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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与王虎主仆二人轻声交谈的工夫。

负责挨个收钱的瘦高个兵痞，摇晃着尖嘴猴腮的脑袋，已搜刮完了车厢内前几排百姓的财物。

虽然开始收所谓“摊派喜钱”时，这个兵痞看似公允地说了一个固定的数额，还特地强调童叟无欺一视同仁。

但实际上，却是看人下菜只多不少。

甚至前排有个小商贩模样的百姓，特意将戒指取下藏在鞋底，也被这兵痞毫不客气地搜出“要”了过去。

小商贩刚嗫嚅了一句，“兵老爷，这是俺的婚戒，对俺来说意义非凡，您看是不是通融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兵痞的怒瞪吓得坐回了原位。

此时收钱的瘦高个兵痞，来到车厢前部第五排一个村妇模样的乘客面前站定，一手挥动微型步枪，另一手将敛财的袋子前伸，语态刻薄地道：“到你了，摊派的份子钱呢？”

村妇拘谨地站起，佝偻着腰，脸上挂着僵硬又卑微的笑容。

接着从有些破旧还打着补丁的上衣外兜内，掏出一张贺卡大小的对折纸条，双手颤抖着递了过去。

这个村妇递出纸条后，明显十分不安，不时抬头查看兵痞的反应。

瘦高个兵痞接过那对折的纸条，一面打开一面眉开眼笑地调侃，“看不出来，你这乡下婆子穿得破旧一副穷样，竟还能拿出价值不菲的九州钱票？”

九州钱票是三战之后，如今在割据混战的东海大陆，唯一通用无阻的大额货币凭证。

各个军阀在自有势力范围，会发行不同的货币种类，有的是纸币，有的是金银铜等贵金属铸造的钱币。

但要在其他军阀据点做买卖，除了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手段，唯有九州钱票，才是硬通货。

只因九州钱票的背后，有如今东海大陆排名靠前的几大豪强势力联合背书，所以可在各个地方军阀的势力范围得到承认。

作为九州钱票的补充，几大豪强还联合发行了面额不等的九州币，比如刚才那对朴实兄妹中叫小兰的妹子，塞给那叫狗蛋少年的钱币，就是一张面额元的九州币。

兵痞瞧见村妇掏出九州钱票大小的纸条，自是心中暗自兴奋。

毕竟九州钱票，面额最小的也是一万。

兵痞搜刮来的东西，按照高家麾下属军行贿才能得到升迁的风气，大部分都要孝敬给地方军的直属上司。

所以，若这张九州钱票是真的，单是私自留下这一张，可就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瘦高个兵痞本来眉飞色舞，连声夸赞村妇的觉悟高，岂料，那对折的纸条打开后，却是面色陡变，对村妇怒目相向。

“这什么破玩意儿？你这刁民，敢拿一张废纸来忽悠本军爷？”

村妇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指着纸条，小声辩解道：

“军老爷，这不是废纸呐...”

“咱高家少主的喜钱摊派，我昨日在东洛城区的检查站交过了，您仔细再看看，这是区检查站的军爷，收钱后开出的缴纳凭证...”

瘦高个兵痞哪理会村妇的解释，随手就将那凭证撕碎扔在脚下，连着踩了几脚，恶狠狠地威胁村妇道：“咱们东洛城的辖地，一共有十个管制区，区那是区，这里是区的检查站，怎么，看不起我们哥俩？想赖账不给？”

村妇更是面色愁苦，接连将几个衣兜全部翻开来给兵痞过目，“军爷，真不是不给，实在是...，俺家现在粮食都买不起了，这次还是去找亲戚借钱买粮，真没钱再缴纳一次喜钱了...”

“没钱那是你的事...”瘦高个兵痞不耐烦地打断，目光陡然落在村妇的手腕上，“这不还有条银手链，摘下来，充数！”

村妇本来一直唯唯诺诺，此时见这兵痞要抢手链，登时哭天抢地，哀嚎不断道：“军爷，您就放过俺吧...”

“俺唯一的女儿，头两年被你们主上高家派来的人，从村里抓去做了奴婢，至今生死未卜全无消息，这手链，是孩子唯一留给俺的念想了...”

面对村妇的苦苦哀求，瘦高个兵痞哪听得进去，提高音调蛮横地道，“少啰嗦，要么给钱，要么东西留下，再不配合，就把你抓去做苦力！”

村妇眼神灰暗，哭哭啼啼，死死护着快被扯断的手链，仍旧是不愿松手。

瘦高个兵痞明显来气，咔哒一声，将微型步枪保险解除子弹上膛。

“我以东洛城第五区检查站常驻检查员的身份，警告你这刁民，再不配合，格杀勿论！”

兵痞话音才落，紧挨着村妇落坐，之前一直埋头不语的同行者站了起来。

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庄稼汉子。

这庄稼汉子站起后，竭力挺直腰板，冲那瘦高个兵痞哽咽地道：“别为难我家老婆子，要抓苦力，抓我就是...”

想来那哭啼哀求的村妇，正是这庄稼汉的配偶，眼看妻子快遭毒手，护妻心切，这才冒死出言。

“就你？”瘦高个兵痞，看了一眼面黄肌瘦只剩皮包骨的庄稼汉子，肆无忌惮地发出嗤笑，“你这短命鬼的样儿，去了咱高家矿场当苦力，多半也是没几天就埋棺材里，滚一边去，别碍事。”

“对了，你们既然是两口子，那喜钱就得缴纳双份，要是都给不了，今儿可别想走。”

庄稼汉子虽是老实人，此时也给激怒了，声音充满悲愤道：“你们这些混账，整天鱼肉乡里，我们这些老百姓在高家地界，都快活不下去了，哪有钱给你们反复搜刮！”

“钱没有，老命倒是有一条！要杀就杀吧！”

庄稼汉子一梗脖子，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但慑于兵痞手中有枪，自是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那行，成全你！”

兵痞放下搜刮的钱袋，举起步枪，瞄准了那面黄肌瘦庄稼汉子的胸膛。

眼看这庄稼汉子，就要命丧顷刻。

整车百姓，除林乐主仆外，余下人等无不是噤若寒蝉。

但众人皆知，在东洛城地界，高家所属的地方军，早就高压统治掌管着一切境内属民的生死。

谁若此时敢出头替这庄稼汉说话，绝对是凭白送人头...

王虎有些于心不忍，看向身旁纹丝不动的林乐，“少爷，这两个高家兵痞，无非是求财而已...,块放在如今物价飞涨的西南地界，也就买一袋米，咱们是不是，帮那可怜的老人家一把？”

林乐立即摇了摇头，言简意赅面无表情地道：“再等等，还不到滥发善心的时候。”

说话间，林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紧攥着银手链的村妇身上。

他魂穿前虽来自星海，且在帝国军界大展拳脚做到了元帅的尊位，倒也不是不通人情铁石心肠。

但也不可能做一个滥发善心的大好人。

乱世之内，无条件地滥发善心，往往下场很惨。

这条真理，宇宙之内皆是准则。

况且前几日在问天城图书馆，通过思感博览地球东方大陆的历史书籍。

林乐除了接触到不少地球文明独有的海量知识信息，还很欣赏那些古籍里面的一句话，“自救者，人恒救之。”

假若那村妇，不顾丈夫生死，到这种地步都不肯交出那条身外之物的手链。

那这种人不知轻重急缓，还不懂得变通，根本不值得同情，自没有出手相帮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