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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苏梅为什么会生气的吴铭，满头雾水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他骑上挎子回干部大院去找刘金戈。

企业里这管人事的干部，就像是军队中的政委。

除了负责招聘，还要负责团队的士气和忠诚度培训。

所以，吴铭想招人事主管，就要招这种“政委”类型的。

但问题来了。

这是1980年，华国刚刚开始走上经济建设的道路，所有的企业，无论是国企还是民营企业，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别说是擅长搞培训的人事干部了，就连一套系统规范的企业管理理论都没有形成。

所以，想在这个时代，找到符合吴铭需求的人才，难如登天。

总不能去招个老外吧？

基于此，吴铭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技能结构接近的人。

大工厂的人事科干部是不符合吴铭需求的。

首先，大工厂的人事科是个香饽饽铁饭碗，能挤进去的，几乎不会有人脑子想不开要出来找工作的。

也因此，大工厂人事科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工作能力。

并不是说他们真的没有工作能力，而是因为制度的特殊性，大工厂人事科的人，在工作能力方面，不会符合吴铭的需求。

他们更多的像是一个工厂和工人之间的传话筒，机械地把工厂的声音传达给工人，把工人的不满堵起来，仅此而已。

这样的人事干部，吴铭要来干嘛？

所以……

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找。

挎子一溜烟到了干部活动中心门口。

吴铭果然又在干部活动中心找到了刘金戈。

“金戈，你咋这么不务正业？老见你在活动中心，干部学校没课吗？”一见面，吴铭就批评了刘金戈一句。

“哎，吴铭，话可不兴乱说啊！现在是国庆期间诶！”

吴铭生意那么高，整个活动中心的人都在看刘金戈，刘金戈顿时就急了。

吴铭哈哈一笑，把一条大光烟拍到刘金戈身上:“跟你开玩笑的。”

刘金戈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还是你够兄弟！找我啥事？”

“下次我给你带点儿茶叶得了，抽烟多了对身体不好。”

说着，两人走出了活动中心，蹲在活动中心门外，刘金戈给自己点了根烟。

吴铭对他说:“你知道哪儿有那种特别擅长鼓舞团队士气，组织能力也比较强，现在刚好又没工作的人吗？”

刘金戈当场就惊了:“你这是要干嘛？”

找刘金戈问这件事儿，是因为刘金戈家里也是纺织集团的干部，而且他长期在活动中心玩儿，消息也比较灵通。

虽然找陈笑川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但陈笑川家位子太高，有些事反而没那么方便。

吴铭想刘金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想找人做人事啊……”刘金戈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想组政党呢……”

吴铭一个脑瓜崩就上去了:“想啥呢！”

“诶别打别打。”刘金戈挡住了吴铭的手，“我还真想到一个人——你还记得周大姐吗？”

“哪个周大姐。”

“啧，还能有哪个啊？”刘金戈白了他一眼，“就最倒霉的那个，她男人是皮革厂的技术员那个。”

“噢……我想起来了！”吴铭一拍脑门，“她确实行！”

这个周大姐叫周美玉。

说是周大姐，但其实也就三十五六岁。

她之前是文艺兵，性格活泼，唱歌跳舞样样拿手，后来干过军报记者，笔杆子也有一手。

转业到地方，嫁人后，在纺织集团当宣传干事——负责的刚好是政宣工作。

但浩劫那几年，她丈夫陆攀因为知识分子的身份吃了苦，周美玉也因此丢了工作——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也因此，在那之后，两人没有回到厂里，而是相依为命过日子——生活很是拮据。

这个人合适，吴铭在心里暗暗想道。

但得先弄清楚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诶，金戈，你说这周大姐两口子，后来就一直没想着再找个工作吗？”

“诶，说起这个，这两口子也够有意思的。”刘金戈弹了弹烟灰，“浩劫那几年，周大姐是有机会回厂里的，只要她‘揭发’她男人就可以，但她坚决不同意。”

“后来浩劫结束了，厂里有几次想让陆攀回皮革厂，但陆攀说了，除非让他老婆也恢复工作，否则他也不回去！你说说这两口子倔不倔！”

说着，刘金戈拍了一下脑门:“唉，坏了。万一这两口子又是要一起找工作，那恐怕就不合适你了……”

“说说这个陆攀是个什么情况？”吴铭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个陆攀，比周大姐大几岁，一直是皮革厂的技术员。”

“他算是纺织集团里比较有名气的技术骨干了，在浩劫前还去好些欧洲国家学习过，主要研究的是材料方向，例如皮革的柔韧性，橡胶鞋底的弹性啥的他都有涉猎……”

吴铭立刻站起了身:“陪我去一下集团的资料室。”

“诶？干嘛去啊？”

“查一下这个陆攀发表过什么。”

吴铭和陈江海的三月之约，就是想要办一家鞋厂，如果这个陆攀是搞材料的，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才！

集团的资料室，吴铭是没有资格进去的，因为他不是集团的员工。

但作为集团的储备干部，刘金戈有这个资格。

不过这个年代，资料室这种地方管理也不怎么严格，只花了两根烟的代价，刘金戈就把吴铭带了进去。

但纺织集团建厂几十年，资料浩瀚如海，找起来非常费劲，吴铭扎在里面一直待到下午三四点，连中午饭都是刘金戈给他从食堂打来的。

“找到了。”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吴铭终于从比人还高的资料堆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陆攀发表了不少研究成果啊。”

《12种适合做鞋底材料的弹力测试——1963年3月，陆攀》

《关于给橡胶鞋底减重的同时提高弹性的论证——1963年7月，陆攀》

《如何提高皮革材料透气性——1964年2月，陆攀》

《……》

“暴殄天物啊，这样的人才都能扔家里弃之不用。”吴铭仔细把那些资料的编号和名字抄下来，把材料放回架子上，仔细恢复成没人翻看过的样子，然后离开了档案室。

刘金戈已经在档案室门口沙发上睡了一觉了，被吴铭拍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醒来:“嗯？到饭点儿了？”

“饭你个头，走了！”

离开档案室，刘金戈问他:“吴铭，怎么说，这周大姐，你要招不招啊？”

“招啊！肯定要招。”

“那咱俩去找她们？”刘金戈跳进了挎子的侧斗里。

“不了，我送你回去，招人的事儿，明天我自己办就行。”

……

送了刘金戈，吴铭骑上挎子返回吴村门市，他准备让苏梅明天和他去招聘，但去了以后，已经是下班时间——苏梅走了。

“吴铭哥，苏老师刚走一会儿，她骑自行车没你快，你骑摩托应该能赶上她。”吴奎对他说。

“那行，我去找她，你们走的时候关好门窗，记得拉电闸啊！”嘱咐了一句，吴铭又骑上挎子，马不停蹄地赶往郭村。

这样骑着摩托四处奔波是很辛苦的，尤其是挎子比一般的摩托转弯费力，开时间长了胳膊和肩膀会非常酸困。

吴铭有时候也会想，干脆自己买辆汽车算了。

但每次都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念头——这个时代的汽车，实在是性价比太差。

即使是到了87、88年，一辆桑塔纳牌小轿车，也得十几万块，实在是不划算。

还是再忍忍吧。

让钱变成更多钱才是王道。

骑着挎子，一直追到郭村村口，他才看到苏梅瘦弱单薄的身影，在秋天的风中孤零零地蹬着自行车。

吴铭追上去，在苏梅前面停了车，他跳下车朝苏梅走过去。

苏梅顿时脸就红了。

她有点慌张、有点手足无措地跳下车，站在原地，看着吴铭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他过来了。

他朝我走过来了！

他是特意来找我说早上的事情吗？

怎么办？我该原谅他吗？

可他……毕竟是老板呀！

接着，她听到吴铭走到跟前，对她说:“苏老师，我需要你……”

苏梅心里小鹿乱撞。

他需要我？

他需要我！

他……需要我什么？

“苏老师，我需要你明天跟我去招个人，顺利的话，咱们以后就有人事主管啦！”吴铭很高兴地对她说。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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