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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高台的瞬间，青年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汹涌而来。

“这地方好可怕……”随后上来的少女也用一种恐惧的语调说，她浑身都在颤抖。

“……”

神无法开口，他的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发抖，这地方，虽然他脑中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微颤的身体和隐隐作痛的后背却在提醒他，它们认得这里，看冰的样子，她似乎也来过这。

“冰雪美眉，你不要紧吧？冷吗？”邪很是关心地询问冰，同时又疑惑地看着她。

“没……我不冷，邪我们还是下去吧，我不想呆在这里。”她反应强烈地拉着诗人就往下跑，“我害怕……我们回去！”

神还是立在高台上。

这里只有些碎石，还有几丝几乎看不见了的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但它为什么会给他这种感觉？为什么他一直抖？为什么，为什么即使这样也什么都想不起来？那种绝望的心情在他胸口始终徘徊不去，他只觉得极度地悲伤，那是一种让他甚至想要以死来解脱的痛苦感情，青年猛然间感觉自己脸上有热的东西淌过。眼泪？！无缘无故的，自己竟然流泪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在这都干过些什么？

就算他想去擦，身体也抗拒着不听使唤，他就这样勉强地站着，茫然无措地流着泪看着前方，神再一次地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忘记的事情回忆起来，有谁能告诉他肯定在这里存在过的他的过去！他不知道眼泪的含义，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悲伤绝望，他疯狂地希望要么就让他想起过去的生活，要么就彻底地忘掉不要让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再来干扰他！

“冰雪美眉！你怎么了？？”

他看见冰脚软地倒在邪身上，她也抱着胳膊抖个不停。“……神、神救我……”少女不由自主地喃喃着，诗人没有说话，青年也无法回应。神不妙地觉得因为这句话八成诗人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会更加糟糕，但是，他也觉得少女不是在跟现在的他说话，他不清楚，恐怕她自己也不明白，他终于能动了，他拔腿就撤。

“冰，邪，我们走吧快走快走……”

这地方不能久留……他已经承受不住这些突如其来的情感压迫了，离这远点，这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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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只知道她绝对不想再看见高台下的战场遗迹，她没有缘由地感到那片散落着刀剑铠甲碎片的土地上数不清的恐惧和怨恨之气，它们压迫着整个区域并且无声地注视着自己，她并不知道五年前那次战争有多残酷，但现在却能分明想象到，她颤抖到无法维持站立。

她想要抓住什么，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样的东西，但是心底的某个角落又在诉说着放弃，她破坏了绝对不能破坏的东西，她应该坠入深渊——她几乎就要妥协。

两个同伴一左一右架起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小跑下坡道，直到树林完全遮挡住那个曾经的战场，那种恍然的消极情绪才渐渐消退下去。

“哇……你们俩……都是容易被影响的那类人啊？”邪一直蹲着让冰靠在自己身侧小声抽泣，他连心爱的吉他也放在地上，用一只手覆住少女冰凉的绞在一起的双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同时盯着虚脱的一直用脑门抵着树干背对他俩不发一语的青年。

“……哪类……？”青年疲惫的询问声还没恢复顺畅。

“来到这种凝聚了极多情感的地方，很稀有地会出现能感受到的人，甚至其中有更敏感的、共情能力更强的人会被附身表现出跟平时完全不同的言行，流传下来的各种史诗里就有一些是这类被称作灵媒体质的人口述的，本应无人知晓的故事——你们都被这里的战死者扰乱了吧。”

神没有说话，他觉得那感受就是自己的，跟邪说的不同。

冰也没有说话，她希望那感受是强加的，像邪说的那样。

诗人这次体谅地没有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一直耐心地等着两人缓过气来：“没事的，没事的~只要离开这儿，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

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因为看了这个奇异的战场而让青年和少女全部对其它活动丧失了兴趣，晚上他们也选择了早早休息。神虽然躺在床上，却根本就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个高台就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他瞄了一眼没有关门睡在另一个隔间床上的冰，她也在翻来覆去，看来少女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困扰。

终于身心疲惫了，两人才陆续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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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我们要怎么去朱诺？”早晨一起来冰就缠着诗人不放，不管诗人怎么岔开话题都不为所动，她的主动甚至让诗人都难得地产生了小小的头痛。

神已经无奈地习惯了被排除在二人世界之外，但一直旁观的他打赌那诗人心里肯定有偷着乐的成分。

“好好好~冰雪美眉咱们不浪费时间了，今天我们就出发去朱诺~”

“嗯！我们快走吧！”

想要知道过去，想要知道哪里都没有被提起的自己真实的存在痕迹，冰不想再体验那种突如其来的像要剥夺自己意志般的不明不白的情感，它消去后在心中只留下没有任何头绪的空洞感，这种未知产生新的恐惧，让她心神不宁。

她也清楚地记得神每次举动失常的时刻，他的压力比她大得多，就算他再怎么心大，也不还是在认真地担忧吗？

邪带着两人回到了吉芬塔前的喷泉小广场，他们到达时的地方，同一位卡普拉小姐站在同一个位置做着每天同样的工作。

“你好~传送服务艾尔帕兰~”诗人熟练又开朗地向她搭话，然后挑眉回头看了看离他和少女几步开外的青年，“——唉~三个人哦！”

一小时后，他们到了新的陌生城市——艾尔帕兰。

艾尔帕兰是运河之都，又有着和其它城市不一样的独特风情，这里的房屋都是石制的，上面还带着精美的浮雕，说它是运河之都果然没错，这里的人工运河纵横交错，河边的民居只要打开窗户就能伸手碰到水面，大大小小的运河上船只往来频繁运送着人和货物，一个短暂的交汇就能完成一笔普通的交易，航道上方到处都是桥，说得夸张一点就是横七竖八地堆在城里，桥的样式繁多，几乎没有一模一样的，让青年和少女一直都左顾右盼，啧啧惊叹。

艾尔帕兰还是艺术气息浓厚的城市，从各种建筑细节的雕刻到隐藏在街角的花园小景都在诉说这里的人们对美五花八门的追求，沿街频繁可见的贩卖旅游纪念品的手工艺店里也是人头攒动，生意兴隆。

“神你就在这里赚钱吧！”冰看着手里邪刚买给她吃的苹果坏笑，“上次在病房里你表演的那个技术，在这里摆摊肯定好销路~”

“呃！你还记得那事？”青年预感不妙。

“咦~什么技术？神，表演下看看哦！”连诗人也被勾引起了好奇心，他跟少女一起笑眯眯地盯着冷汗直冒的神。

“……我、我不想再干——”他诺诺的抗议还没完，就被冰硬生生地把苹果和小刀塞到手上，少女还一脸威胁地瞪着他。

他欲哭无泪，之前出于好心单独哄哄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被迫再做一次这种活给这诗人一起看啊！一分钟后青年不情愿地把手里的苹果变成宫灯还给少女，邪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厉害！神你今天就在这摆摊吧~我和冰雪美眉去找人问问怎么去朱诺，我们的钱也快没了，都靠你赚了哦！”

青年恍然大悟，之前还在想他怎么那么反常主动跟他说话，是不是吃错药了呢，敢情他只是变着法儿要和冰独处，不要自己跟着他们嘛！

“你不是说你知道去朱诺的路？”他郁闷地问。

“是啊~我知道去朱诺得从这里走，这之后我就不知道啦！”诗人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自己也没去过呀！”

“什……！”青年狂晕，他为什么之前都不说完整！“你没去过的地方也好意思说能带路吗！”

“我当然是有把握有线索才承诺的了~肯定比你们没头苍蝇一样瞎转要靠谱啊~”他毫不在意青年的指责，悠闲地四下张望，嘴角带着明显的笑容。

“神，也没有办法……”冰只能在心里叹气这两个同伴谁也不打算对另一个人坦诚相待，她跟任何一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明明都挺好的。“这次就听邪的，你加油，我们也加油啊！”诗人的分割方案意图她也猜到了，但是确实也不是个坏的提议，两边都能为这段旅程做点什么当然是最好的了。

“为什么我要当小贩……你可以叫邪在这卖唱啊！”

“啊~~~？你有我对这里熟吗？你要是和冰雪美眉去打听消息那八成要迷路的，这可不行~”诗人果断地在青年想好反驳的理由前直接从旁边的小摊买了一堆苹果扔给他，又跑去刚趁机看好的工艺品店里定制了一块简易招牌“水果艺术”往小广场的角落一放，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傻小伙子拖到牌子旁边坐下，然后一脸坏笑地拉着少女就走了。

“……？”

神还在呆坐着一边疑惑一边郁闷，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是一位大婶，她盯着他身边的一堆苹果疑惑地问：“这不是卖苹果的吗？哪来的艺术？”

“艺术……你看着吧！”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坑了，心情糟糕得一塌糊涂，所以说话口气也带冲，青年很不爽地拿起一个苹果，泄愤般胡乱地对它加工了30秒后把它扔给大婶，然后死盯着她。

“啊！好漂亮！”她惊奇地大叫道，“多少钱一个？”

“啊？500节历一个！”神乱报了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平常一个苹果的价格顶多就5节历，被他削去大半果皮果肉后竟然涨价100倍了，反正他心里不爽，人家爱买不买。

“唔……贵了点，不过这个确实雕工好厉害啊，这样好吗？我付你5000节历，你卖我12个吧？”她看着那苹果灯爱不释手地说。

“啊？哦……”青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真的是瞎做的，比最初他用心削给冰的那个手法简单得多耶，而且这么贵都有人买？

“麻烦你快一点了，我要去朋友家，很急。”

“呃……你等等。”他赶紧不敢怠慢地拿刀削起苹果来。5000……5000节历啊！这么多钱够他们住旅馆买东西过好几天了！原来赚钱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这不能糊弄啊，不然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付的这些钱了……

大婶拿着一堆各式各样的苹果灯开心地走了，不过青年却永远丧失了休息时间……一大堆本来在旁观的人都围了过去。“给我1个！”“我要5个！”“我要3个！”的声音此起彼伏，天啊，这种没有实用性放两天就会坏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它掏腰包？艾尔帕兰人都是艺术疯子吗？

他能做的只有卯起来削削削，再也没空去抱怨自己被丢下的事了。

这个本来普通的小广场就在当天变得热闹了几倍，搬到“水果艺术”摊位左右的卖苹果的小贩和做果汁的小贩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卖给那个坐在地上埋头苦干的摊主的苹果价码已经飙升到了50节历一个，而他削下来的果肉都无偿提供给果汁商人当了原料，他现在做的可是无本买卖！不多久连卖包装盒和丝带的商人也悄悄挪了过来，最后连平时因为性价比不高所以商品没什么销量的贩卖保鲜冷冻玻璃盒的商人也因为闻风而来大赚了一笔。

神身边的钱已经堆成了一大堆，不过几个小时就赚回了一年的生活费，青年连惊讶的心情都来不及有了，但是做手工艺人的工作始终让他不情不愿，他讨厌被那么多人围着，讨厌他们七嘴八舌的吵闹声。

他多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