自己的阿夺，挠头道:“要不，再往前走点？”

再走一点，再走一点，跨越几座山，就是那座城。

麦芽儿说不清楚心中的感觉，单纯只是想要去看看。 直觉告诉她，应该去看看。

“先回去。”阿夺伸手拿下她脑袋上的树叶，“那个叫止戈来历不明，一直在山下不太好，先回去看看。”

必要的时候，可以先解决掉。

从上次对白衣阁那些人留手，阿夺就看出麦芽儿不想杀人。昨晚，她又特地确认止戈的情况，这让阿夺越发笃定，她并不想要杀人的念头。

所以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

他家的小姑娘，不需要去杀戮。

“那个人，是个杀手，很厉害的杀手。”丹砂开口，有些欲言又止。

对上小姑娘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她咬牙道:“那是世上最厉害的杀手。”

最厉害的，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九百九十九很厉害？麦芽儿眨眼，那一千是不是更厉害？所以诛杀令的牌子，是按照武力值高下倒着发的？

一千个人，止戈是武力值倒数九百九十九，正数第二？

她是倒数六百六十六，正数三百三十四？

曾经的门内翘楚，同辈武力值天花板的麦芽儿有些不服气。无论正数还是倒数，她的成绩似乎都不太好。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异想天开，早知道昨晚和他换一换牌子了。不知道现在换行不行？

阿夺见她神游天外的模样，知道她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先下山，去小学堂看看。如果必要……”

他话说了一半，丹砂敏锐地察觉到杀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小子，也太凶了！

她妹妹绝对不能和这样凶的人多接触，会被带坏的！

于是，丹砂鼓起勇气，抓住麦芽儿的手，快步下山。

阿夺走在后面，手里握着二指粗细的树枝当登山杖，拿来打草惊蛇。他盯着丹砂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大盛这样的地方，不值得卖命。

阿夺眨眼，想到昨晚丹砂的话，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