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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来乾使劲推着简彧，给他使眼色。

简彧说道:“多谢两位小姐抬爱。”

蓝蔻拉开椅子，请简彧坐下。

钱来乾说道:“五小姐，您先聊着，有事再喊小的。”

说罢，退了出去。

蓝蔻给简彧倒了杯茶，简彧将书放到桌上，并未有所拘束。

李玥朝看了两本书一眼，先找了话题，问道:“先生对建造方面有兴趣？”她得摸清简彧的底，才能知道能否收为她和赵元晔所用。

简彧道:“略懂一二。”

李玥朝又道:“方才看先生皱眉不解，不知所为何事？”

“这……”简彧略有迟疑。

李玥朝道:“我们二人并无恶意，先生不妨直言。若先生还有顾忌，那我不问便是。”

简彧看着李玥朝如此真诚态度，自从家道中落后，他看尽世间人情冷暖。对人心虽说没把握全看透，但还是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他说道:“汾阳浒山堰有隐患。”

“隐患？浒山堰竣工至今也有三十多载，从未听说有事。”李玥朝知道浒山堰，前些日子定远侯和李云彻提过浒山堰，汾阳淮江附近常年饱受水灾之苦，后来江家江酉给前皇帝上奏，在淮江建筑长堰，这才终结了多年水患。

简彧打开书，翻到汾阳淮江地图，他指了指浒山堰:“淮江虽窄，但浪水汹涌，沙土松散，河床并不稳固。在那强行筑起长堰，不仅是劳民伤财，即便筑成后也会留下隐患。当年筑堰砂石填下就被冲走，用铁器堵塞江道也不可，最后将附近树木几乎伐光，做成木笼装上石头填上。筑堰用了二十多万人，劳累、饿死和病死的不计其数。耗时两年多浒山堰筑成，泄洪渠往黄江引，黄江水至东海。只需两个因素，浒山堰就会坍塌。一为海平面涨，海水倒灌；二为汾阳只要遭连日暴雨，十日内水位线会到堰顶，四面洪水泛滥，浒山堰必定坍塌，下游城镇与村落绝无幸免。届时，数以万计的百姓会被洪水冲入大海。”

李玥朝和李秀丽听罢，愣住好一会。

李秀丽皱眉道:“这可是大事。”

李玥朝仔仔细细看了地图，术业有专攻，对这些她并不清楚，她想起自己现代自己家四面都是海，排水系统不好，每每暴雨都会淹水。一旦真如简彧说得那般，没人赌得起万一，那都是人命！防患于未然，她坚信这句话。

汾阳乃江家的地界，当年筑堰江家全力支持，倘若侯府上奏浒山堰有问题，江家不会罢休。所以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凭简彧一面之词就下定论，她还得告知父兄，让赵元晔和萧暮知道。虽然她不想再与萧暮有何瓜葛，但现在涉及是家族之间的利益，个人情感不该影响家族。

“先生认为如何解？”她问。

“挖渠分流，将水因到西边，以及西北边。”简彧说着，翻至后边，将大地图展开，指着地图上的西边和西北边，“东水西调，西北和西边常年干旱缺水，近十年来百姓死于旱灾着不计其数。只要将东水调入西边和西北，再连起南水形成新的运河贸易，不仅解决了旱灾，还可坚决西边和西北常年贫困的境况。这样浒山堰……”

李玥朝看着简彧眉飞色舞地发表自己心中所想，仿佛眼中有星辰，身上有光芒。此时他不再是那个满是书生气的简彧，而是一个斗士，活力充沛的斗士。当人专注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那种光芒是遮挡不住的。

她对简彧的欣赏溢于言表，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一个绣花枕头能有的见识。

见李玥朝盯着他说话，简彧戛然而止，他无措地抬手挠挠头，或许是太久没人听他说话，能有人问及他这些，他一下子太过激动，说了太多不该说的。在旁人看来，他这个东水北调的想法，不过是可笑至极。这两位出身权贵人家的小姐，更不会理解。

李玥朝问道:“先生怎不接着说？”

简彧道:“两位小姐一定觉得在下疯了，净是说些不着边的话。”他说着，就要合上书。

李玥朝伸出手，指着地图西边:“你可知整个东水西调要耗时多久？费多少人工？贯穿整个东西两边的运河，纸上谈兵很容易，真正去开凿筑起，那将是一个耗时耗材伤民的大工程。在这期间，还得保证不能常年打仗，否则将会迎来内忧外患的局面。如今各国对我们东秦虎视眈眈，恨不得将东秦瓜分吞并，这样的外患之下，国内劳民伤财，百姓怨声四起，各国一定趁机扑上来。”

李玥朝的话让简彧一顿，不由重现审视起她，他为先前小看她们而惭愧，先生早就教育他们，女子并无天生愚钝者，皆是后天被养在深闺形成了格局眼界只受限内宅。有些女子挣脱了这样的桎梏，她们见识和本事绝不低于男子。

他说道:“小姐言之有理，但东水西调还有一大好处，方便行军打仗。西边金辽后燕诸国属内陆，不通水性，士兵不擅水战，我东秦水师与桑国一战后，如今已接近顶峰。东水西调，功在千秋，利在万代。百姓们会因此受利世代，东秦商业会因此更加繁华，国力更为鼎盛。”

李玥朝听罢，点点头，笑道:“今日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知先生可拜入谁家门下？”

李秀丽在旁也跟着点点头，每回跟着李玥朝都能大开眼界，让她更为向往外边的世界，更为广阔的世界。

提及这个，简彧摇头轻笑:“在下本想拜入裴大人门下，奈何家道中落，已被国子监轰了出来。”

李玥朝心下欢喜，没有拜入他人门下就好。这时候所谓的科考仍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情况，朝廷上下皆被各家世家门阀垄断。简彧这样家道中落，若非找到个好靠山，或是走了大运遇上赏识他的人，绝不可能出仕。她给简彧抛出橄榄枝:“不知我定远侯府能否请得起先生？”

简彧听到“定远侯府”时，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玥朝和李秀丽:“两位小姐是定远侯府的人？”

李玥朝道:“看先生的反应，似乎认识定远侯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