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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下，无数嗜血的小东西就躲在草丛里，等待饱餐一顿的机会。

除了博赫城堡，野林任何地方对私生子而言皆陌生，身处何地并无差异，但和武有几分不同。

萤石灯在拱桥上发出颤抖的幽光，活像偷吃被厨娘抓个正着的李采办，怯怯懦懦地蜷缩成团，警惕随时举着菜刀出现的厨娘。

从四周传过来的稀疏之光，宛若是蜘蛛网布在夜空里的丝线，锋利如剑骇人。

待到刺骨的冷风吹干了眼眶，他还没能确定武定山那个花园的具体方位。

黑斗篷还在等待他的回答，毕竟每个疑惑解开，都能为参良的霸业带来更多的希望。

“参良不是蠢货，他不会杀了自己的摇钱树。”犹留踩在滑腻的鹅卵石上，险些摔了一个大跤。

黑斗篷眼疾手快用力将他往回一拉，才勉强没摔个狗吃屎。

霎那，前后左右传来了迫不及待的异响。很显然，这些嗜血的小东西们，已然饿极了。

他不由地想起自己遇见黑斗篷的场景，一身冷汗。这种忠诚，犹留扪心自问无法企及。

深夜时分，无人当家做主的铁城内的确最适合杀人放火。谁会关心私生子暴毙于何处呢？

“一张秘方而已。”黑斗篷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草丛，握紧了右腰上的一个防虫香囊。

如他所想，参良的确准备随时取了私生子性命。

假如秘方真是一张纸的话，只要黑斗篷一得手，私生子立即就会变成群虫的大餐。

黑斗篷被群虫包围时，有私生子和阿毛来救；死生子若是成茧子，呼天唤地也不会有人应答，大概只能自认倒霉吧。

就算有人发现，破烂骸骨一副，谁又能火眼金睛区分出是谁的皮囊剩下的呢？

“如果只是寻常秘方，你觉得为何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如何使用呢？要背下秘方不难，何况这秘方就放在吕长老的家里，随手可取得。”他必须把自己活着的必要性和秘方捆绑在一起。

这里是参良好不到容易找到的老巢，怎么可能轻易就让给他呢？

“有何特殊方法？”黑斗篷还是不信。“公子在长屏时，从未提及此事。”

“此方只适用于人。”他恨不得直接了当地告诉黑斗篷，我才是长生不老族能否真正存在的唯一希望和机会。“就算有人窥视了秘方，也天赋异禀瞧出了玄机，却仍然不得窥视真正的奥秘。”

“公子就不想备下几副新鲜皮囊以备不时之需？届时加上公子秘方，野林霸业实现时，公子定然能分一杯羹。”黑斗篷加大了诱惑。

参良的欲望如暗夜的阴寒刺身裸体，弥漫在潮湿如冰针的空气里。

“为了让一个人多苟活一些时日，你们就折腾出这么多事情。”他如实道出改变秩序的艰难。“此举已违背天道人道万物之道，而我所要做的比你们做的更为细致，也是实实在在能实现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我要是死了，长生不老族就是参良自欺欺人的大笑话。日后指不定有多少人来找他算帐呢？”

“此法难道不能由他人来实施吗？主人门人众多，不缺乏能人异士。”参良的嘴长在了黑斗篷的脸上。

“说了是秘方。”草地里的虫子叫唤得凶狠，他有些心烦气躁。“秘密何以成方？”

这个故事要怎么继续要怎么结尾，他心中还没有形成大概，可幸是万水之息是真的。只要万水之息是真的，其他不过都是障眼之用。

“公子请说。”

笼罩在暗夜下的和武氤氲着浓郁的亡息，一直在提醒着他，那些异士定就藏身在四周。

“自然是得到药方者，只知秘密落纸成表方，却不知如何成方之终极奥秘。”他打算把自己的生死和秘方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一只野猫不知从那个方向飞扑过来，黑斗篷侧身为他挡开了爪子，立即在胳膊上留下了几道步痕。就差一点，那猫爪子就攫了他的眼珠子去，大概是被施了障眼法，以为他的眼眶里装的是鱼眼吧。

思及此处，犹留倏然觉得老城主和武天意的人生太可悲了。

不知何时起，参良已在他们身上种下了蛊虫，所见所闻所嗅所触等一切均是幻觉。都说老城主好色，可那时候，纵然是老妪站在老城主和武天意面前，也是仙女下凡吧。

那这些年，各处为讨好武家而网罗的少女，究竟用在何处了？

“难道还需要其他药引子。”黑斗篷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那倒不必。”他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的路。“实施此术者若是只知表方不知内方，又胡乱折腾，秘密就是毒药，所以这又叫药方。只是此药方不能救人只能杀人，但对杀人者而言，能用即是药方。”

“如果要杀人，根本没有必要非这么大劲，太不划算了。”黑斗篷帮他想到了合理的原因。

“所以药方毫无实际用途，自古以来只能成废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古至今无人使用过？”

如果完全没有人使用过，效果如何得知？当然有人使用过，必须有人使用过。

“自然是有的，寥寥无几人，否则此方如何传到我这。”他脱口而出。

这阵子，撒谎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可出口，难道他还有这等天赋！

“何以从所未闻？”黑斗篷并不是心思细腻之人。

四周的风贼子，比他想象得更加乖巧懂事，安静地就像昔日他在枯木林听老先生说故事。

“谁都不是傻子，自己独享长生不老，逍遥于世了，何苦偏要为难自己。如若让他人得知，那执着于修炼长生不老术者还不得将其扒皮刮肉拆骨，遂后好炼成丹药服下。”

黑斗篷引着他走在灌木丛中，边走边问:“如果知方呢？”

“知方还得知如何成方。”谎言在他脑袋里汩汩而出，似泉眼般用之不竭。“知方又分两方，一为知方，二为行方。知方为料，行方为术，缺一不可。唯有成方时，方可让人生机勃勃，犹如重获新生，从此不受原皮囊的桎梏。见药方、知秘密、得方、知方者，放眼天下，唯有我一人。”

私生子生，真正的长生不老术便存于世；私生子死，长生不老之方就湮灭于人世。最重要是，天底下只有他一人能辨识真假。

不得不佩服自己无师自通的骗术，他笃定参良不舍得切私生子的萝卜。

“吕长老为何不将此方献给博赫努一，又或占为己有？”黑斗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夜风在头顶上撕咬，犹如匕首在刮耳膜。

“此乃逆天背道之方，不是一般的命格无法承接。”他相信任何信异术者都对此深信不疑。”为了实现一个人的不老，而触怒诸神，我想以伺神为使命的七子七族没有人敢逆天而行。”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传授长生不老术的人，那私生子必死无疑。

“公子如何承接，这其中难道还有其他渊源？”

“诸神择七子七族为野林使者，受七子七族神息，我虽为私生子，却多少也还是有了异样的命格。”

“七子七族后代诸多，诸神为何偏偏选中了私生子？”

“这其中得了什么缘故，我自然是无法窥视的。试问野林天下，谁能聆听诸神旨意呢？”

“自然是七子七族的继承者。”

“所以，我无法告诉你诸神为何选中私生子。”

“莫非这就是当年博赫努一执意破了老祖宗的规矩，接你回城堡的原因？”

看来，博赫努一为了让私生子入住小暖房，得罪的可不仅仅是特纳兰英一人啊。

“私生子毕竟是私生子，博赫努儿子多，岂会在乎一个私生子死活。但七子七族乃是天选伺神使者，自然是要执行诸神的旨意。”

”如此说来，那博赫家族该已知公子存世为人的使命？”

“未必。”他不能把其他人扯进来。“如果他们知道我的使命，岂能让巫医族火祭我啊？”

“但那次，他们父子俩还是保住了你的性命。”

“或许是私生子体内留有博赫家的血，博赫云溪是个重情义之人，我才侥幸活了下来。不信，你去问问参良，至今巫医族那伙人还在找罪证，好再把我送进大火中烧成灰烬，以解心头之恨。”

“公子平时可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如果知道他体内住着森林之子的生息，参良是炖了吃还是生吃？

“从长屏回来，算不算？”犹留觉得这个理由最值得怀疑。

最值得怀疑的事情，往往最挠人心。

无论如何，参良都不会相信普通的私生子可以来往长屏，估计七子七族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自古以来，只有得到诸神允许的暗夜钢军及首领，才能在长屏外进出。

“那兴许是七子七族的血起了作用。毕竟诸神赐予七子七族首领可进入长屏内外的行权。”黑斗篷说。

他也曾琢磨过暗夜钢军的特殊之处。唯一的可能，便是暗夜钢军入伍前许下的铮铮誓言。

“或许正是私生子无法继承七子七族，又拥有异样命格，总不能浪费吧。”他把自己这块肥肉死死地定在菜板上。“如今想来，也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注定。试问，还有谁比私生子更可承接，这逆天背道离经的秘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