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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赵之流坐在圆桌的主位，桌上盛放着精美的菜肴，美酒满杯，香气扑鼻而来，他却没有动筷的意思。

看着那锅怪异的汤羹，回忆起了当日宋吟也是一个人独坐烛光之下，静候他归来。

他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等待多漫长啊。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狼阿虎等人走进房中，沉默着坐下。

最后一个到的是辛容，脸色比前几日好多了，只不过眼里已经没有光彩，就好像一个呆滞的偶人，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

没有一个人开口，静的凄凉。

赵之流握紧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有个东西被带走了，要去一趟观月城。”

原本以为他们会阻拦自己，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忽然觉得，沉默才是最磨人的。从前宋吟喜欢安静，可是这宋府也从来没有死寂的这样可怕。

就连风中都夹带着悲伤的气味，掩盖了那佳肴的香气。

阿豹端起酒杯，站起了身，“你放心去吧，容音岛有我们哥儿几个，没问题的。”

其余的人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同样的姿势。

赵之流愣住了，心里一阵酸楚，他握紧了酒杯，重重的碰上了其他的几个酒杯。清脆的瓷器碰撞声，美酒在烛火之下，涤荡着温暖的光芒。

辛容坐在原地，她不能碰酒，直勾勾的望着那些菜肴。

“我想离开了。”

她的声音很细微，却又那么清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之流有些讶异，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好，左手剑也没有练起来，这个时候离开容音岛，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不给别人劝阻的机会，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其实在哪里都很危险，我知道他们不过是暂且留着我的命而已。我不想在这里的，就这样等着。”

“想杀你的不止有凤弈叶问烟……江湖上多少人知道你是玄霆宗的后人，你的敌人不仅是一个人。”

“我明白。”她的眼神里透着坚毅的光芒：“我不想成为谁的累赘，我也应该做点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赵之流凝视着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影子，他曾经喜欢的那个女孩。

历经了这么多，她真正的跌入了深渊，如果将她圈在身边，保护了她一辈子又如何，她始终都走不出那些黑暗的过往。

而且，也根本就保护不了她一辈子吧。

赵之流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她的脸色流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笑。

眼前人仍是旧时人，只不过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前往观月城，路途凶险，要经历何种磨难他自己也无法预料。

所有人都怀揣着心事，饭桌上只余下酒杯交错的声音。

辛容望着此时的场景，眼里蒙了一层水雾。朦脓之中，好像回到了当初，也是那个夜晚，离别的前夕，觥筹交错，残烛映照着所有人的面容，肆意的笑着，面对未知的危机也充满着希望。

这是第一次，跟这四个人吃饭，饭桌上的菜肴几乎都没有动几口。

此次去观月城，他只带了落风。因为他毕竟是鲛族的人，那些往日的荣耀，总要被自己后代传承下去。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留在了这里。原本这四个人就打理着容音岛的各种事物，只是现下要多一点药岛的事情。

辛容离开的时候连他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去了何处，也不知道她怎么走的。

赵之流站在船只上，风推着船只渐渐远去。那岛屿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被墨蓝色吞尽。

大海一望无际，据传闻，它的某些区域在神的掌控之外，也就是大部分邪兽聚集的地区。赵之流上次算是运气不错，只遇到了一条三目赤蛟龙，可这次，要进入大海深处的禁区，其中的危险根本不可估量。

赵之流坐在船头，感受着海风扑面而来，水面的每一朵浪花都夹带着海底的秘密。

沉寂千百年的妖骨、沉船、宝藏，海妖……

心境越平静，感受到的东西就越多。说起来这个世界不是他创造的，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力并不比精神世界少。

看着自己的手，透过皮肉，感受着经脉之中流淌的巨大力量。他总觉得挥手之间就能够更改世界的秩序。

只是无形的枷锁紧紧的束缚着他，只有些许力量透过指缝为他所控。

他们已经行驶快一月了，即将踏入海域禁区。

在海上漂泊是很无聊的，赵之流每日都以入定打发时间。

因为他发现，当他开始感受世界的时候，是依靠感受着灵流的流转。那些灵流是飘进了他的体内的，他亲眼看着一缕灵流飘进来精神世界内，然后融进了海里，再也看不到踪迹。

有人说过，精神世界里的力量除了构建世界，其实大部分都融进了海水里。

赵之流捧起一捧海水，那些灵流飘进来后，所携带的故事和气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纯净无暇。

这片海，不仅仅是一片海，它还是记忆消融的地方。

赵之流忽然有些惊恐，往后退了退，躺在了花丛里。疲惫的闭上了眼，因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片海会成为洗涤记忆啊。

是因为他作为祖神的记忆消失了，所以，这个世界也跟着变了样。还是镜关利用了某种术法，将他的世界更改了。

保持灵魂，洗涤记忆，纯净的灵流……

赵之流睁开了眼睛，这不就是冥界吗？

他好像想明白了，为什么鬼王像他的影子了。因为冥界和这里的本质太像了，都是将灵气上沾染的记忆除去，崭新的灵魄再开始新的生活。

只不过，冥界为了六道的轮回，随之更改了而已。

如果是两个不相同的世界，为什么当初自己又不希望始神创造出一个镜面世界呢？

赵之流正在思考着这些，大船缓缓的驶入深海禁区。活物血液沸腾的味道唤醒了沉睡的巨兽，小船在汹涌的波涛中晃荡着，好像随时都会被吞噬掉。

方才还晴空万里，骤然间墨云凝聚，血光透过云间的缝隙落到海面上，悲戚而又骇人。

落风原本不能打扰入定的赵之流的，见到此情此景也着实惊慌，颤抖着手摇了摇他的身子，“大人大人，您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