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银杖引路，带着犹留进入石屋，钻进旋转门后，立即下了黑石梯，宽有一臂长，足有百来阶。

幽绿色苔藓在潮湿的石壁上肆虐，他伸出手指，按了按苔藓，立即沾惹一指的湿漉漉。

四位长老边走边将墙龛里的火把点燃，火苗窜起，旋即照亮了四周。

与和武的地宫极其相似，应属于同一时期的建筑，但此处比和武地宫要潮湿很多。

他尝试穿过墙体，去看见墙后的世界，但视线蜷缩在正常状态。

要么此处的墙体厚有千米，在他的觉识之外，无法穿透；要么就是异祖曾在此处设下了结界，譬如那些如蟒的藤蔓，交织成为天然屏障，将他的觉识阻断。

往前走去，自然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仿佛是从森林中萃取而出。大概因为这是异祖用来传授异术的地方，故而植物的味道比药石之味更重，闻之心旷神怡。

异族修炼，也炼丹药，但和长生不老族所求的药效不同。异士们所炼丹药皆为了异术的使用，但不改变人的生命秩序，这有本质的区别。

从祭台上下来，他被簇拥在中间，在贪婪的目光的包围下，迅速回到石屋内。

两层石屋看起来寻常，在一楼密室里的墙壁上开有一扇旋转门，可直达地宫。

除了他、族长和长老外，其他异士皆被命令在距离祭台不远处的草帐内休憩。

久别重逢，犹留本想着和田爷叙旧一番，了解一下野林的近况。奈何，田爷伪装所用的身份，此时不宜进入异祖所居的地宫。

本来并不确定此处是何地，但他一下楼梯，便嗅出了属于异祖的味道。就像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很久，必然留下独一无二的气味和痕迹。

异族族长领着他回到了异族在阴城的地宫，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和武地宫。

接着，他们便转入了拐角外的一间宽敞的正方形房间。

室内陈设古朴自然，桌椅皆是树木自然状态，犹留径直往前走去，那宽大的环形宝座，更像是一棵老藤蔓的根骨。

得尽快学会驱藤术。他暗忖道，谁知那藤蔓宝座将来移到了他身下。

甚好！省事了。

“这是何地？”他明知故问，一边坐下一边伸出手指触摸藤蔓。

生息有生机，果然是活的！难道这是那些藤蔓的老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即被犹留否定了，藤蔓的生息单薄，应只有这株老藤蔓用身躯负责了室内的所有桌椅。

“异族地宫。”

“难怪都是我的味道。”他四处张望，边走边问，“我应该叫你什么？”

“常蓝天。”族长回答，“从前，这个名字对异祖也没有任何用处，蓝天才没说。”

原来如此，他还在琢磨着如何避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尴尬，点点头道：“你的祖先必定是见过世面之人。”

“蓝天是个私生子，刚出生，就被当家主母抛在田野里，幸得师父捡回去养育成人。”

“真巧，本祖这世也是个异姓私生子。”他在想异祖收徒弟的标准，“你师父，他是？”

“曾为异祖守过一处地宫。”

“红房子那个老头？”他模模糊糊看到一张老脸。

“师父走得很安详。”

“他去了想去的地方。”

“多谢异祖成全。”

不由有些心虚，他背对着蓝天，将话题置换：“这些地宫虽然是本祖发现，却非本祖建立。你知道这些地宫的来历吗？”

“传说是神族所建。后来被古巫医族发现几处小地宫，就利用了地宫，创建了他们的势力。”

兜兜转转，大家都在地宫里混过。如果未来他要搞清楚这些地宫的历史，恐怕少不了与巫医族打交道。

又是神族！“本祖在博赫家时，巫医族并不喜欢我。”他的脑袋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异祖就是异祖，无须任何人喜欢。异祖并不为任何人存在，异祖乃是独立在现有部族外的独特存在。区区巫医族，如何能评价异祖。”

“既然本祖已归来，异族自然真正建立起来，只是巫医族能免就免了。”他终于想起了地上的异士，“地宫，足够异士容身吗？”

“地宫还有很多部分无法开启使用，只要异祖一声令下，他们就可入住地宫。”常蓝天欲言又止。

“本祖与你没有猜忌怀疑，也没有任何顾忌。”犹留清楚只有多让别人说话，才能得到他最想听到的信息。“你若是另觅得好去处便去。你是自由的，无需为我忠诚到底。”

“蓝天愿意永远伺候异祖。”

“不要为了这种誓言活着。异族是你的，你才是族长。”这话他是真心的。“本祖还有其他很多事情需要亲历亲为，从今往后，异族就是你的责任了。”

“蓝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死了，好好活着。”他承诺道，“只要你生机还在，本祖就能让你活下去。参良的长生不老族你不能碰，也不允许异族的异士尝试，这是命令。”

“明日，此令作为异祖首令将传到天下。”

“神族住在地下？”他甚是怀疑，这符合神话传说。

常蓝天替给他解惑：“师父来自古老的巫医族旁枝系，对于这个传说中的神族有些许了解。此神族区别与古神族，是外来族。”

“应该是在守林神时期，那是本祖还小。”他更费解的是，“七子七族皆在城堡下的地宫里设有地牢、地宫和宗家祠。”

“作为伺神的七子七族，应该是得到了真神的允许，才得了开启地宫的钥匙。”常蓝天告诉他。

“那些还未被发现并开启的地宫，除了原神族，恐怕无人知晓。”犹留发现异祖的记忆并不在他的控制下，“以本祖之力，竟然也无法窥视剩下的地宫。隐约觉得，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屏蔽了剩下的地宫。”

“当年，异祖亲授我们异术，就是从地宫开始。地宫在地下，是藤蔓可达之地，且极为隐蔽。”常蓝天猜测，“会不会是类似的异术？”

“那是陌生的力量，并未沾惹野林之息。”他明白这是异祖的记忆在回答。

“外来力量？”常蓝天惊呼，首次在他面前失态。“古籍的确记载着神族乃是外来部族，莫非？”

“此事等以后再探索吧。”他还有一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地上一个世界，地下一个世界，虽都在阴城，但他只有回到博赫城堡，才能着手每件事。

“上面是何处？”犹留希望是博赫城堡下方。

“小码头。”

“你是说地宫上面就是白家？”他抬起头，眺望其上。“参良的老巢？”

“正是。”

“这是何意？”他指着头顶，连续发出笑声，“想气死参良吗？”

“他并不知道白家之下也有地宫。”

“怎么可能？白家人就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参良能把长生不老族建立在和武地宫，为何不对自家地下好好勘察？”以他对参良的了解，那家伙绝对不可能浪费资源。

“异祖，你忘了？”蓝天有点诧异。

该死的，异祖的记忆并不齐全。

“有点熟悉。”他只是对这里有熟悉感，但不知详细。

“漫长岁月里，异祖你连续发现了许多处地宫，不记得几处，最正常不过了。况且有我们在，异祖不用为这些琐碎浪费力气。没有异祖就没有异族，没有异族就没有我们。为了异族的未来，请异祖尽量使唤我们几个。虽然我们资质愚钝，但愿意竭尽所能，只求异祖能带领我们继续把异族发扬光大，成为野林真正的部族。”

“把地宫交给你们打理，我很放心。”他根本无法攫取这段记忆。“正是因为如此，我便没有刻意留心了。有你们在，这些地宫才有意义。地宫毕竟是死物，你们才是活人。”

挺着一个大肚子，才站了这么点功夫，犹留便感觉到自己的疲倦。可怜天下十月怀胎的女人！

女人？的确应该好好感谢那个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女人。等这里的事情稍作安顿，他便启程去接陈家的继承人。欠债总是要还。

“可惜了和武地宫，便宜了参良。”蓝天并不疑心，并很快解释道，“当年异祖驱藤蔓至此，发现了这处地宫。异祖见地宫处于密封状态，还未见过世面，便以活藤建墙，并施了异术。所以对于参良而言，这是最普通的地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白家祖祠建在何处？”他知道博赫家的祖祠就建在博赫城堡之下。

“白家码头。”蓝天回答，“白家人相信，水能让灵魂获得最终的自由。”

“水葬？”据他所知，水葬在博赫领地上并不多见。

“博赫领地禁止水葬，但是领地各处皆有自家规矩，博赫家对此较为宽容。譬如和武城外的皮革店，也常让水神带走不听话的奴隶。”

皮革点！他挠挠耳朵里的痒意，“听着耳熟。”

“异祖曾经在皮革店附近的红房子地宫里，整整休憩过一年。”蓝天及时提醒。

“有这么久吗？”他无法窥视异祖的记忆，这家伙将自己的记忆保护得很好。

“实际上，可能更久。”蓝天猜测到，“异祖你对时间毫不在乎，自然无需感受岁月的无情。“

“一点岁月而已，值得就不算久。”他不清楚，时间对现在的自己是否还具有原来的意义。

“的确值得。在红房子下蛰伏多时，终于见到破卓尔姗姗来迟。如异祖所料，野人破卓尔如今已成为了野人王，比意料的时间多了一些，但最后还是为我们找到了银头。”

银头竟然是野人王找到的！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野人王还有田爷的关系，早在不知道不觉中，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本祖刚醒来，这副皮囊有点小，我得好好消化一下，总不能继续挺着这个肚子见人吧。”

“异祖请吩咐。”

“折腾了这么久，你们也累了，都去休息吧。”他转身，准备去地上看看有什么消化的好办法。“明日早饭后，让木鬼脸来见我。”

蓝天面露诧异，转瞬即逝，淡然道：“果然，一切都逃不过异祖的眼睛。”

“你是如何知晓的？”他知道很正常。

“为了银头，还有烈火之息，蓝天没少和这老头打交道。”

“他可不是能吃亏的人。”

“吕长老要是有他的邪性，博赫的经济也不至于衰弱至此。”蓝天评价。

“本祖还是私生子时，吕长老是本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日后你们要以礼善待他。”师父的教诲还犹言在耳，他不敢忘记。“无论本祖是谁，他都是我的师父。本祖乃是野林之息孕育而出，历经岁月，却从未做过人。如今既然穿上这身皮囊，那这一世就应该好好享受。”

“异族日后，定然以师祖尊之。”蓝天行过礼后，自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