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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快走。”一名长剑侍卫，横臂拦住了追赶而至的狼王。

狼王身边的另一只黑狼立即扑上去，与侍卫扭打成团，侍卫抱着狼头，用肩膀抵着狼的下颚，双腿捆住了狼的身子。

从侧面冲出来，犹留见侍卫的痛苦状，立即转身，抽出匕首，却被身后的白衣男人抓住手臂。回头一望，一张漂亮的脸蛋，像极了人性的所有美好。

士兵发出痛苦的惨叫，“只要给黑狼一匕首，你的侍卫就能脱身了。”他提醒眼前的漂亮男人。

“他是我的侍卫，这是他职责。你现在应该带着我立即逃离狼群。”漂亮男人命令他。

声音也是如此漂亮，却长了一副铁石心肠和锋利的舌头。“我不是你的侍卫。”他挣脱开，扑上去，毫不犹豫给了黑狼一刀子。上一次的真实经历，还有从前云溪在欺负他时所累积下的经验，皆在手中化作了果决和速度。

侍卫推开黑狼，爬了起来，胸前一片血红，非不清是人血还是狼血，便立即投入保护工作。背着他们，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后退，侍卫喊道:“少主，我断后，你先走。”

少主？借着薄光，他打量起这个所谓的少主，漂亮且冷漠，都是极致。

狼嗥越来越近，形成无形的罩子，将他们笼罩在其中。那少主拉着他往山坡下撒腿就跑，身后还不断传来侍卫的呼喊声:“少主，快跑！”

几声后，耳旁只剩下凄厉的风声在磨砺山脊和岩石，他们忘了一切，只有一个念头，全力往前跑。

狼嗥已至，如战鼓擂起，少主猝不及防将他往山下一推，两人便如大冬瓜似的滚落而下，压倒了一片绿色，犹如在针板上翻滚。

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两个已成血人，白衣上盛放朵朵红花。山坡上遍布的带刺荆棘和藤蔓，将他们刮得遍体鳞伤，浑身上下也没余一处完好，狼狈至极。

那侍卫已在狼牙下成为血肉模糊的碎片，另一只黑狼将他的胳膊丢下了上坡，此侍卫忠诚护主令人敬佩。这句话是博赫努一将他领进博赫城堡时，告诉他的第一个道理:忠诚是士兵唯一的优点。犹留至今印象深刻。

他们从山坡上滚下来，竟还是滚落进了一个更为窄小的小凹地，四面皆笔直的岩石，根本无路可走。

站直了身子，犹留昂首挺胸直视山坡上的狼王，发出了怒吼！

群狼站在山坡上准备俯冲，却被狼王喝止了。不知为何，它们止步在山坡上，仿佛霎那之间对他们失去了兴趣。也许山坡下有边界，听小老头说起过野林的动物对领地的意识非常强烈，若不是迫不得已，绝不会轻易越界。

“狼群有领域性！捞过界是很危险的！”确定四周安全后，他站稳身子，转身告诉这个少主。“这个道理，野林里的三岁小孩都清楚，绝对不会有人故意挑衅兽类的领地。”

“我知道。”少主冲他眨眼，“不过，它们不是不下来，而是不能下来。它们怕你。这里只是个大石盆，有什么猛兽可让群狼顾忌？只有你。你是谁？”

果然长得漂亮的，无论男女，脑子都不太好使。“狼是一种凶猛的动物，切记近距离接触。你母亲没有告诉你吗？”他摇摇头，无限惋惜造物者的吝啬。

“她早早死了，来不及告诉我。”少主像是在说一个陌生女人。

“你不难过？”他费解漂亮和无情之间的关系。

“为何要难过？能生出我这样优秀的儿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欣慰，也是她出现在人族的唯一使命。若不是诸神恩赐我于她腹内，她根本没有机会来到人间。”

又是一个自恋的男人，比起地隰云溪乔择更疯癫。“那你的奶妈呢？”他抓过一把枯草，迅速擦拭去匕首上还为冷却的鲜血。

白衣靠了上来，身上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十分好闻的木香。“哦，她不敢告诉我。”说罢，少主用双手端住了他的脸庞，近乎鼻尖对鼻尖。

“为什么？”他向后一仰，躲开呼吸。“这世界上，还有不敢唠叨的奶妈？”

“万一我不信，把她丢进狼群里，试试呢。”

“你也是诸神丢进人间的奇迹。”他倒是想这么恐吓老奶妈，可惜了，最后被丢进去狼群里的，很可能是私生子。

这个长相颇为无辜的少主，分明比自己还大几岁，几乎和地隰云溪差不多岁数，声音却留有几分稚嫩。看起来善良的未必是善良，比如这张脸，且还长了一张刀子嘴和一副铁石心肠，这样的人不张嘴更危险。犹留告诫自己，时刻警惕，小心疯子。

“我不是奇迹，你才是。”

原来这个少主会夸人。“不是奇迹就是傻子，那你是来送死的？”犹留不禁皱起眉头，此人大概是个傻子吧。曾经有人对乔择说；漂亮的娃娃就应该摆在大厅里供所有人观赏。乔择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毫无怒意。隔日，人们就发现此人已上吊，并在上吊前割掉了自己的舌头。

“我不叫傻子。武定山，我的名字。”自称武定山的少主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和白牙。“我只是到处闲逛消食而已，谁知道会走到狼窝呢。”

“消食？”他环指四周，不禁大笑了起来。“正常的野林人会尊重各个种族的领地，人和兽类自古以来和平共处，鲜少侵犯他们的领地。”云溪是能扯，此人更能鬼扯。“你家是蚂蚁窝吗？消个食，需要跑到深山野林里。”

“我可能是个很特别的人。也许狼窝里，也有一匹特别的狼，会喜欢特别的我呢。毕竟，在这世界上像我这样的特别的人，太少了。”

武定山是他见过最自恋的男人，让人的拳头发痒。“你要是特别的人，我就是特别的神。”他觉得自己也是个疯子。

“能在这里相遇，必然是诸神的旨意，你我必然都是特别的。”

“漂亮的脸蛋，咀嚼起来特别得可口。”他不得不赞同，“听说长得漂亮的人，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的确特别愚蠢。”就算是暗夜钢军，都会凭借动物特有的习性和痕迹绕道而行，何况是野林子民。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狼也有眼睛，定能分辨美丑。”武定山说出了一番歪理。“太丑的肉一定很难吃。我从来就不吃丑肉。”

何止蠢！眼前这个蠢货，竟然认为狼会因为漂亮脸蛋而改变兽性。“对于动物而言，它们可不认识人族那一套。无论是谁，在它们看来，不过都是一顿美味。”话说至此，犹留忍不住翻了白眼。“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敢骂本公子愚蠢的人，除了我大哥，连生我养我的父亲都不敢这样评价我。由此可见，你也是个不同凡响的人。”武定山并不生怒，反而有些兴奋。

“你的士兵并不好看，脑子也是用来塞稻草的吗？带你来这种地方，岂不是羊入虎口？”在他的认知里，侍卫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

“他们长有耳朵是为了听我的话，而不是遵从他们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男人居然也可以在野林活下来。“那你脑子坏了，眼神也不太好，硬把自己往狼嘴里送。”他抬起头望望天穹，大概是得了诸神特别的庇佑吧。

“你是谁？”武定山一直在打量他，仿佛在古董店里的老板在估价。“是穷人家的孩子吗？”

“莫欺少年穷，是我奶妈常常告诫我的老人语。”他不得不皱起眉头，手按在长剑上。“长了一条恶舌头，你就不该活到今日。”

“欺负弱小，绝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武定山居然说出这种话。

“弱小！”他扬起声调，“你弱小？适才，你抛弃保护你的士兵都不带眨眼的。竹鬼都比你有情有义。”

“他们是我的盔甲，能用上是他们福气。”武定山耸耸肩，深不以为然。“士兵若是一直活着，要么敌人太少，要么他们太无能。如果是后者，他们岂不是废物？我想他们宁愿当盔甲，起码证明自己不是饭桶。”

犹留听得愕然，这番言论甚是新鲜，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如何反驳。就像暗夜钢军，似乎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应该死在长屏。如果死在长屏之外，对暗夜钢军士兵自身而言无疑是一种耻辱，也是对暗夜钢军誓言的背叛。

“众人皆知本公子向来善待我的宠物。看你模样也不赖，不如和我回家当我的宠物，如何？”

“诶，我刚刚救了你一命。”他忍不住提醒不久前发生过的事实。

“我叫武定山，你呢？”

“你刚刚说过。”

“现在算是正式的介绍。”还未等他介绍姓名，武定山又隆重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做我的宠物吧。反正穷人家的孩子，余生除了穷，也无任何可能了。”

面前的这双眼睛装着星辰，可惜了坠落错了地方。“宠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想起了阴城的看门狗。

“对啊，和我回家，做我的宠物吧。”武定山的表情甚是真诚。“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是人，不是宠物。”他瞧着武定山也不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可这家伙的爹肯定是个不正经的，才会生下极度自恋的疯子。

“我的眼睛亮得很，绝对不会看错，而且我对自己的品味有信心。将来，你绝对会是一只好宠物。”

眺望山坡上，狼息已消匿，只剩下一片残骸。

“群狼已退下，你也无恙了，四肢齐全，能走能跳能跑。缘分已尽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听得脑袋疼，他不得不宣布。

“你不怕群狼吃了我?”武定山面露无辜，就像暖洋洋的灯火融化人心。

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你有腿，怎么散步来的，就怎么散步回去。”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禁琢磨野林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

“不管你走到何地，我都会把你找到的。”武定山宣誓。

“哈哈哈哈，谁当谁的宠物，还不一定呢。”犹留笑了起来，挥挥手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