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想忘掉吗？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那个青年跟自己隔着厚厚的冰墙，他在风雪中拍打着墙面，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省省吧，数数你自己杀了多少人，你有什么脸来让我放弃这个乐趣？

他紫晶色的瞳孔渐渐被虚无覆盖，风雪更大了，纯白的雪片渐渐夺去了周围的温度，视野也越来越黑暗，只剩下什么也看不见的寒冷，一直、一直持续着，没有尽头。

冰用力地睁开眼睛，她的双手能触及之处没有温度，什么都没有。

“……神！”

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孤单地躺在床上，没有色彩的帷幔在视线的恍惚中仿佛积满了灰尘，她觉得黑暗中似乎会有一个浑身银白的骑士站在床边，要抓住她的手拖她走出这个破败的城堡。

“不要……神……不要，不是我……”

少女开始觉得之前的快乐才是幻象，是啊，她明明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会发现他已经永远不能再在自己身边，他们之间隔着生与死的界限，她只能一个人迷途在雾的国度里，心灰意冷地让时光渐渐磨灭自己的思想。

“是我……是我……”

冰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抓紧了羽毛填充的被子无助地呜咽起来。

“……冰……”

这样的寒冷，这样的孤独还要持续多久，这样的思念什么时候才能传达到那一边……

“冰！怎么了？？”

周围终于渐渐变得温暖了，少女听见清晰而急速的心跳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人用力地连被子一起搂在怀里。

“……不要走！不要走！”她拼命地把额头抵在那个人的胸膛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着。

“别哭！别哭！是我不好，你看，我就在这，我不走！”

“嗯……！不要丢下我……”

“绝对不会！”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神能做的只有一直不停地答应，直到怀中少女颤抖的双肩渐渐脱力，之前他一推开客房的窗户就看见让自己差点昏过去的景象，而且最后检查了一圈周边发现原因出在自己擅自走掉的时候更是想狠狠地给自己几个耳光，少女还在一直小声地啜泣，刺客恼火地告诫自己以后这种行为要绝对禁止。

“神……刚才又是那个梦……我又梦见上次这样残忍地对待你，还有幻和星月……我惊醒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我以为我把你杀死了……我真的……好怕……”

“……”她终于能有精力说明情况了，神舒了口气，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那是不存在的事，我也不会走的，不是早就保证过了么？我会，永远守护你的……”

“我对你做了太多过分的事……不要讨厌我……”

“这玩笑可不好笑啊，我有多需要你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听见青年故作生气的话语冰终于放松了心情，双手拥抱着的令人安心的温暖也重新唤起了疲倦，她渐渐无力地垂下头。

神知道冰的精神力远没有恢复，今天不止一次地让她受到惊吓对她的负担太大了，他轻手轻脚地让她重新躺下，低头对她微笑。

“没事了，好好睡吧。”

少女一直一直地睁眼看着他。

“嗯？该不会要我哄你睡？”

冰无奈地笑起来：“哎……算了吧，你不把我哄得更清醒就很好啦。”

“乱说，难道我就这么笨连这种事都不会？小时候妈妈每天怎么哄我睡觉的还是——呃。”神打住了话尾。

“我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的父母，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冰看着丈夫脸上有一点没隐藏住的心酸的表情轻声问。

“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是很好的人。”

他的回答虽然很轻描淡写，但少女能感到这个话题在他心里的份量，她没有再问下去，但是青年肯定也看出了她的顾虑，他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长发苦笑。

“没有办法，说过的吧？我小时候的记忆在工会最初的几年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我也不知道那些回忆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编的。”

“……那现在你的爸爸妈妈呢？”

“死了。在我10岁那一年被强盗杀死了。”

“啊……对不起。”

“不用，要说对不起的该是那些流氓工会的畜生们。”

“所以……你去当了刺客啊……”

神稍微撇开头，没让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呵，要报仇就要先有相应的实力才行。”

之前还在轻轻地拨弄自己头发的手停住了，冰知道对话已经触及到了身旁这个人负面情感的核心部分，再更深地揭露他的过往的话，他虽然会坦白，但一定都是些残酷的事，他们俩都不会想继续谈论的。

“神，毕维斯家是个很温暖的大家庭啊，飞影阁下的身份他们也没有追究到底，也没有把他和你推出去审判呢。”少女转移了话题。

“呵，冰你还是天真，毕维斯家再怎么说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公爵怎么会不知道刺客工会的一些情报？恰恰相反，他们很看重飞影曾经的地位，一直以来都有贵族势力派人渗透也好，暗中贿赂也好，希望亲近工会，能拉拢刺客工会的力量对这些大贵族来说既能保护自己又能牵制其它家族，飞影和我这种了解工会核心机密，还可以指挥得动全部会员的珍贵资源，他们绝不可能得罪。”青年平板平调地打碎了她美好的愿想。

“你是说他们也会委托刺客们办事？”

“是啊，中午的审判会，虽然毕维斯家是被捏造了很多罪名，但是公爵能镇定地站在那里，你知道我回去后在周围发现多少会员么？飞影的出现是意料之外，我也不过是对已经布置好了在犹豫的计划点头肯定了而已。”

比起在斐扬森林里淳朴的生活，外面的世界确实广大得多，也复杂得多，比起各种隐藏在暗处连发起人是谁都不知道的阴谋和处心积虑想了一层又一层的算计，村民们直白的对自己的排斥已经不算什么了，而神却对这些早就不以为然，他到底经历了多少啊……

总感觉这也不是个可以深入的话题，少女只能无奈地再尝试切换。

“——那神你的老家在哪？”

青年终于回过神，不太确定地盯着床顶的帐幔：“我想想，我一直把刺客工会当成自己的家，但如果说老家的话……可能是艾尔贝塔吧。”

“哎？就是斐扬森林另一边的港口之都艾尔贝塔？”

“嗯，我爸爸妈妈以前都是商人……吧。”

他这些不确定的句式让冰也不知道该嘲笑还是安慰，但虽然天太黑看不清楚，少女还是觉得身旁的人气息又开始有那么点天然，他终于不想那些复杂的事了吗？巫师已经完全不觉得冷了，就顺着好起来的心情再损了他一回：

“哦~~怪不得在艾尔帕兰那次你搞得这么成功的，有遗传影响的啊~”

神干咳了几声：“喂我可是被你和邪逼下海的，别提那个啊！”

“呵呵呵……”

青年没想法地俯身轻捏住少女窃笑的脸颊：“冰——”

“啊你再欺负我我就对你用冰冻术了啊～”

“……冻住我你有什么好处啊？”

“好处是没，不过很好玩呀！”

“……”

————————————

“好消息！飞影叔叔你们都免于受罚了！”猎人一进门就大喊，刚聚集到大厅台阶下的毕维斯本家成员们纷纷吃惊不已。“你是说，皇室饶恕了我们？”达莲娜不确定地问。

“嗯，我们跟陛下说明情况的时候六王子培迪派人捎来了证明，说过去的事不再追求，他同意毕维斯家无罪。”星月肯定了她的意见，“至于其他的罪名，一些缺乏证据，一些之前也证明了是诬陷，国王陛下不希望事态扩大影响到众多家族的声誉，也同意先搁置起来。”

“哟，这皇室还蛮好心的～？”飞影冲神奸笑。

“感谢各位这次站在毕维斯家身边，如果不是各位，我们恐怕已经被流放了。”

神知道毕维斯公爵是顺着台阶下，他恐怕也猜到飞影暗中活动过，只是利益相同所以没有公开批评他，这一场审判会，他们家可是赚大了。

“既然这里的事已经解决，我们也该告辞了。国王陛下还有任务给我们，一定要尽快完成才行。”

“什么事？”神问星月，这两天他和幻天天进出王宫，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谈那么久。“是机密事件，一会再说。”牧师难得有些头痛地回答了他。

“嗯嗯，因为要去办事，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多呆了～公爵爷爷我们马上就要走～”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久留，各位保重。”毕维斯公爵带着家人和仆人们把四人送到门口，“以后有空，随时欢迎。”“好的～再见～～”

“幻，到底是什么事呢？”冰好奇地边走边问。

“哦呵呵，告诉你们哦，有个新伙伴要加入我们呢！”猎人神秘地咧嘴笑道。

“谁？”刺客和巫师异口同声。

“你们好。”前面的大树下，一个人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