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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宏不表态，示意他接着听下去。

李天才说：“分就分，早就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了！”

涂国信说：“你以为我们愿意和你们在一起，分！明天就分！”

只听高天宝说：“不过，这件事情我们要征求全村村民的意见。也就是搞个全民公决。如果大家都愿意分，我们就分，如果不愿意，那就不要分。至于赔偿款怎样分配，我们就去请专业机构来进行评估，专家说了算。”

李天宏点点头，这也算是个好主意。

李天才问：‘高镇长，那你的第二条思路是什么？“

李天宏不接他的话茬，很显然马蜂对高天宝是有偏见的。

高污染的小型炼铁厂是上级三令五申不准开办的，停办它是理所当然的事。他问陈彪：“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是管工业的，不会不知道吧！”

陈彪说：“知道！这个项目在你来之前上的马。当初是白松华打的招呼，常委会上通过了的。”

马蜂遮掩道：“这个项目经济效益很好！目前正在筹备增添了排污设备！”

李天宏说：‘这种小型的炼铁厂，上排污设备就会亏本。增添设备，那是自欺欺人！”

他快步往上走，马蜂等人也跟了上去。

高天宝正在和李天才、涂国信说明关闭铁厂的重要性，看到马蜂和李天宏、高强等人一起进来了，感到十分吃惊。两位县领导他是认得的，只是一直没有接触。今天怎么突然来到这里来了？

李天宏先开口道：“高镇长，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我觉得你的主意不错。我们来个现场办公，把沙湾村的家给分了！另外，铁厂的事今天我们也可以初步定下来，要尽快予以关闭。”

马蜂说：‘李县长，铁厂可是我们的经济命脉啊！请您三思！”

李天宏说：“我不要三思，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马蜂恨恨地挖了高天宝一眼，心想，回去再找你算账。李天宏扬言要关闭铁厂，恐怕只是吓唬吓唬。大不了让铁厂的老板多花几个钱。

高天宝兴奋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代表全镇人民感谢您！这个铁厂的确不能再办下去了！”

李天宏对陈彪说：“陈副县长，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今天就让他们停产，一个月之内撤出！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他们爱到哪里到哪里去！反正我们恒阳不能留他。”

马蜂的脸色愈加阴沉了。

李天才哈着腰对李天宏说：‘李县长，你真的同意我们村分家吗？其实我们以前本来就不是一个村。“

李天宏说：“同意。既然你们总是团结不起来，尿不到一个壶里，分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高镇长，具体怎么分，由你去操作。”

族群矛盾是最难处理好的矛盾。处理的成本高，时间长，效果差。两支好斗的虎不要把它们放在同一个铁笼里。

回来时上，李天宏让高天宝和自己坐一车。

马蜂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对高天宝说：“天宝，好好地和县长汇报工作，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要乱说，不要惹领导生气。”

李天宏勃然大怒，马蜂这不是在堵塞言路吗？而且话语中还有威胁的意味。他说：“马书记，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马蜂就不说话了。苦着脸上了自己的车。

上车后，李天宏说：“这个马蜂，实在太不像话！”

高天宝说：“他是怕我说的话对他不利啊！”

李天宏问：“这个铁厂和他有利益勾连吗？”

高天宝说，这个铁厂是马蜂亲自引进的项目，当初高天宝就不肯答应，不但在镇里反对，而且到县里反映过，马蜂在县里的后台就是白松华，以白松华当时的赫赫权势，他的反映自然是无疾而终。

高天宝说：“铁厂老板打点了不少人，所以上上下下为他开脱的领导不少。据说很多领导都在厂里分红。实际上相当于铁厂给他们交了保护费。我见反对无效，工厂已经上马，就只得承认即成事实，将反对改为索赔。为此我得罪了不少人，马蜂更是对我怀恨在心，平时百般排挤。”

李天宏问：“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高天宝说：“没有没有！”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野心”。

李天宏说：“虚伪了吧？既然不想进步，为什么还会给钟书记送化妆品？”

高天宝的脸腾地红了。他感到很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没说话。

李天宏说：“别不好意思了！实话当你说，我也经常给领导送点礼。这没什么，只要不是重礼，就不算行贿。送礼表示的是一份尊重，礼物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

高天宝更不好意思了。因为他并没有给李天宏送礼。许多领导反对的并不是送礼，他反对的是你不给他送礼。

高天宝说：“我，我，”

李天宏当然知道他的心理。笑道：“我可没有攀比的意思啊！你不要多心。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

高天宝说：“不好意思，李县长，刚才我说了假话。其实我是特别想取代马蜂的。不过，我不是想当官，我是想做点事。但是现在权力掌握在马蜂手里，我干不出事来。所以我想，如果让我当镇委书记就好了，我绝对比他干得好。说实话，有很多人支持我。特别是几个乡镇企业的老板。他们都怂恿我去活动活动，他们都说，只跑不送，原地不动，不跑不送，降级使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前些日子听说县里要调整干部了，几个企业的老板一起找到我，说礼物都为我准备好了，让我去活动活动.我是竭力反对，因为我知道这是行贿。但是他们都说，不过是稍微好一点的化妆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想也是，就把化妆品送给了钟书记。说句心理话，至今我还觉得这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传出去丢死人了！”

李天宏听他说化妆品是镇里的几个老板联合赞助的，心里起了疑心。几个老板联合赞助，不可能只送一套化妆品。莫非那十万元的银行卡就是他们放在化妆品里面，但是没有让高天宝知道。

自己当初的分析看来是错误的。

这些人为什么舍得在高天宝身上投资？是有什么利益的勾结，还是纯粹想支持一个好干部上位？

另外，高天宝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过，当务之急是落实这笔钱是否真的出自于高天宝送的化妆品，猜想只是猜想，有待事实来验证！

李天宏也不饶弯子，单刀直入地问：“你知不知道那套化妆品里有一个银行卡，里面的数额还不小呢！“

高天宝脸上波澜不惊，但心理如同翻江倒海。他并不知道里面有银行卡，但是他当时感觉到几个老板准备的礼物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但是当时他选择了装糊涂。现在李天宏问起来，他不能回避了。

他说：“我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李县长，你等一会，我去落实一下。”

他打通了无纺布厂的厂长黄关春，反复盘问，黄关春才承认说：“现在的社会风气你也知道，不花钱办不成事，钱花少了也办不成事。所以我们才为你准备了一个集束炸弹，要炸就把她炸垮。你放心，出了事我们承担。”

关上电话，高天宝对李天宏说：“是他们送的。这家伙们害苦了我。李县长，我真不知情！”

李天宏说：“我相信你！不过，你本事不小啊，能够让几个企业家主动为你出钱送礼。这算什么呢，这叫政治献金吗？我想知道的是，你上任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高天宝暗暗叫苦，李天宏明显地是在怀疑自己和这些人有利益勾结啊！看来，这几个家伙帮了倒忙了！

高天宝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番，他说：“李县长，银行卡的事我真的不知情。至于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说了您不会信，还是您自己去找他们调查吧！”

李天宏说：“我不需要找他们问，我现在只问你，照你看来，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慷慨？商人重利，投资肯定是为了回报。你说说看，他们图的是什么？”

高天宝说：“从他们的平时的言谈中，多次流露出对我不能提拔的不平之意。他们尤其对马蜂的所作所为不满。马蜂对他们的企业发展不但不支持，反而经常对企业指手画脚，瞎摊派，乱干涉。几个老板认为，如果再让马蜂这样的人领导下去，企业的发展将会受到严重的阻碍！他们希望胡甜镇的领导能够换成我。这样他们的损失就会减小。也许，这就是他们舍得为我投资的原因吧！李县长，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有自我标榜，自抬身价的嫌疑？”

李天宏笑道：‘我相信你！不过，我的分析还是正确的，他们这是一种投资。我想，他们肯定是确信，你当镇委书记能够给他们到来超过十万元的好处，才会投资这十万元的。当然这种好处不一定就是指非正当的.商人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他们觉得你奇货可居啊！我觉得这种选择是无可厚非的，它是历史前进的动力。古今中外，都存在着这种选择。共产党不就是人民不满国民党腐败政权而选择出来的吗？”

高天宝说：“可是他们也太糊涂。方式是错误的。我觉得我有很大过错！没有对他们进行制止。平时对他们的言论也缺乏引导。”

李天宏说：“也不能把责任全部归结到你们头上。你有升职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有帮助一个他们自己觉得优秀的干部升职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方法的错误，与现在这种风气有关。跑官要官买官的人能够春风得意，占居要职，但是不跑不送，埋头苦干的人却郁郁不得志。也难怪有些反对不正之风的人最后也不能免俗。因为不这样同流合污，他们就亏了！这个问题值得深思啊！要矫正这不良之风，除了要在打击行贿受贿、买官要官上下功夫，关键还在于要为优秀干部的提升营造一个好的晋升环境与渠道。”

高天宝说：“不管怎样说，我还是非常后悔。我请求组织的处分。但是我希望组织上对那几个老板能够免于追究。他们也是好心办了错事。”

李天宏觉得高天宝这人还是很够意思的。出了问题，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为别人开脱，就凭这一点都可以确认他是一个好人。

他严肃地说：“高天宝同志，你要深刻反省自己的问题。内心深处要做出深刻的检查。并把书面检查交给我！这件事情我们会做出妥善处理。我的初步意见是，将银行卡退回给几个老板。但是这件事可以不声张。”

高天宝见他表情严肃，但是实质上处分却非常之轻。他感激地说：“谢谢您！李县长!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天宏笑道：“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关键是做。回去之后，要多思考思考以后胡甜镇的发展思路。”

这是暗示高天宝，他要提拔高天宝。高天宝心领神会，他说：“李县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不过，他内心有点疑惑。明明是犯了错误，这位李县长却还要提拔自己。

看来这位李县长不是一个凡人，他并不按常规出牌，是那种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领导。

到了镇委会，马蜂留李天宏吃午饭，他想挽回一下“败局”。刚才他在路上已经通知铁厂的总经理罗宝生准备了二十万的现金。

李天宏说：“今天就算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的，有的是机会。”

马蜂说：“李县长，您就给我个机会吧！我还有重要的工作向您汇报。”

李天宏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说服他改变关闭铁厂的主意。他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也不想听他唠叨。

他说：‘我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办。汇报工作，你可以明天到办公室里找我。”

马蜂没办法，只好陪着笑脸送李天宏走了。

李天宏一走，他就对高天宝吼道：“高天宝同志，铁厂如果关闭了，你要负全部责任。铁厂是我们镇的纳税大户，是我们的财神，你干嘛和她过不去。你这不是要断我们镇的财路吗？”

高天宝说：“恐怕你是怕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吧！”

马蜂一愣，大骂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马某从中谋了好处吗？你血口喷人！老子揍死你！”

他快步走到高天宝跟前，连续打了高天宝两个耳光。两人迅速地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其他几个人也不阻拦，因为他们也是定期拿铁厂的好处费的。高天宝的确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副书记马远过来“劝架”。他抱住高天宝，说：“高镇长，你保持冷静！”马蜂乘机又踢了高天宝两脚。

其他人怕把事情闹大，过来拉住了马蜂。马蜂的怒气发泄过之后，感觉到这样不大好，镇委书记和镇长大打出手，传出去影响不好。他对在场的人说：“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到外面乱说。”

马远也劝高天宝走开。说：“高镇长，大家都在气头上，先回去冷静冷静，以后再沟通。

高天宝知道这个时候即使打也占不到便宜了，在场的有几个是马蜂的走狗，其他人又不敢出头。他不客气地甩开了以劝架为名帮马蜂打他的马远，说：‘你给我滚开！”。然后走了。

这时，铁厂的总经理罗宝生来了。

马蜂就把他召进自己的办公室密谋了一番。

高天宝正在为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婆熬药，两个光头小青年闯进了家门，他们说：‘高天宝，这是罗总给你的分的红，一共是三万元。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要不然，你将会和你老婆一样，躺在床上，到时看谁来给你熬药？“

说完，扔下一个信封，扬长而去。

高天宝忍无可忍，他毅然地打通了李天宏的电话，反应了自己遭遇的一切。

李天宏刚才已经向钟越、和马昆讲述了自己的考察经过，钟越说：“这可是我头一次听说有人给干部送礼搞赞助的。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李天宏说：“我的意见是对马蜂立案调查，提拔高天宝为镇委书记。”

马昆说：“不管怎么说，马昆也算是违纪了！不处分就是宽容了，如果提拔好像不大好！”

钟越是坚定地支持李天宏的，她说：“我还是同意李县长的意见。我们不要太拘泥小节。这样我们将会错过不少人才。”

马昆见书记和县长都持同样的态度，也就不再坚持了。不过他不是那种圆滑之人，依然说：“我保留个人意见吧！”

李天宏说：“胡甜镇铁厂的关闭我也明确表态了，钟书记，你看要不要经过一下常委？”

钟越说：“这是按规矩办事，上常委也是这样一个结果。我看就不必要再研究了。”

正在这时，高天宝的电话打进来了。

李天宏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钟越和马昆也义愤填膺。马昆说：‘这个马蜂和罗宝生也太嚣张了！必须予以坚决打击啊！“

李天宏说：“看来我们必须马上出击了！据说，这罗宝生是白松华的余党，是上次我们打击白松华团伙的漏网之鱼。我让程学期去查查他的底细。”

程学期接到命令，立即组织人马进行调查，果不其然，罗宝生也是白松华团伙的一个分支，只不过罗宝生在乡下，平时也和白松华是单线联系，所以上次严打时把他遗漏了。

李天宏下令，立即对罗宝生予以拘捕。

纪委那边，马昆也做出了对马蜂进行双规的决定。

罗宝生和马蜂刚刚商量好如何攻下李天宏这座堡垒。他们分别想好了金弹、肉弹、铅弹三种方法。金蛋是出钱，罗宝生把把价码加到了三十万。肉弹，是美人计。马蜂准备让自己最钟爱的小蜜献给李天宏。铅弹，自然是杀死李天宏。

罗宝生恶狠狠地说：“如果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惜的他们的“罚酒”已经到了！

三十多名民警从天而降，罗宝生和他的团伙被抓了。马蜂也被纪委带走，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交代问题去了。马远等人也受到了记过的处分

高天宝被任命为胡甜镇镇委书记兼镇长。不过，那十万元钱被“没收”了。李天宏本来打算还给几个老板的，后来一想，不能便宜他们。于是把十万元拨到了胡甜镇的账上，用来修建一所小学。

从高天宝这件事上，李天宏发现自己当初想通过送礼不送礼来鉴别干部廉洁的想法实在是有点幼稚。

在人人都送礼的大气候中，不想送礼的人也会跟着送礼。这种办法会导致错杀。

不过，既然已经进行了，就把事情做到底。宁可错杀，也要将矫正一下跑官买官这种歪风，给全体干部一个震撼。

这就是这次行动要的效果。至于干部谁上谁下，不是最重要的。

在钟越的办公室里，三个人商议着最后的行动方案。

李天宏拿出了两种方案。第一套方案是将所有前来送礼的人员的名单予以公布，并给予相应的处分，行贿金额在五万元以上的交司法部门处理。

第二套方案是，限期让行贿者到钟越和李天宏这里检讨，主动检讨者，退还礼品与礼金，暂不作处理与调整。不能前来检讨者，交纪委处理。

马昆主张采用第一种。大凡纪委的人都有点古代酷吏的作风，总喜欢把事情整大。

钟越主张第二种。她觉得这样处理，给当事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可以起到教育干部的作用。

如果说前一种方式是疾风暴雨，后一种就有那么一点春风化雨的味道了。

钟越说：“李天宏，你主张采取哪种方法？”

李天宏说：“我倾向于第一种。”

按说李天宏主张第一种，钟越就会转为支持第一种的。但是钟越忽然想起成志和曾经暗示过她要提他为宣传部长的事，如果这件事情最终能够落实，就没有必要在走之前把人得罪得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