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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倩道:“小姐请问。”

“玉倩姐姐为何会选择说出来？”李玥朝也不绕弯子。

玉倩沉默片刻，苦笑道:“从奴家知晓他害了费奎和梅香，奴家便日夜不安宁。他们惨死时，奴家曾路过刑场，看到费奎的孩子和他娘亲。他们家就剩下孤儿老母了，奴家良心过意不去，想去看他们，却又无颜面对他们。”

赵元晔说道:“每月送给孙妈妈的钱，是你托人送得吧？”

玉倩十分愧疚道:“那些钱对孙妈妈来说，无法弥补丧子之痛。”

李玥朝抿抿唇，看来赵元晔早知玉倩去看过孙妈妈和绍哥。

玉倩再抬眸时，已是泪流满面:“怪奴家包庇他的罪行，才让凶手逍遥法外。”她今日如往常一样去偷偷看孙妈妈他们，当她看到绍哥身上的胎记时，犹如晴天霹雳劈中。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赵元晔道:“如今你愿说出真相，孙妈妈他们会感谢你。”

李玥朝也道:“玉倩姐姐，你愿意说出来，一定是想了很久。”

玉倩本以为他们会指责她的自私，如此反倒叫她更愧疚的无地自容。她顿了顿，说道:“六殿下和小姐不觉奴家自私吗？”

赵元晔微微一笑:“人各有选择，你只是选择了你心中的情。我也未对你说实话，而是隐瞒了你在偷偷调查你和那人之间的联系。”

李玥朝倒是挺意外这样的话从赵元晔口中听到，她看着赵元晔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闻言，玉倩咬了咬唇，手揪着衣襟，哽咽着说了出口:“他是福运商会的老板邓忠贤。”

李玥朝记得邓忠贤，京城数一数二的富户，韩王将私生女姚彩蝶嫁给他，以前是个小流氓，卖了自己的妻子，靠着收罗官员们信息，做起了不干净的生意。由于不是个重要角色，她并未细提。

如今看来，邓忠贤卖掉的人是玉倩，玉倩一直在受他威逼利诱，帮他收集官员信息。

李玥朝看着玉倩时，不由多了几分内疚。下笔时她是上帝，是造物主，但真正身在其中面对，她也只是个普通人，难免会共情。

赵元晔剑眉微蹙，原来是福运商会邓忠贤，怪不得能养那么多的高手，虽未大张旗鼓表明，但京中权贵皆知他是韩王的女婿。

韩王爱财风流，当年父皇为安抚姑苏傅家，父皇和韩王都娶了姑苏傅家宗族女儿。韩王所娶的傅馨儿容不下韩王有其他女子，甚至闹出人命。韩王只敢在外风流，不敢惹怒了傅馨儿。

傅家倒台，傅馨儿被流放。韩王又娶了开封常家女常思，常思更为彪悍，韩王在外私生女、私生子不少，一个都没敢认。常思生下小世子赵谦，韩王收敛了些，专心赚钱。

李玥朝默契地和赵元晔相视一眼，这事有没有牵扯韩王？一旦牵扯韩王，问题可就棘手了。

李玥朝对此没有上帝视角，因为书中只提韩王因敛财卖官，被赵元晔发配边疆，并未提及其他。

玉倩擦去泪水，将事情娓娓道来。

当年邓忠贤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氓头，她父母双亡，住在叔叔家中，叔叔家欠了银子，将她抵卖给邓忠贤。

邓忠贤待她极好，没有强要了她，而是办了婚礼，正式娶她过门。

婚后邓忠贤也收起混账性子，带着几个兄弟去码头干活。

平日里好吃的一口没舍得，全带回来给她。

成亲一年后，他们生了个儿子。

邓忠贤挣了不少银子，又开始沉迷赌博。

后来欠下巨债，他们的孩子生病要看病，时常需要花钱。

邓忠贤总是将气撒在她身上，轻则一顿揍，重则头破血流，每次打完她，又跪着求原谅。

如此反反复复，她为了孩子一次次选择原谅。

追债的人来到家里，她被卖入妓馆，孩子也被抱走。邓忠贤哭着对她说，一定会救回孩子。

邓忠贤去妓馆告诉她，孩子在对方手里，她只能在妓馆才能赎回孩子。

她一开始以泪洗面，后来开始听从邓忠贤的安排，给他捎去官员权贵们的消息。

邓忠贤靠着她给的消息，投机取巧发家，还娶了妻子。

她想要见孩子，邓忠贤一直以孩子为要挟，让她继续为他做事。不顺他的心，便是一顿乱打。

她早已发现，深爱的人不是当年那个人了，只是为了孩子还欺骗自己。

她只能远远看着孩子，邓忠贤从不让她靠近。

玉倩说到这里，激动地身子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脸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

李玥朝忙过去扶住她:“玉倩姐姐，你歇会儿。”

玉倩摇摇头:“报应这一切皆是报应！奴家今日去孙妈妈那，无意看到绍哥身上的胎记，竟和我儿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奴家打听得那个挨千刀的，早已将我儿扔了！孙妈妈正是在扔了我儿的地方捡了我儿。孙妈妈和费奎待我儿如亲生一般，将他养大。他那么小一个孩子，天寒地冻，若不是遇上孙妈妈，早已冻死在那，邓忠贤他好狠的心！”

说罢，她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李玥朝和赵元晔显然一楞，他们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绕来绕去，绍哥竟是玉倩的孩子。

玉倩是情绪崩塌了，所以才会在她和赵元晔面前如此失态。李玥朝让玉倩靠着她，她顺着她的背，此时不说甚么，等着她哭出来，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她能理解玉倩那种痛苦，遇上一个人渣不说，自己还包庇害了抚养自己孩子恩人的凶手。

赵元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玉倩，也不做声，任由她发泄情绪。

他看着温柔拍着玉倩背的李玥朝，那种与往日不同的气质，深深打动了他。或许上一世，她也曾如此温柔的地对他。

许久后，玉倩渐渐冷静了下来。

赵元晔起身递来帕子，她擦了擦泪水:“冒犯六殿下和小姐了，奴家有罪。”

李玥朝握住玉倩颤抖的手:“玉倩姐姐，人皆有七情六欲，哭出来会好很多。这会儿我们与你，不是姑娘与恩客关系，而是等你说出真相的关系，你有权表露你的情感。”

不论是谁，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有个人拉一把，给予一些温暖，都会成为一盏灯，照亮她的世界，驱散她周围的黑暗。

人生不易，多些善意。

玉倩感到了李玥朝手上传来的力量，那种力量是她从未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