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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艾吉欧蜈蚣叼来一面铜镜。

“这是你们想要的东西，”老蜈蚣说，“但我不能给你们，这是规定。”

“求求你，我只想看看我的爱人啊——”寂莲哭着恳求道。

我心痛万分，因为她的眼泪，因为她说的那句话。她忘不了他，她爱的是他——我知道，可是他已经死了啊！难道她要一辈子活在悲痛和缅怀中吗？！我希望她能得到那面镜子，像她自己说的，见他最后一眼，然后，把他忘记，重新开始生活……这是我的愿望，因为我爱她，所以有这个愿望！所以我要夺到这面镜子！

我重撞在金山上。

“别指望能从我这里抢劫宝物——历届的会长中，能打赢我的也屈指可数——再强行攻击的话，我就把你们视为抢劫者——”

“求求你就让我见他一面！见完以后，我可以死！马上死，求你了……”

“寂莲！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我大惊失色。

她又是那样的眼神：“凄惨冰星，我是……离不开他的，死了，又怎么样呢……”

老蜈蚣犹豫了一会儿：“是吗——反正都是死，那么借你一会儿也不是不行……小姑娘，你可以把镜子拿去，然后接受我的惩罚——”

寂莲绝然地点了点头，向它伸出手。

“你准备好了么——”

“……我不……后悔……”她微笑着。寂莲转身面向我：“凄惨冰星，我明白你是真心的，可是我……我还是不忍背叛他……你一个人回去吧，就当是完成我最后的愿望……”

我的心空落落地痛：“寂莲，那么告诉我可以吗？你现在，到底喜不喜欢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为你付出这些，值不值得——”

“你是个好人，我……觉得你很好。”

“如果先认识我……”

“……我会选择你的。”

我笑了。

寂莲啊，你是在安慰我，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安慰我，我明白，我知道你也明白这些。你会选择他的，不论我是否先出现……可是你却安慰我，即使说违心的话，也要让我觉得安心，所以我——

“让她看。然后我代替她死。”寂莲接过镜子，而我站在她和艾吉欧蜈蚣之间，“就当是我要这面镜子，该死的，是我。”

“凄惨冰星！”

……

我还是咬牙站着，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我腹部的伤口，缓缓地流血，暗红色的……现在我全身的血液，大抵都是这个色泽。

我说服那老蜈蚣，所以它咬了我，把它的毒液，注入我体内。它说寂莲可以用那面镜子，但仅限于我死前的那段时间。

我，我必须得撑住！为了给她……再多一点的时间……我连回头看她的力气都没有，我想她现在一定见到他了，我终于还是跪倒在地。我的意识揉成一团，我隐约听见很多的声音：爸爸，妈妈，师父，朋友……最后，脑海深处，好像有个人在默默地看着我，他的声音缓慢而无奈，他说：“何苦呢……”

我好像听过那个声音，曾经……在我10岁那年……好像……

“凄惨冰星！凄惨冰星！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的人？为什么！”寂莲她第一次搂住我，从背后死死地抱住，她的声音充满水汽，我觉得她已是泪流满面。“……别为了我……”我现在连跪都跪不住了，她拼命架住我。

“我不值得的！不值得你这样！”

“……没有……值得……”

“……”

寂莲很久没有说话，但随后我就听见了老蜈蚣愤怒的声音。

“我说了把宝物借给你——但没有说过允许你毁掉它——！”

“你看见了，我就砍碎了它！你连我一起杀死吧！！”她激烈地叫道。

寂莲！

你做了什么，你毁了那面镜子吗？！干嘛那么做！我是为了你啊，代替你接受死亡，你难道就这样不珍惜吗？为什么还是要选择死亡，这不是我想看见的结局，难道我这样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心吗？

“不可……以……”我挣扎着，老蜈蚣的巨尾已经带着狂风朝我俩扫来，我想要带寂莲闪开，可是，可是我已经不能随心所欲了！

“……我是为了凄惨冰星去死，就是死也要和凄惨冰星死在一起！”

——什么？！

“啊！！”我跟她一同被扫下底下是滚滚岩浆的洞穴。

————————————

“寂莲！不可以放开我！”

“——嗯！我不会放的！”

这次、这次我绝对不会松手的，绝对不会重蹈覆辙……我用双手牢牢抓住峭壁，滚烫的石壁，我的手剧痛无比，胸口也撕裂般地痛，我使劲地想要往上爬，我俩身下炽热的岩浆冒出股股蒸汽，熏得我看不清一切，还有艾吉欧蜈蚣的慢性毒……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小蜈蚣在到处撕咬，精神混乱……手已经失去知觉……

“凄惨冰星！求求你，求求你坚持住，你不要死~~”寂莲抱着我的腰抽泣着，我冲着崖壁无力地微笑了一下：“好的……在救出你之前，我不会死的……”

“我让你永远都不要死！只要我活着，你就不许死！你如果死了，我也马上跳下去……”

“我不是你那个重要的人……虽然我一直希望是，但不是现在……现在不要……”

“你说过你会代替他爱她断翼的天使！现在那个没用的天使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她应该学着去接受那个几个月来一直默默守候着她的人，她曾经害怕过那份感情，但是她知道珍惜了，她知道自己心里有凄惨冰星的位置！”

“……啊。”我长时间的恍神。她说了这些话，我还没有思想准备，她就这么说，我愣在那里，分不出自己现在是喜是悲。

“所以你别死，我答应你了，你别死！5~~~”

“……干嘛不早说……对不起，寂莲，我大概……没办法活下来爱你了……”

我抓不住岩壁，接近洞口了，可我再也没有力气……

……我啊，就帮我们一次吧。

——

“凄惨冰星！你……”寂莲边哭边唤我的名字，我恍惚着晃了晃脑袋，然后看见了自己用双手死死握着趴在上面的东西：

一柄双手剑。

似乎有印象，是自己把这把十字巨剑狠狠刺进了岩壁……这剑是怎么出现在我面前，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全不知晓，但现在它是我唯一的支撑点，因为有它，我才没有掉下去，离洞顶只有一米不到，但我无力伸手。

我认得剑柄底端那个纹章，虽然我现在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但那个纹章太有名，那是在普隆德拉城内西北方向常能见到的，在我们凄惨家也时有看到的东西。那个纹章，是普隆德拉皇家骑士团的标志，这个标志现在就在我面前。

“……寂莲，快点，自己爬上去……”这是我最后能说出的话，我无意识地说了这些话，接下来那种迷迷糊糊只能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事却不能作出反应的半昏迷状态就控制了我，我的手还在十字巨剑上，只是连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艾吉欧蜈蚣们似乎早已认定我俩活不了，上面没有一点动静，寂莲她一直抱着我不愿意自己逃生。“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跟你一起死，我不要再伤一次心。”她异常平静地说，她不时地唤我的名字，让我要坚持住，叫我不要就这样睡着，我能听见……可我就是开不了口，我只能模糊地直视着眼前的剑和岩石，我觉得生命之火正在熄灭。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寂莲惊恐地说“你的身体好冷”，我恍惚中看见一些人悲伤地向我伸出手，我不认得他们，他们是吟游诗人和舞娘，牧师和猎人，还有巫师和刺客，我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寂莲，我好不容易盼到你接受我，我等待了三个月，在煎熬中守望着，可我等到的时候，我也要离开你了……皓月会怎么想呢？他的徒弟就这样永远失踪，他和冷月，他们也会难过的吧？

一片寂静，黑暗像无底的深渊，我掉下去，掉下去……

有只没有温度的手抓住我的手，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见，这个世界……再见，寂莲……

再见……

那只手拽住我，但没有向下，是向上。

他用一只手提起我们两人，他站在洞边，默默地直视着我。他周围是浓重的死的味道，还有令人胆寒的杀意。他的眼睛，无神，如同提线木偶般没有表情，没有思想，但是他……是冷月。

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