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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饭的香气传到屋里，小蝶嗖的一下冲了出去，慌不迭地打开锅盖，浓郁的食物味道和氤氲的雾气迎面扑来。她用衣角垫在碗底，旋风似的回到屋里，将米饭放到桌上，抓起晾干的青菜又折了回去。

没多大功夫，一盘绿油油的青菜端到桌子上。小蝶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在这之前她一直认为天地间不可能有人做的饭菜比宗上做的还要好吃，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厨艺已是登峰造极，连大叔都望尘莫及。

吃完最后一粒米，最后一根菜，小蝶站起来，不顾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阵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水，漱漱嘴，步履懒散地朝竹床走去。

嘎吱，吱嘎，嘎吱，吱嘎……竹床晃动的声音让她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一人一物，互相逗趣，一笑一响，交相呼应，孤寂冷清的小屋里竟充满了欢声笑语。

或许白天的考验消耗了太多精力，小蝶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明晃晃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小蝶紧闭的眼睛上时，她才悠悠地醒来。小蝶伸出手挡住阳光，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记起自己是在哪里。远离亲人，远离朋友，真正意义上孤身生活的第一个晚上竟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小蝶一骨碌站起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将她送回到竹床上。她按了按额头，想起木子晚上喝醉第二天清晨头痛欲裂的样子，可是自己没喝酒怎么会突然头痛呢？难道是历经幻境后留下的后遗症？难怪先生那般慎重，千叮咛万嘱咐，雪舞山果然不简单呐，我以后要加倍小心了，她暗暗思忖着。

小蝶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觉得没甚大碍了，重新站起来。走到水缸边，她舀了一瓢水倒入铜盆中，好好梳洗了一番。清凉的水洗去倦怠，她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跟昨晚一样，她为自己蒸了一碗米饭，烧了一道青菜，再吃起来就没有那么香甜了。

吃过早饭已是日上三竿，小蝶信步来到空旷之地和外面的交界处，盘算着是否去树林中逛逛。

凝视着苍翠挺拔的树木，她意识到一个问题。万一自己在密林里陷入幻境，天黑之前没有回到这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岂不会争相抢食自己？肉体倒先于灵魂消亡了。

先生既然嘱咐自己务必在天黑前回来，意味着无论进入多么凶险的幻境，自己一定会醒过来。可是既然能够醒来，沦为行尸走肉又该如何解释？茅屋的腐朽气息与蔬菜的清新气味，沉沦与苏醒，为何这里处处充满矛盾？

虽然对老人极度信任，但内心的不安驱使小蝶沿着空旷地的边缘一边走，一边狐疑地审视着静谧的树林。黑暗中有如天上繁星的光点去了哪里，为何白天看不见半点儿痕迹？

她使劲跺了跺脚下的磐石，砰砰砰的响声打消她对所在之地的怀疑——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怀疑什么，几乎完全出于本能才这么做。转了一圈没有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她决定走进密林中去看看。踏出去之前，她告诫自己不要走太远，以免不能按时回来。拿定主意，怀着一颗警觉之心，终于离开护佑她安全的地方。

脚底传来的松软感，树枝碎裂的噼啪声，与昨日没有什么不同，但小蝶仍感到一丝异样，仿佛被浓密的枝叶挡住的天空上有一双漠然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疑神疑鬼了，还是离开先生的庇护就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她抿了抿红润的嘴唇，眼中露出无比坚定的光芒，踩着柔软的腐枝败叶向密林深处走去。

树林里静悄悄的，双脚发出的窸窣声成了伴随她的唯一动静。起初小蝶尽量避免视线在奇形怪状的树木上停留太久，唯恐在没有熟悉树林之前盲目地进入幻境。但一两个时辰之后，她有种原地未动的错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起来全是一模一样的树木。

眼中闪过一抹果决，小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心中做好各种准备，她瞪大眼睛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布满黑色眼睛的白色树木。

砰——，砰——，砰砰——，砰砰砰——，窸窣声消失了，小蝶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等啊，等啊，等啊……漂亮的眼睛开始酸痛，她只好闭上眼睛缓解一下不适。再睁开时，依然如故，期待的幻境并没有出现，她仍是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丛林之间。

莫非不能只盯着一棵树？小蝶蹙着眉，努力回想昨日幻境出现之前的事情。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信心满满地准备进入幻境。

她的视线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只做略微停留就跳到远处的一棵树，接着再跳回到近前的一棵树……眨眼间，她就观察了数十棵树。然而幻境仍然没出现，她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小蝶不肯就此放弃，她可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老人同意她和木子离开卯村，寻找破开封印的办法。她又试了一遍，结果仍是大失所望。

哗啦——，一团枯叶成了小蝶无功而返的出气筒。残缺不全的树叶被踢飞起来，然后轻飘飘地落下，恍如一张张露着冷笑，嘲讽她的脸。

小蝶哼了一声，反而冷静下来，或许幻境不能强求或者不能刻意为之。既然幻境一直不肯现身，我就去找点儿食材，那点儿青菜吃不了几天的。小蝶本不是婆婆妈妈，拖拖拉拉之人，四处张望后，选定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小蝶右手中的树枝四处拨拉着厚厚的落叶，左手抓着衣角兜出一个有如大碗的凹坑，里面躺着几个干巴巴的蘑菇——这是她辛辛苦苦寻觅一个时辰才找到的。她伸直身子，扔掉树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茫然四顾。

幽暗的森林里除了树木，几撮可怜的荒草，基本上看不见其它植物。低头瞥了一眼寒酸的劳动成果，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在心底悄悄蔓延，而这只是她离开卯村，独自一人生活的第一天。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催促她继续走下去，一定能够找到丰盛的食材。小蝶凝望着黑黝黝的，看不到头的树林，犹疑起来。万一在太阳落山之前不能回到小屋，丢失的可不仅是食物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变成了温柔的呢喃，小蝶又望了一眼密林深处，仿佛看见长在树根上的新鲜菌类。

“快点儿去啊，傻丫头，以你的速度肯定能赶回去的。千万别错过这些蘑菇，说不定明天就不见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就像是父皇在自己耳边低语。小蝶的右手攥成一个拳头，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左脚使劲蹬在地上，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