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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乐颜自以为自己把话说得够残忍了。

鲜血淋漓的现实摆在眼前，何青苗还能无动于衷吗？

没成想，还真是。

何青苗低眸中有些许失落，可语气淡淡，毫无波动，“我早就知道了，大约好几年前吧，殿下第一次同林妃娘娘往来时，我便察觉了。”

冷乐颜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你知道，你一直忍到现在？”

何青苗道:“也不算忍吧，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东宫储君，身边本就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子，更何况我若是将此事告知父皇，东宫覆灭，对太子没有好处，甚至会牵连到我的哥哥，得不偿失。”

冷乐颜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没想到何青苗居然为太子做到了这个地步。

何青苗看出她眼中的诧异、无语和震惊，她淡淡一笑，难得袒露真心，“我知道，太子有很多的不足，在东宫，他为了安抚太子妃，常常会纵容默许太子妃针对我，虽然事后他会来用他的方式弥补我，可那份弥补与我而言，其实不过是负担罢了。”

“他的心从来都不止在我一个人身上，他如今对我的好，只是为了利用我去牵制我哥哥罢了，我都明白，可是我还是喜欢他，从年少时他闯入我生命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他了，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他对我的伤害有多深，只要一想起年少时的初见，我就总会不舍得不爱他。”

何青苗说起这番话时，又酸楚，但更多的是幸福。

眼里，嘴角，都是幸福的笑意。

如果冷乐颜不知太子品性，只怕眼下会误会何青苗的心上人是一个把她捧在手心疼爱的专情之人。

何青苗爱人的方式，冷乐颜理解不了，但她依旧为之震撼。

她终于看清，何青苗不是糊涂，而是太清醒。

她清醒着把自己送入深渊，并决定此生与深渊共存亡。

冷乐颜不再试图劝解何青苗放下太子，因为她知道，若说世上有谁最清楚太子的劣行，那必定是何青苗。

所以，说再多也是无劳无功的。

冷乐颜只能道:“既然你如此喜爱他，那就更得顾好自己的身子。不管太子是成是败，只要他还有一条命在，你就有回到他身边的可能，你如果现在因为这些事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何青苗本以为冷乐颜会因为自己说话，更加恨铁不成钢的劝说她，没成想自己等来的会是这样一番话。

她惊喜又欣慰的笑了笑，道:“我会的。”

冷乐颜叹了口气，叮嘱道:“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被何青苗叫住，“二夫人之前说过，来日我若有事相求，二夫人力所能及处都会帮忙，此话如今可还算数？”

冷乐颜道:“当然算。”

说着，她好似想都什么，道:“你不会想让我现在就送你回太子身边吧？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何青苗摇头，“不是，是另一件事。”

冷乐颜松了口气，道:“你说。”

何青苗道:“来日，若是宸王殿下登基，我作为太子的嫔妃，定会被一并赐死……”

冷乐颜打断她，“瞎说什么？宸王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何青苗道:“我知殿下不是，但坐上那个位置，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东宫不灭，新帝的位置难以坐稳，有些人他是注定要杀的。”

冷乐颜顿了顿，没言语。

何青苗便接着说道:“届时我若死了，还请二夫人替我同殿下请命，不要将我同太子葬在一处，我想回去母亲身边。”

冷乐颜一怔。

刚刚听何青苗说完她对太子的包容和情深义重，转眼她就不愿意跟太子同穴而葬了？

这到底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

何青苗看出她眼中满满的不解，轻笑道:“我喜爱太子，但是这份喜爱，此生已经够了，死后我不想再为他烦心，若有来生，我也不想再与他相遇。”

冷乐颜顿了顿，想起何青苗的那份清醒，这个选择好像也变得情理之中了。

她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话落，她又有点担忧，“但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此事是不是交给你兄长去办更加稳妥？”

何青苗摇头，“此事只能二夫人去办。”

冷乐颜不解。

何青苗解释道:“来日若宸王殿下登基，我会劝服兄长归顺，届时兄长作为新军，朝堂刚刚改朝换代，他便提出要安葬胞妹，难免不会被旁人嚼舌根，同时也会让新帝为之两难，可二夫人是侯爷的夫人，侯爷与殿下情同手足，二夫人与我又有交集，此事你来提，侯爷也能更好的从旁协助，如此也更容易成事。”

冷乐颜虽知何青苗心思细腻，可真亲耳听到她如此筹谋时，冷乐颜心中还是不免感慨她的聪颖过人，思虑周全。

冷乐颜应允后，还是宽慰道:“死是最坏的打算，如果能保全你的性命，我会尽力而为。”

何青苗淡淡一笑，表示感谢。

冷乐颜再无多言，叮嘱她仔细休息后，便出了房门。

一出门，她便看到了陆澈站在院子里等她。

对上他温润双眸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在屋内一直压抑的情绪开始没缘由的翻涌，拉扯着她，让她思绪复杂。

这一瞬间，她不想顾忌边上有没有人看着自己，她直接大步一迈，几步走到陆澈面前，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中。

一旁来往的丫鬟奴才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脚步匆匆的走开，非礼勿视。

陆澈被她冲过来的拥抱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又很快稳住身子，抬手搂住她的腰身，收起一闪而过的诧异，低头温声道:“怎么了？”

冷乐颜在他怀里，不抬头，闷声道:“难受。”

在房间里的时候，她有意克制，加之后来聊到了正事上，让她一度以为何青苗带给她的压抑已经没有了，可一出门看到陆澈，她才知道那份压抑一直都在。

她替何青苗觉得不值，怒其不反抗，活得太懦弱，却又心疼她活得太清醒，太痛苦。

这反复交织的情绪，让冷乐颜觉得很疲惫，比上战场恶战了三天三夜还要疲惫。

陆澈抱着她，看出她不太想多说话，便沉默不言，只是静静的给她支撑。

感觉到陆澈怀中的温度，冷乐颜的心才好像有了停靠的地方。

她只字未语，只是紧紧的与陆澈安静相拥。

她能感觉到，陆澈给了她力量，她也能感觉到，陆澈懂她。

在陆澈这里，她的难受终于得以慢慢平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