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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你骗我，你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力量。”

腹部内传来咆哮声。

意识从虚无中抽离，犹留看见自己回到了祭台上，皮囊安然无恙。

壕沟里的木头已燃成火墙，与刚刚所见一模一样。

银云依旧在头顶上堆成硕大的蘑菇群。

点点银光落下，继续为火势添油助威。

“谁！”他转动脖子，私下寻找声音的来源。

难道是听错了？他怀疑是自己饥寒交迫产生的幻听。

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临时一梦？

身在火焰中，他没有时间去分析，只是本能感觉到异祖比先前更厚实了。

那道陌生的声音回答：“你刚刚才见过我，我就在你腹内。”

森林之子的力量，有时会令他置身于其他场景中，分不清自己的当下和其他人的当下，也恍惚时间的先后。

不过刚刚经历的，犹留当然清楚记得。

“我真的将异祖吞入腹中？”他暗忖，或许真相是异祖自己钻了进来。

在他迷惑时，体内的另一股力量也在迅速壮大，必是异祖无疑。

异祖的觉醒，比他想象得要迅速许多。

腹部传来的捶打，立即验证了异祖的话。

回到皮囊，犹留才察觉，比起娘子山上的声音，这道声音的口音真不是一点点重。

大概是被封在地下太久的缘故，异祖还保留着古语的口音。

脑袋里一片空白，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应付眼前的处境。

“那个贪吃息啊？”他决定先耍个无赖救急，好拖延点时间来想清楚应对之策。

“大胆小儿，吾乃异祖。”

旋即，他的腹部遭受到猛烈的反击。

“看来我真是出现幻听了。”他确定这声音不是来自森林之子，但也不想立即承认这是异祖。

肚子里的声音非常清晰，看来异祖是真实存在的，绝非故事而已。

“你没听错，正是本祖。”肚子里的声音继续向犹留确定，他所听并非幻听。“你要是怕了，乖乖求饶，或许吾还能许你苟活于世。否则，休怪本祖残忍。”

从前，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他到哪都被瞧不起，到哪都要遭受冷嘲热讽，到哪都躲不开各种玩笑。

乖乖！否则！都是他最讨厌的词。

每晚睡前，老奶妈都会俯视他的眼睛：“你要乖乖听话，否则夜神就会把你抓走当夜宵。”

虽然住在暖房里，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私生子身上踩一脚。

这种屈辱感日复一日地重复，终究还是在他心头上刻出了痕迹。

从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粗鲁。

但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错了。

昔日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本你大爷的祖宗。”他实在忍无可忍。

“粗口之人，焉能是奇才！”异祖叹气道，“吾已窥视过你体内的生息和力量，你令本祖失望至极。”

“少给我咬文嚼字，我是人才还是蠢货，关你屁事！”说话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别吾了，你敢再吾一次，我就将你永远吾在肚子里。你失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曾答应过你什么！”

“不知天高地厚！”

“你才在野林混多久，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我不吃这一套。何况，你是谁？你是息，根本不是人，更没有经历过人族文明，别学你那些徒子徒孙说话，听得别扭恶心。”

肚子有团生息，火海还在继续焚烧，他除了使出身体里的力量，已别无选择。

然而，犹留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唤醒体内的力量，并为他所用。

“你当真不是！”异祖还是怀疑。

野林乱七八糟的声音真多，大概是游荡在四周的孤魂野鬼，都长了狗鼻子，无非是想趁机捡点漏息。犹留开始怀疑自己的皮囊具有超强的粘性，才导致莫名其妙的怪东西都粘上来。

“是什么是！我是你祖宗。”他看见火花从鼻梁上飞过。

此际，万水之息在他周身外生出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将他裹成了个球，隔绝了烈火焚身。

“他不会这么说话！”失望从肚子里传出来。

“我就是我，我是犹留。我如此年轻，怎么可能认识你这个老息。”他闭上眼睛。

“不可能，老林不会骗我。”异祖说。

“老林又是谁？”他问。

“吾之生地。”

“人有出生地，息自然也应该有个出处。你的老巢远吗？”他清楚，最远不过野林。

“远在天涯近在咫尺。”异祖一声叹息。

曾听师父说过，所谓远在天涯近在咫尺，对人而言，就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那的确有点凄惨。”他点点头，深表同情。“反正你不是人，没有血缘没有亲朋没有牵绊，你只是息，也无所谓身在何处了。”

“你为何不怕我？”异祖突然好奇。

“怕一道声音？凭什么，我又不是未满十岁的小屁孩。”他一边暗忖一边佯装道，“我连这群异士都不怕，你区区一道声音，有何畏惧？”

接着，异祖在他肚子里抓了狂：“你怕他们？你怎么可以怕他们！他们不过是凡夫俗子，你天生异骨异息异血，怎么可以自甘堕落，与他们混为一谈？”

“异骨异息异血？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可不是妖魔鬼怪。”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异”。

“私生子？”异祖迟疑了一下。“本祖就在你肚子里，你是谁，本族看得清清楚楚。你虽然拥有人躯，但是你根本不可能是人族所生。你染人息，却非人息，断然不可能是人族之子，何来私生子一说。”

“我乃母胎怀足十月出生。”反正他已忘记了。

“你究竟为何借腹，我也猜不透。”异祖回忆道，“从前也有生息得了机缘，借人腹出生，只求为人一世，好过过人瘾。”

“他们可是都是你的信徒。”他有点同情外面的异士。“他们所作所为，皆都是为了你早日解封。”

“人的寿命极短，自然什么都得着急，你怎么会怕他们！”异祖根本无情。

“我才不管你看见什么了，反正我就是一个人。”他越听越不爽快。“我才不怕那些异士。是暂时还没有想出招，不知如何对付他们而已。等我恢复体力，自然有法子收拾他们。就这么大点的祭台，就这么点火苗，怎么可能困住我呢！”

“他们的异术都是我传授。”异祖提醒道，“有几个也算是有几分天赋的。”

“那你岂不是异士的主人？”

“当然。”

“我不信。如今野林，吹牛的人越来越多，你说你是，那麻烦你证明一下呗。”低头和自己的肚皮对话，他也是破天荒头一回。

幸好有熊熊烈火做屏障，没有异士能看清楚火中的诡异，否则必以为他是个疯子。

“如何证明？”异祖问。

“如果你能熄灭烈火，解开我四肢的藤环，再放我离去，我便信你三分。”

“我本来就可以使唤藤蔓，后来为了他们也能使唤藤蔓，才想出了一个法子。”异祖认真回忆道，“我早忘记这个方法，毕竟我将驱藤术送给他们已经很久了。”

怒气喷涌，犹留冲着肚子吼道：“滚。”

“我不走。”异祖拒绝。

“那就闭嘴。”

“我要你的力量。”

没有任何异士认出了森林之子的力量，但异祖却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果然都是野林之息。

“我又冷又饿，哪来的力气！”他清楚异祖所惦记的力量，本以为一魂二魂的力量微弱，不足以引起关注。

“你身上有野林生息的味道，只要得到你的生息，定能助我突破封印。”

“这么说，你是要吃了我？”他瞬间清醒。“笑话，你不看看自己的处境，你现在可是在我肚子里，再过一些时间，你就变成了一堆肮东西了。”

“我不食肉，只是吞食寄生在你身上的力量。这力量虽小，但我甚是熟悉。”

“巧了！这也是我的想法。”他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