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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平时，遇到一个这样坚持己见的设计师，吴铭可能会很欣赏对方，甚至会尊重对方的设计。

但，这次不行。

吴铭脑海中的工厂园区，是按几十年后的工厂园区构思的。

别说是市设计院了，眼下全世界哪个建筑设计院都不可能搞出更好的方案来。

市院一所如果按他的要求实现出来，那是他们的机缘好么！

以后全世界有多少大工业区都得求他们来设计！

结果这货居然说自己的思路不行？

不能忍。

吴铭拉下了脸:“安所长，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个事实——我才是这个项目的甲方，你不按我的要求设计，完全达不到我的要求，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安立建一脸倨傲:“吴总，不是我安某人不尊重你的需求，是你的需求不对，懂吗？”

“我安某人的一所是市院最好的设计所，西山省有多少厂房都是我们设计的？吴总，也许你做买卖是好手，但搞设计，我们才是专家！”

安立建阴霾的脸上带着倨傲的冷笑，以一种“我是为你好”的口吻阴沉地笑了一下:“吴总，你毕竟年轻，我是为你好。这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搞出来的厂区，会很难用……”

啪！

吴铭拍了桌子:“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必须按我的要求设计，不然这方案我们厂绝不接收！”

啪！

安立建也拍了桌子:“不可能！我的方案没问题！”

吴铭没兴趣再和他们多说什么了，他挥挥手:“既然如此，那你们走吧，我会换一家设计院。”

安立建冷笑一下:“给你们厂做设计，是市里领导给我下达的任务，你凭什么不用我？”

那个年代，并没有完全市场经济化。这种任务，并不是厂子直接找到设计院，而是市里直接当任务下达的。

这就是安立建有恃无恐的原因。

安立建顿了顿，又冷笑了一下:“不用我也不是不行，你把设计费给我们结了账就可以了。”

吴铭眯着眼，声音森冷:“你设计的东西不行，凭什么让我给你们结账？”

“我设计的东西不行？开玩笑！”安立建傲然抬头:“我是莫斯科建筑大学毕业的！国内没几个比我强的！”

老柴急得站了起来:“唉，二位别吵别吵，消消气……”

这时候，安立建的建筑师团队里，一个戴眼镜，圆脸的年轻设计师忽然怯生生地举了举手。

“安所长，其实我觉得，吴总的需求是可以满足的……”他鼓起勇气，从地上的包里拿出一卷图纸，“我自己试着画了一下……”

“苏瑞广，你脑子里有屎？”安立建瞪了他一眼，“轮到你插话了吗？”

苏瑞广一缩脖子，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吴铭开口道:“无论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懂我的厂，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们这个方案，我确实不能用。”

安立建刚想继续反驳吴铭，忽然想到自己听书过的吴铭的情报:年龄不大，但背景极深，和省里、市里许多领导级的大人物都有交集，千万不要得罪。

不能这样和吴铭硬对上……

安立建忍住了继续反驳吴铭的冲动。

但，以他安立建的傲气，让他修改方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深吸一口气:“吴总，我安某人，也不是非要和你争吵……这样吧。”

“如果你坚持要找别的设计院，也行。”

“等方案做完后，我们找一批专家，开专家论证会。”

“让专家来决定，究竟是你的方案更好，还是我们一所的方案更合理。”

“你赢了，我们一所什么也不说，立刻就走；但如果你输了，你把我们的设计费结了，怎么样？”

吴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行，就这么办！”

与此同时，会议室门外。

葛小军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隔着门偷听到会议室里的对话后，他心中暗自窃喜。

他和办公室里的人打了个招呼，骑上车子出了厂。

到电话公司，拨号。

他父亲葛长云接起电话:“歪？”

“老爸，今儿厂里有这么个事儿……”他把吴铭和设计院的人争吵的消息说了。

葛长云沉吟片刻:“儿咂，你说说看，这个事儿，如果是你，该怎么利用？”

葛长云非常重视对儿子的培养，遇到事情都会这样，先让葛小军想一下。

葛小军也早就习惯了。

他轻笑一下:“这可太好利用了——这鞋厂是他和国企合资的，他这么乱来，随便给他扣个损坏国家资产的帽子……”

电话另外一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好！不愧是我儿咂！”

“好儿咂，你帮老爹盯好了，啥时候他们方案设计的差不多了，我就出发去并城！这一杆子抽下来，明年，腾跃鞋可就成咱爷俩手里的王牌了！”

“好的！老爹您瞧好吧！”

“儿咂，在并城没受委屈吧？”

“小事儿，古有越王勾践呢，我这算什么？”

“没毛病，儿咂你比勾践可践多了。”

“啥？”

……

腾跃鞋厂的会议室里。

结束了争吵的市设计院一所的设计师们，和鞋厂的领导干部们不欢而散。

等设计院的人们离开会议室，老柴表情不大自然，冲着吴铭道:“吴铭，这个事儿……”

“这事儿不怪你。”吴铭一摆手，“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立刻找一家设计院接手咱们的设计，不然会影响咱们开春儿开工的。”

老柴犹豫一下:“吴铭，这方案有必要非得坚持你的吗？我觉得没多大差距吧？”

“管理效率起码高22%。”吴铭摇摇头，“如果优化好了，差30%都有可能。”

“差距这么大？！”老柴惊了，“这不可能吧？只是个厂区布局而已……”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吴铭站起身，“不说了，我去省设计院跑一趟。”

……

话分两头。

安立建带着设计师团队出了鞋厂的办公楼，朝着他们的吉普车走去。

安立建阴沉着脸，越想刚才的事，他心里的怒火越强烈。

还没走到车跟前，他心里的怒火压抑不住了。

安立建猛然转身，冲着苏瑞广怒吼道:“苏瑞广同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你是不是觉得全设计院数你聪明？嗯？”

苏瑞广低着头:“安所长，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这个意思，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安立建怒吼着，一把从苏瑞广怀里把他那沓图纸抢出来，“不然你为什么私自画图纸？还在刚才的会议室里卖弄？”

“你以为你老爹是一级建筑师你就不含糊了？”安立建把图纸哗啦啦地抖动着，“就你画的这狗屁不通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让人看？丢了我们一所的人！”

安立建哗啦一下，把图纸扔到苏瑞广脸上，苏瑞广低着头，后退了半步。

图纸像雪花一样落在地上。

安立建转身，招呼着其他几个设计师上了车，没有叫苏瑞广上车，自己扬长而去了。

这一切，刚好被准备赶去省设计院寻找设计师的吴铭，看在了眼里。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的市设计院一所所长，改名为安立国。

原因是和安锦国太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