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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凉亭中蕙贵妃一手执壶给赵元铎倒了杯花茶。

见赵元铎不知在思索甚么，她说道:“今儿个你父皇让你随老四他们一道出宫玩，你舅舅没答应，在为此事不快？”

赵元铎回过神，摇头道:“儿不敢，舅舅也是为儿好。”兄友弟恭他不奢求，至少表面要维持住，蕙贵妃和江枢密使的意思，走得太近将来容易束手束脚。今日父皇找他聊了一下，他听得出来父皇的意思，父皇希望兄弟之间不要自相残杀。哪一次的夺位之争不是你死我活，但凡心软一些的，全都葬身黄土中。成大事者，不应被鸡毛蒜皮小事影响。

“百兽会的事，你如何看？”蕙贵妃问。

“要冲着侯府，定是先冲着李玥朝去。李玥朝有父皇和皇后宠爱，金昱和宋景瑞皆与她关系甚好，她母亲家中势力不可小觑。香囊应是要交给李玥朝的，错误地落在李秀丽手中。”

蕙贵妃微微一笑，抿了口茶:“外头的事你要多上点心，前日范家女儿来我这小坐，说了不少管用的事。”

赵元铎立马道:“求母妃赐教。”

“李玥朝从前与侯府家那表小姐苏文瑛素来不对付，李玥朝落陷阱，正是因去找苏文瑛导致的。我还听说了一事，苏文瑛和李玥朝同时落水，李玥朝差点被耽搁救上来。伪善者的嘴脸总是让人轻易相信，要怪只怪李玥朝从前作恶多端。谁会相信一个恶人的话，而不信一个好人。”蕙贵妃说着，态度满是对苏文瑛的鄙夷。这点小伎俩成不了大事，迟早会被侯府轰走。

赵元铎理了理，顿住:“母妃的意思，香囊的事也是苏文瑛所为？可她为何？侯府待她不薄，该给的荣华富贵一件没少。难道就因为一个萧暮？因为萧暮也不至于害了李秀丽。”

蕙贵妃轻笑出声:“她是在除掉她路上的绊脚石，所有会挡住她路的绊脚石。没了李秀丽，没了李玥朝，侯府只有她一个表小姐，侯府要想在朝权更迭中站稳住脚，届时全京城男子不由她挑选？她与李秀丽无冤无仇，先害李秀丽，加上她的伪善者面目，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这才是这条毒蛇的歹毒之处，可又是愚蠢之处。她当真以为侯府不会怀疑她，她没想过伪善者的面具迟早都会被撕下。”

赵元铎道:“既如此，咱们为何不帮她一把，将她拉拢成我们的人。”如此他们多一个苏文瑛在侯府给他们做暗线，监视侯府的动向。

蕙贵妃皱眉道:“糊涂了你，侯府和皇后现在定是有所怀疑，你以为他们甚么都不说，甚么都不做，当真不知？并不，他们私下里怕是做好了最坏一步打算。苏文瑛的好日子到头了，一把即将废了的刀子，捡起来再用也只是废物，作用不大。倒是李秀丽那边，可以大做文章。”

“李秀丽？”赵元铎不明白。他常年在外带兵，对朝中事情处理还是不够老道。

“你父皇想将你送回西关，你想留在京中，那就只能牢牢抓住京中权贵作为靠山之一。兰陵王家和岳家有兵权，你父皇才迟迟不肯赐婚与你。花家更是不能多想，花家的婚事花家自己都不能做主。放眼看去，李秀丽是最合适的人选。”

“母妃恕儿糊涂，父皇怎会答应？”赵元铎问。

“李秀丽当年在江南，沈洛川的沈家就在隔壁。直到你父皇追究沈家的罪，沈家才从此没落。二沈只剩沈睿的沈家，沈洛川成为罪臣之后被流放。今日李秀丽去看了沈洛川，两人不相熟，怎能一个千金大小姐冒着罪名去看罪臣之后。”

赵元铎明白了，说道:“母妃的意思，香囊的事怕是随意惩治几个人，将这事给遮了过去。同时也会安抚侯府，条件可能就是答应李云善在朝为官。作为筹码，侯府再不愿意，也要接受这个结果。可另外一方面，李秀丽若与沈洛川有甚么，可以作为一道力撬起侯府。侯府为保李秀丽，会答应我们联姻。我们还可以保沈洛川，拉拢沈睿。”

蕙贵妃稍露满意之色，赵元铎还不至于朽木不可雕也。她说道:“巧就巧在，不仅是你我如此想，薄家也如此想。”

“只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了。”赵元铎说。

蕙贵妃对此事算是心有成竹，不过想到裴琰，她还是有顾虑:“怕只怕裴琰届时要来凑一凑热闹。”

提及裴琰，赵元铎面露不悦，裴琰这只老狐狸，从不吃亏与人。他说道:“谁能弄清这只老狐狸的想法。”

蕙贵妃也头疼此事，裴琰太过让人捉摸不透。说他爱权，他可以用病当借口，远离京城不理京城斗争。可即便如此，京城还是要防着他；说他爱财，他又不用官职敛财；说他贪色，除了通房的丫鬟，从未见他身边有莺莺燕燕，断袖之癖也不是。

蕙贵妃道:“他近来忙着十四的事，应是有其他考虑。凡事还有你舅舅，朝中也不是裴琰一人说了算。”

顿了顿，她又道:“项家村的事你听说了？”

赵元铎应道:“父皇似乎对老四很不满，要将他送去姑苏。”

蕙贵妃冷笑出声:“这就是你父皇，这世上最铁石心肠的人。傅家的恩怨，让他连带着不喜老四，萧家的事让他连带着厌恶老六。”她在宫中这些年，早就看透了人心。帝王的爱是自私的，比起江山，美人是随时可以牺牲的。

她又补充道:“不过倒也好，他们的家世成了绊脚石，只要老七被废，按照顺位是你，按照家世也该是你。你父皇想借裴琰的手扶十四上位，那得看看京中世家权贵答应不答应，得看看四派答应不答应。裴琰能耐再大，能掀了天不成？”

“母妃所言极是。”赵元铎应着，心下确实另有一番计较。阻止赵元秀最好的法子是杀了赵元秀，他不会与母妃和舅舅一样，坐等敌人出现。

蕙贵妃看了看天色:“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赵元铎起身告辞，小太监提着灯送他。

看着赵元铎走远，蕙贵妃眼睛微眯，对一旁的谭尚宫道:“老三做事鲁莽不顾大局，你让人盯着点，莫叫他伤了十四。”她太了解自己儿子甚么德行了，论才干，她知道赵元铎不是能当皇帝的料子。即便如此，她从小就灌输给他这个理念，他必须要当皇帝。他们江家当了绿叶这么多年，也该当一回角儿了。

这些年她处处被淑贵妃和皇后压制，在皇帝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实在辛苦。她要得是万人之上，要得是手握大权。

她要天下，成为她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