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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韫眼眸一沉，明白了陆澈的用意，不由轻笑。

陆澈看着他，顿了顿，才有些认真的问道:“你当真不打算跟她说明白？”

魏韫一怔，沉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她已经够苦了，这次就让我来扛吧。”

陆澈眼中流露伤感，却再无多言。

两个人相对而坐，摇曳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了墙上。

高大无声的身影，肩上都默不作声的扛着重重往事与将来。

……

中秋节转眼就到。

每逢中秋，杜霆都会在宫里设宴，宴请后宫佳人与朝堂重臣齐聚。

请柬三日前便下来了，陆澈也早早备好了衣服，在当天给冷乐颜送了过去。

冷乐颜在叶儿的伺候下换上衣服，再去同陆澈会面时，才发现两人的衣服居然是配对的。

衣裳都是素雅的白色，刺绣图样虽有差别，但是却相互应和，别说明眼人了，就算是寻常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两身衣裳是一对。

冷乐颜一时一顿，心中有了点点异样。

陆澈倒是万分坦荡。

冷乐颜也只能收起不适和不解，装作欣然接受的样子，跟陆澈穿着这身衣裳，一同前往皇城。

车上，陆澈同冷乐颜说道:“虽然去年的宫宴，夫人也曾去了，但是时间久远，想来其中一些要点，夫人已经不太记得了。”

冷乐颜心道，可不是吗，林月霜这记忆里头，完全没有同去年宫宴有关的片段。

陆澈道:“趁着还没入宫，我先同夫人说说宫宴上的一些事宜。”

冷乐颜点头，“侯爷请讲。”

陆澈道:“宫宴从酉时开始，到戌时结束，共有两个时辰。”

冷乐颜心里顿时丧了。

要知道，她这人最是坐不住。

从前在云国，每逢宫宴之时，总是父亲在宴席上坐着，她和顾旭、云芝二人溜到一旁同皇子、公主们玩闹。

圣上向来宽厚仁慈，从不计较虚礼，因而从未限制过冷乐颜等人的行动，都是由着他们这群孩子爽快折腾。

可到底不是人人都像她的圣上。

想起等会儿要坐两个时辰，冷乐颜就不想去了。

陆澈瞧了她一眼，读出她眼底深处的烦闷，便道:“宫宴前头的半个时辰，是众人一起赏舞用膳，中间的一个时辰，男子与女眷分席而坐，此时大家可以自由走动，不受拘束，最后半个时辰，再齐聚一堂听曲赏月，这场宫宴便算是结束了。”

冷乐颜听闻，觉着这倒是自在，心里的沉闷即刻少了很多。

陆澈详说间，二人已经抵达皇城。

马车不可入内，两人便下来走路。

同他们差不多时辰到的，还有众多大臣，冷乐颜一个都不认识，只是他们来同陆澈行礼是，冷乐颜就跟着一并受礼再回礼。

这样一路招呼打过来，不觉间他们也走到了举办宫宴的地方。

因是中秋宫宴，是以场地设在了外头，没有入殿。

长阶之上，是圣上、各皇子以及各个嫔妃所坐的地方。

往下，是一品大臣与二品大臣所座之处。

大臣携家眷们落座的长桌分立两侧，各有五排。

中间一条石板长道衔接着一方圆台，那便是今晚跳舞奏乐的地方。

此事宫宴临近开始，朝臣们都已经纷纷入座，就等着圣上携家带口的出席了。

冷乐颜随陆澈落座后，便见魏韫只身前来，坐在了他们这方桌子的一侧。

他依旧带着面具，身上还是那份沉重的、与世隔绝般的阴冷压抑。

他一袭黑衣，侧身看了陆澈一眼，而后两人颔首，便算是打了招呼，随即，他抬眸看向冷乐颜。

冷乐颜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眸子，一时愣住。

他此时已经起身，颇为冷淡的冲着冷乐颜行礼。

冷乐颜连忙起身回礼。

魏韫收手，淡然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落座。

冷乐颜顿了顿，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但想想，还是先坐下了。

她一坐，魏韫才落座。

冷乐颜落座后，心中对这般诡异场景依旧是万分不解。

之前在侯府内见着的时候，魏韫可是万分冷淡的，若不是陆澈当时从中搭桥说话，她都觉着魏韫压根没把她放眼里，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主动向她行礼？

他这般淡然却不失礼数，倒更加平添了冷乐颜对他的那几分莫名熟悉。

她不由仔细回味起魏韫的言行举止。

虽然声音、姿态都大有差别，可他却同顾旭有着同样的气质。

莫非……

以冷乐颜对顾旭的了解，他身为禁军统领，忠心圣上，必然是在生命最后一刻，都是护着圣上的。

可他也一样心系百姓，况且圣上临终前，便是以一己性命，同北国换取百姓安康，顾旭哪怕不为自己，就单为了圣上这份遗愿，也全然可能以假死之身，效忠君王后，再更名入北国朝堂，以佑云国百姓。

想到此处，冷乐颜不禁想起周明之前说过关于魏韫面具的传言。

若他真的是顾旭，那么佩戴面具也就情有可原了。

猜测一起，便再难以压下去。

况且她一直对魏韫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熟悉感，如果他是顾旭，那么这熟悉感也就有了解释。

冷乐颜越是细想，心绪越是难平，她混乱着呼吸，不由再次看向魏韫，眼里已然藏不住悲痛与欣喜。

魏韫察觉视线，侧头看她。

冷淡的眸子对上她的眼神时，不由更加平添了几分冷漠。

他微微皱眉，眼里有不解和抵触。

冷乐颜一怔，眼里的激动不免被这一盆冷水浇灭了几分。

此时，陆澈在他们中间，也察觉到了二人的对望，他看向冷乐颜，“怎么？夫人有话同魏将军说？”

冷乐颜还未开口，魏韫沙哑着声音说道:“末将同夫人从无交集，不知夫人有何事要问？”

冷乐颜回了神，收起猜测与心绪，摇了摇头，“妾身只是难得见到征伐沙场的武将，不由起了点好奇之心，多看了几眼，冒犯了将军，在这里给将军赔个不是。”

“无妨。”魏韫不甚在意，收回视线，端正了身子。

冷乐颜这才也低着头，坐正了身子。

她道不明心中的猜测，也并无几分准确把握。

可她也放不下。

云国已灭，故人皆逝，只有她一人偷得苟且。

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哪怕还有一个顾旭，与自己同活，那也是好事。

至少能让她觉着，身旁还有一个好友陪伴支撑。

可魏韫真的会是顾旭吗？

他如果是顾旭，他又怎么会效忠宸王，还与陆澈交好？

骤然想到这一点，冷乐颜心里的期许、猜测，顿时一滞。

顾旭怎么可能会跟陆澈同流合污？

冷乐颜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又不免再生悲凉。

所以到底，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苟活于人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