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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从四面八方袭来，裹挟着细细绵绵的冰丝在其中。

明明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可是那些冰丝却像是一些细微的触手，透过这些冰丝，顾琉璃能听到，也能感觉到。

她可以感觉到风拂过水面，扬起的阵阵涟漪，也能感觉到鱼儿在水中畅游。

刚开始，恍惚间，她还能听到陆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急迫的呼喊，还能感觉到他跳入水中反复不停的寻找。

她感觉好奇怪，明明自己就在他身边啊，为什么他看不到自己呢？

她很想笑他是个傻瓜，自己在他旁边，不需要这么着急的。可是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气息也越来越远，她有些着急想要去拉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包裹着层层的冰丝。这些冰丝阻挠着她。

她慌乱起来，想要从这里面冲破，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挣扎，她却根本改变不了任何情况。

水流带着她四下狂冲，她身体有种被车裂的感觉了。

恍惚间，她听到的了苏君平的声音，他也在喊着她，“姐！你在哪儿？”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停留，就听到了司徒枫的声音。

“顾小姐，你在什么地方？”

大家好像都在找她，可是明明她离他们这么近啊。

“顾琉璃，我恨死你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带给我的伤痛，我活着一日，我一定会要找你报仇的！顾琉璃！”

是顾安辞的声音！

她匍匐在水面，艰难的拿水桶从溪水里把水提出来，她的脚跛了，杵着一根木棍当做拐杖。

看着水面倒影出来的自己，那张绝色的脸在经历过这一年多的风霜之后，在水影中只剩下一团模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记恨得太多，看什么都像是顾琉璃的样子，顾安辞看着水面的倒映由一开始的模糊，继而变成了顾琉璃的模样来吗，她气得咬牙切齿，用力击打着水面，溅起无数水花，就像是自己在打着顾琉璃一样，直到把那团影子打碎了方才狠狠的离开。

须臾间，顾琉璃又听到焚羽的声音。

她像是支开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在水边，她的手也开始裂开了，鲜血一丝丝的往外渗透着，她脱下手套的时候，鲜血已经把手套里面全都浸透了，还连着皮肤，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明明很痛，她也全然不顾，把手里的黑色皮手套放在一旁边，将手放在水里，开始洗着手上的血渍。

那一片的水颜色也变成了淡淡的猩红色。

只是被水一激，有种深入骨头里的疼痛。

她嘶了一声，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水面倒影的自己的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自己，她说道:“小璃，我快要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洞穴，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你一定要撑下去，不管多难，都要撑下去。你这一生是被累及的，可是我这一生又何尝不是呢？我们都是情非得已。只是还好，你有陆寰，他很爱你，我能感觉得到他对你的深情，他愿意不顾自己生死来这里找你，愿意与你共同前行。真好！我这一生却什么都没有……”

说着，她又有些神情恍惚的看着水面，水面波动着，忽然间变成了上任主教的那张脸来。

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改变了她的一生，她恨他！这么多年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陆寰问起顾琉璃生父的时候，她居然想起了他。

那么多年的事，那样隐藏的回忆，就这样像是开闸的水倾泻而出，这些日子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他其实年纪不算太大，只是看上去格外苍老，等他发现焚羽是他的希望之后，他的眼睛里有了光，每次看她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星星点点的光芒。

如同他笑的时候，她也会感觉特别的开心，如果他不高兴，她也会很难过，他的一举一动全都羁绊着她的心。

可是到了后来，他为了保住她，护着她，他选择了牺牲自己。

他死的那天，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她哭了很久，她把自己关在洞穴内很多天的，就躺在他的尸体旁边，直到他的尸体出现了尸斑，有了腐臭的味道，凤翔才冲了进来。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骂她。

可是奇怪的事，他说了什么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直到后来，焚羽把主教胸前的那根银质发钗拔了出来，硬生生的塞到她的手中之后，他带走了主教的尸体。

那天以后她让自己再也不去想关于他的任何事。

可是现在，她的眼睛模糊了，眼泪从她眼睛里落下，一滴滴的落入水中。

她的手摸到怀中，里面有一根银质发钗，正是那根发钗。

这根发钗被她握在掌心，只是太过用力，掌心的裂口渗出的血污染到了发钗，她心疼的那裙摆去反复擦拭着，无比珍惜的模样。

“我就快死了，你说，我死了之后能再见到你吗？”

她嘴角扬起的一丝苦涩的笑意，“你或许会怪我吧，没有好好照顾小璃，也没有好好照顾宗族。对不起啊，我也没办法啊，我们的力量太弱了，而诅咒的力量又太强大了。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们的。他们会把我们赶尽杀绝的！小璃如果能到洞穴去，能活着回来改变这一切，那么就是你当年筹谋布局的一切没有白费，你赢了，你改变了这一切！可是如果她没能回来，那么这么就命！天不允许我们一族生存下去，我来见你，你别怪我啊！”

顾琉璃听着她的话，可是却又像是什么都听不明白。

她想要问问她，却发现全身不由自主的离开了这里，像是被水带走了，再往后，她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安静得像是到了真空之中，没有声音，没有触觉，什么知觉都没有了，这样的感觉让她心生惶恐和不安，她拼命挣扎，想要呐喊，可是那些冰丝一层一层的覆盖上来，缠住她的脖子，裹住她的四肢，如同蚕蛹，渐渐的，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的沉寂……

陆寰看着蔓延上来的瘴气，他感觉眼前有些发晕，恍惚间，迷迷糊糊的看到的全是顾琉璃的身影，耳边全是她的声音。

可是又好像离他很远，什么都听不真切，看不清楚。

天麟拿着火把冲了过来，在陆寰身边挥动着，弥漫上来的绿色雾气又仿佛淡了下来。

天麟把绿雾驱赶了一些，递过去一片绿色的叶片，叶片有种浓重的味道，呛鼻得很，陆寰皱着眉头接过来。

“含在嘴里！”

陆寰接过来，同她一样含在嘴里，一股沁凉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胃部，那种清凉的感觉又直冲头顶，连带着有种耳聪目明的感觉。

看着火光，他眼前的一切仿佛才变得清晰，四周火堆也逐渐多了起来，有了火之后，瘴气似乎也怕这些光源，逐渐的退去，但是却在周围围拢了好大一圈，像是一群伺机而动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