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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华阳的军队没有进城，张太祝就追了出来，易华阳闻言摇头说:“人事未尽，何须遥问天意。”

况且他的马车里还做了个真正的‘天人’，连神仙都拿不准的事情，占卜又能有什么结果。

温越庭不知道从哪儿走了过来，闻言笑道:“听闻密须灵台可通天道，问问未尝不可。”

天道？

易华阳没想到这凡人修筑的东西竟这样神通，他从前也听说过密须灵台，只是传闻这东西是大麟人用俘虏的密须奴隶修建的祭坛，开坛时用十万密须国民做祭，以向天祭以虔诚之礼，问询东伐的凶吉，最后才有了泱泱大麟。

难不成用活人做祭，就是天道愿意看到的？

纵然心中不解，易华阳还是带着人马去了一趟灵台。这座灵台气势恢宏，不亏为万人做筑，浩然之气直通云霄，易华阳一步步走上高阶，忽觉一阵清风从脚下轻轻柔柔的飘过，原本不过百丈的高台，他站上去后竟似觉得已入万丈九霄。

灵台之上有一口大鼎，五十人合抱恐怕都有困难，大鼎前又起高阶，易华阳一步步走上去，看到鼎内黑乎乎的一片焦炭之物，张太祝和副将郑越左右分立。

张太祝说:“从前祭祀都用生人，后来朝廷禁了，就改用活畜。”

语毕，几个将士拉着八头牛走了上来，当场将牛宰杀了丢进了大鼎，再丢下去一捆柴火，焦臭味混合着牛肉的焦香一起涌了上来，呛得易华阳险些咳嗽起眼泪来。

易华阳几拜过后，回头看看温越庭。温越庭心下笑道，从前灵台祭拜自然灵验，他们供奉的是天地战神初陌上仙，如今上仙祭拜自己，也不知道用没有功效。

只是他的心中又不免沉了沉，天地间这样的祭坛有三座，温越庭曾想过如果易华阳在此感应天道，是不是会唤回些神识，见易华阳面色如常，那颗微微飘起的心还是沉沉的落了下去。

能从聚魂灯中结出初陌一缕魂识，他早就该谢天谢地，不应有再多的妄想。只是年月长了，不免生出更多的希冀。

他想念那个坐在九霄之上的上仙，想念他凌冽的眉目和寡情的双眼，甚至连清霄云宫的一砖一瓦都想念得如泣如诉。

而如今，他也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那个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风姿卓越之人，边城一介凡人，虔诚的祈求神明……

铁富尔人的防御工事做得十分简陋，因为金吉尔的重伤，金启尔一面想尽快攻入密须关，一面又畏惧大麟人因为金吉尔的刺杀迅速反应，派遣大军到边城，他的人马太少，况且新日的大军迟迟不入边城，金启尔如今骑虎难下，只能一边做防御，一边派人紧急联系新日。

铁富尔和边城相连的隔壁地势险峻，大军行进都得分批进入，这里有比流沙更可怖的沙坑，稍有不慎就会损兵折将。

这也是新日打算绕过东边的边城北上从北屿南下，翻过西山群岭，直取离都的原因。

金启尔不晓得边城之外戈壁的状况，禁军当然也不知道。梁军就这样隔着八百里遥遥对峙着，等到第五日，易华阳派出的斥候终于回来了。

“报！金启尔大军并未与新日大军取得联系，他们已经在吃城内余粮！”

也就是说……如今边城的金乌部落成了孤军？

下了夜，坐在军帐内易华阳同温越庭说:“他们成孤军，说明新日的大军中肯定出了问题！”

“我今夜就去隔壁看看，”温越庭起身，折扇一挥已经换了一身铁富尔人的装束，“我只能帮你到这，太过插手人间之事，我会遭到天道反噬。”

易华阳起身说:“有你相助，我已然得了神仙援手，不该贪心不足。”

温越庭笑着掩了身形，半个时辰后脸色古怪的回了禁军大营，“奇怪……新日大军就守在戈壁外，已经守了半月有余，却不做任何动作，新日就在自己的帐篷里，却将所有事都交由几个儿子打理。”

“什么？”易华阳不解，“难不成新日被儿子掌控了？他被下了毒？”

“并没有，精气神不错，快六十的人了，还活蹦乱跳的，至少还能再活个十年。”

“那是为何……”

这回神仙也不得而知，易华阳一咬牙，“既然大军不动，禁军就不能坐以待毙，我们粮草有限，又拉长了战线，但比起对方好了不少，禁军最起码有密须关做缓冲，粮草可中转调配，金乌部落的人吃完了城中粮草，就只能去啃树皮了！”

禁军是在半夜起拔的，易华阳给身后西山外的贺澧大军去了飞鸽，先带着一千人亲自充当斥候，赶到了铁富尔人做得工事前。

轮岗的铁富儿人围坐在一堆篝火前烤兔子吃，一边大声笑闹一边喝酒。易华阳看到替他们倒酒的是个大麟的小孩，一条胳膊不自然的垂在一旁，另一只胳膊费力的倒酒，洒出去了一点就被铁富儿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小孩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蹲在角落，等着铁富尔人再传唤他，忽然隔着五十丈远，黑溜溜的眼睛居然看到了易华阳等人！立即激动的站了起来！

易华阳一惊，连忙示意他莫要声张，小孩聪明的又蹲了回去，扭头去看几个喝的高兴的铁富尔人，小心翼翼的挪着脚，将几罐酒搬到了高大船木做的城门边，啵一声打开了酒罐的塞子。

铁富尔辣喉的烈酒咕咚咚全都无声的倒了出来，易华阳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样聪明，让郑越递来火箭，‘嗡’一声！满弓下的火舌狠狠地撞向了铁富尔人的木门。

轰！

浸透了烈酒的木门迅速被烈火吞噬，几个醉的头晕目眩的铁富尔人骤然清醒，连滚带爬的上了瞭望台，却听又是‘嗡’一声，刚爬上瞭望台的铁富尔人只来得及看到黑夜中破风而来一只箭羽，然后就感觉一个东西瞬间没入了眉心，整个人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

郑越一面给易华阳递箭，一面惊得头皮发麻。这里离瞭望台足足五十丈，易华阳就这样拉满弓，一箭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