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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芽儿被裹挟着塞进小学堂，又被塞了一堆吃食。

“在这里躲着不要出来！”二狗的声音异常严肃。

“我要出去。”她有用的，很有用的，不要躲起来苟且偷生。她真的很有用！

可惜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相信一个三岁小孩儿能做什么。

“听话，在这里好好待着，二月我带你去放风筝。”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大地回春万物苏，百草冒尖绿茹茹。那是麦芽儿的生日。

二狗安慰小孩，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二月，还有没有机会放风筝。

再次确定村里年长的老人和小孩都在这里，他直接锁上了门。这间屋子是霍炀用来藏书的地方，霍炀认为笔墨纸砚，还有书籍都是小学堂的宝贝，需要格外放好，所以这间屋子修修的很结实，以防有贼人偷东西。

霍炀无意之举，在此时的二狗看来是救命稻草。村子里的大人都已经在老槐树下，大雪纷纷，他们感觉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氛围。

没有人再去质问二狗，所有人都掂着锄头镰刀，左看右看，隐隐地他们嗅到了些许血腥味，也听到了脚步声。

二狗又回家一趟，试图将霍炀叫醒。如果霍炀醒来会是他们最大的助力，或许能让他们活下来。可惜，他没能把人叫醒。

他的二牛叔躺在床上，八风不动，如同一个活死人。

二狗心乱如麻，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单独面对危急存亡。虽然陆夫子也在人群中，可惜他并不擅长打斗。

二狗遗憾地再次回到老槐树下，把陆夫子拉到角落。让他快点去邙丘山，叫人过来。

“小王爷这不太好吧，这里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插手。敌暗我明，还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如果不是因为主子在这里，陆放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二狗压低声音，命令道:“快去，以后这些人也是本王我的子民。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天下夺回来。”

陆放一喜:“好，小王爷保持住这个想法。我们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陆放默默脱离人群，往邙丘山方向走。

其实他与二狗都清楚，黑水村距离邙丘山有两个时辰的脚程，而他们的驻地距离这里有三四个时辰脚程。等他回来，恐怕这些人连尸体都凉了。

“小王爷见事不妙，赶紧跑。这里不能久留。”陆放临走前的话，在二狗脑海中回荡。

他苦笑，怎么能跑呢？在黑水村几个月，比他在邙丘山十几年都要快乐。在这里他不是躲躲藏藏的老鼠，不用担心被北通或者大盛的人发现。

在这里有人像家人一样关心他，在黑水村感受到了家的感觉，他想守护这个村子。

“无论对敌人是谁，想要伤害这里的人，就要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二狗捏紧棍子，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中他看到了刀刃闪烁，那弯刀的光弧让二狗心中一惊，他已经隐隐猜到来的是什么人。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他空着的手里塞了一把菜刀。

“小娃娃杀过人吗？”村里最不善言辞的刘老头声音含笑。

二狗紧张地握紧刀，他点头:“杀过鸡、也杀过鱼、还杀过羊。”

他杀过牲畜，可唯独没有杀过人。

刘老头呵呵一笑:“小娃娃哟，杀人和杀鸡是一样的。只有一点不一样，杀鸡是你想吃肉，杀人是因为对方想吃你的肉。”

二狗突然发现站在自己旁边的老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往刘老头总是笑呵呵地蹲在角落里，他经常沉默，话也不多，只会闷着头干活。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他经常在地里，只在饭点回家。遇到大风大雨就会在家坐在廊下，笑呵呵看着的小孩儿玩耍。

他和刘老太，后者总是趾高气昂分派活计，他总是像个没什么脾气好欺负的软面团，听话得不得了。

在二狗的印象中，刘老太是很不起眼的。可是今天他似乎看到了这位老人的另一面。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旁诧异的目光，李老头嘿嘿一笑:

“别看老头子我这样，以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在战场上是拿人头领赏赐，人头不好拿，咱们就割耳朵，割左耳朵。老头子我呀，割过三十八只耳朵。”

一老一少的交谈，引得村里人纷纷看过来。这话倒是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不知是谁小声道:“谁还没上过战场，咱这边境天天乱糟糟的，我也上过战场。我割过八个耳朵。”

没有人大声说话，交谈声都淹没在了风雪里。

“我呀，倒是没割过耳朵。不对，我没上过战场呀。”有人恍然大悟，捂着后脑勺无声咧嘴。

黑水村是清河县边缘的小村落，而清河县是边境的一处要城。

黑水村因为临近邙丘山脉和北山，三山环绕，是天然的好地形。敌人进攻要么多爬几座山，要么绕过来，成本太高。所以以往的战争对这个村子并没有特别大的直接影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北通要从这里经过。

是的，无论是二狗还是刘老头，他们都已经确定敌人是北通的骑兵。

“要我看三水村，那一家子恐怕就是他们吃的。他们里头有人有病，就爱这口儿。”老头声音仍旧笑呵呵的，却带着无边森寒。

这个老人平时总是与人为善，看不到任何攻击性。此时他手里握着一把刀，一把背脊厚重的长刀，整个人都像突然出鞘的利刃。

“这把刀是当年老头子我偷偷留下来的，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等会儿我冲在前面，你们几个小的在后面给老子补刀。”

二狗狠狠点头，“爷爷放心交给我。”

风雪渐渐停歇，那队骑兵总算靠近了。他们在即将接近大槐树时，总算发现了树下影影绰绰的黑影。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人数最少的黑水村遇到最激烈的反抗。

黑水村一共二百多个人，除去小孩与年迈的老人，也不过二百出头，而他们这队骑兵是二百个青壮年。

孰胜孰负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二狗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朝霞未起，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他期盼着黎明到来，可离天明究竟还有多远呢？

冬日的夜总是冗长的，二狗几乎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太阳。

麦芽儿:你看这把剑，又长又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