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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之间是有圈子的,同个年级同个组的，一般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不出半天所有老师就都知道了。

再传半天,基本全校老师都知道了。

而各个年级的文科一班和理科一班又是老师们关注的重点，傅雪这荒唐事儿没一小时就传遍了全年级。

祁淮可没有这么大嘴巴,但他当时巡视全校的时候，跟在身边的还有个副校长，这传话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不过人家能做到副校长,功绩也是有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否定人家，而且换个角度来说，她自己做出这种事,那就该吃产生的恶果。

反正祁淮看着微信群里的各种讨论，觉得挺好笑的,这确实是个茶余饭后的调剂，然而像这种八卦,都是别人的事，谈个一两次基本就忘了。

可他们忘是忘了，傅雪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走在路上,总觉得别人在用不好的目光看她，那种感觉如芒在背,搅得她心发慌。

她不得不想，他们是不是认得她，他们是不是也在笑话她，情绪一点点积攒,傅雪如同惊弓之鸟。

她越来越沉默，直到有一日发现席暄也未正视她时，彻底崩溃。

她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

傅雪心神恍恍，成绩也一落千丈，行走在校园中时，她总是挑着小路走，避开拥挤的人群，她开始喜欢在人工湖边发呆，哪怕那个湖常年没人修理，十分恶臭，可她就喜欢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静静眺望远方，直到有朝一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

祁淮在做教导主任的收尾工作，他已经在清水中学待了半年，国安局在检测后告诉他，应该不会再出现流血流泪事件，让他准备准备后拍拍屁股回来。

祁淮还有些乐不思蜀，每天在学校看着那帮子学生叫苦连天，偶尔增删一点作业，多好玩啊，可惜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他刚这样想着，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急急敲响：“祁主任，去看看吧，有人跳河了。”

祁淮下意识看了眼和国安局对线的视频，那面的检测仪器好好的，指针没有一点波动。

这说明，这自杀事件没有被逃生游戏干预，同时是一件非必发□□件。

祁淮有些懵：“谁啊？救护车喊了没？人捞上来了吗？还活着吗？”

“是个小姑娘！”来汇报的正是当时把祁淮招进保安队的队长，他亲戚是离职了，可他还在呢，“好像还活着，就是昏迷了，校医正在给她做心肺复苏。”

祁淮点点头，跟着保安往外走。

这一路上，保安还在念叨：“你可真倒霉，这才刚被调到教导主任位置半年，瞧瞧都发生多少事了，这次是最严重的，估计你肯定会被骂，最后挨上处分，要是学生死掉的话还要担刑事责任，你说说你，去当什么教导主任，还不如就当个保安嘞，安全！”

保安也不安全啊，祁淮心想，一般发生了事情，冲在最前面抵挡的不都是保安吗？就比如方才下水救人，去得也是保安，要是一个不小心腿抽筋，那可就是两条命。

心头虽这么想，祁淮面上却未表现，两人说话间走到了湖边，人群围成了一个大圈，将中间空出来，以方便校医救人。

大家小声讨论着，都在猜测这人的身份以及寻死的原因。

忽然有人开口了：“这是我们高二理科七班班的楚燕欣啊，你看她那个手镯，卡地亚的，之前老师说过她好几回，让她不要戴首饰，我因此注意到了，这就是楚燕欣。”

众人往寻死者手腕上一看，果然是个漂亮的手镯，是不是卡地亚他们不知道，但能看出很有钱。

“不会真是楚燕欣吧？”

“有可能啊，你忘了上学期那个事情？听说发生后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她被孤立了。”

“是吗？”有人道，“那我觉得她有点可怜。”

“可怜个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懂不懂，她校园暴力，这是自食恶果好不好。”

确实是这样。

但此时此刻的楚燕欣，看着确实有些可怜。

头发凌乱地遮在脸上，衣服上满是褶皱和泥浆印子，手臂上还有两根不知种类的草，整一个狼狈样，身体随着校医的动作有了些微起伏，不停往外吐着水。

很惨。

惨到已经有女生开始同情她了。

祁淮站在人群外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能感知到，落水的女生已经清醒，可不知为何，她还闭着眼不肯睁开。

估计是想可怜得久一点？

祁淮狠狠咳嗽一声：“都围在这里干嘛！已经上课了，你们都给我回去学习，这里我来管！”

教导主任的威力实在太大。

众学生直接散开，往自己班级走。

祁淮缓步走到了落水女生身旁。

“还没救活吗？”他问校医。

校医：“很奇怪，心肺复苏已经做了，她也不吐水了，但就是醒不过来，要不然再做个人工呼吸？”她站起来：“有肺活量稍微大点的吗？我肺活量不太行。”

祁淮正想说他可以去翻翻体测表，一旁的保安队长就举手了：“我——”

他话没说完，地上的女生就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蒙地看着他们：“我……我这是怎么了？”

这样一个本该严肃的场景，祁淮居然有点想笑，而他嘴角也确实勾起了一抹弧度，而这时，保安队长的后半句话终于吐了出来：“我老婆肺活量不错，她就在学校小卖部当收银员。”

“噗——”祁淮直接笑出了声，人算不如天算，估计楚燕欣也没有想到，保安的话如此百转千回。

他往后退一步，给地上的人让出位置，结果赫然发现，凌乱湿漉的头发下，是一张清纯可人的脸。

是傅雪。

几乎是立刻，祁淮就猜到了她们想干什么，傅雪想针对的是祁馨，她想让祁馨被同学针对，楚燕欣想针对的却是他祁淮，因为学校出现自杀未遂的学生，他这个教导主任难辞其咎。

双管齐下，一石二鸟。

楚燕欣出钱，傅雪出力，两人相结合，可不就是恶毒二人组。

而且她们两人凑在一起，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清水中学的事情居然上了热搜，一个大大的标题——“某中学老师逼学生下跪”正以极快的速度攀升至微博第一。

点进去一看，正是傅雪朝祁馨下跪的那一幕。

有人录了像。

祁淮估摸着录像的位置，很轻易地从脑海中寻找到录视频的同学，很好，等一会儿他就去高二文科一班收手机。

他走神之际，傅雪已经站了起来，祁淮又往后退了一步，此时副校长和校长以及党委书记也都赶来，几个大老爷们把傅雪围住，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站在外围的祁淮笑了笑，忽然道：“我们学校上热搜了，微博，现在好像热一了。”

众人又是懵逼，上热搜？这速度未免太快，他们不约而同翻开手机来看，发现是前段时间的事儿，只不过故事主人公都是同一个人而已。

校长看了看面前狼狈的傅雪，又仔仔细细看了自己手机里的视频，终于确定他没看错，他此时说话再没了往日的做派，颇为小心翼翼。

“傅雪同学，你还好吗？”

傅雪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校长有些头疼，他不知道现在他该怎么办，这种当众下跪的事情他还当真是第一次遇到，来回想了半天，他忽然对傅雪道：“傅同学你今年几岁，读几年级，爱笑吗？”

傅雪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众人都犯了难。

校长看看大家，只好自己去问：“傅雪同学，请你回话，你是有自闭症或者其他心理疾病吗？你家里带你去看过精神病科吗？我觉得你的状态很危险，不适合再在学校里学习。”他又看了看四周，忽然道：

“我这有个建议哈，我可以帮你写封推荐信，去特殊教育学校，他们会很乐意接受你的，傅同学要不要考虑一下，不对，你现在这种精神状态估计也听不懂我说什么，我应该直接和你家长说来着，小祁——”

“嗯？”祁淮立刻接上。

“你去找找学生名册，把傅雪同学的家长喊来。”

祁淮：“已经喊了。”

他这人虽然干啥啥不行，但喊家长绝对第一名。

像是没想到祁淮速度这么快，校长很是愣了一下，最终缓缓点头，讪讪道：“嗯，你不错，继续保持。”

傅雪的妈妈来得很快，一来就抱着不说话的傅雪哭，几个校领导站在旁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校长又再次提出了自己有关“特殊教育学校”的话题，谁知道傅雪的妈妈不走寻常路，她拒绝交谈，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喊大闹，让学校赔她女儿，赔她们精神损失费。

祁淮敏锐地发现，在她撒泼打滚的时候，傅雪还是一动不动，但杂乱头发遮盖下的眼中却如同闪过寒光，冷漠且无动于衷。

这是一段不正常的母女关系。

他由此下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