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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声之后，刘曦仓惶闭上了眼睛，终于缓声开口:

“活了这么大，我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自己……哥哥要杀我，我放火烧庄，一路逃到了金陵；沦落风尘，不想以色侍人，我虽依靠着方宁，却从没有真正安心的一日……大小姐待我恩同再造，救我性命，我却不敢剖白真心，仍为自己留有一丝余地——”

南锦见她愿意说至此，柔了声，认真道:

“你没有错，你想自己活，有些事，你不用告诉任何人。”

刘曦目色复杂。

南锦风轻云淡一笑:“可你不仅仅想自己活，还要你娘活，要整个汪家安然无事，要想要害你的人永远不能欺负你~你想要的太多，付出的太少——那这门生意，就没人跟你做了，懂么？”

刘曦低下头，指尖微动。

“大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很聪慧，我瞒得了你一时，总有一天，你也会自己找到的。”

“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要这么累？”南锦意兴阑珊的一叹:“我很懒的~”

刘曦嘴角弧度扩散，三分苦笑，三分释然。

这条命是南锦给的，就算最后事不成，连累大家一起死，她也不逃了。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还给南锦了。

红颜薄命，短短一生，总归做了一件有情义的事吧。

“大小姐方才骗容裴，藏了我爹的账簿，其实这件事，你胡诌乱骗倒是误打误撞，说对了……只是，我不光藏了账簿，往来私通的信笺，还藏了一枚玉指环，汪解忧追我，容裴找我，连我爹爹也不放过我，就是为了它。”

当年的汪解语，偷听到了汪解忧与容裴勾结反叛的密谈，她试图去和汪放鹤告密，想要以此机会，重返汪府，得到父亲的保护和怜爱。

不过当时，汪放鹤正在为铜矿的事发难，见女儿私自回府，立刻迁怒与她。

认为一切都是她克出来的，甚至对着护女儿心切的妻子，大打出手，气上心头，大骂道:

‘当初就应该一刀结果了她，留到现在，克害父兄，克害家业，养虎成患！’

甚至，他还抽出了挂在墙壁上的弯刀，对着桌椅劈砍，一副发疯的样子。

汪母上前争抢刀刃，虎口负伤，汪解语心如死灰，一边哭，一边躲，仓惶之间从汪放鹤手中，顺走了他拇指上的玉指环——

没想到，更是埋下了祸根。

“他这么恨我，我说什么他也不会信，宝贝儿子和一个早该去死的女儿，你觉得他会信谁？”刘曦惨淡一笑，沉浸在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

“他要杀我，我娘为了护我，带我从密道中逃走，机缘巧合下，我找到密道中的机关，发现了我爹爹暗藏的书房密室，偷走了他和西戎来往信件和账簿——我想，没了这些物证，就算我哥哥算计我爹，单凭西戎一面之词，也定不了汪家的罪。”

逃离汪府之后，她自知难逃容裴和汪解忧的追杀，所以想出了偷天换日的法子。

藏好了账目和信函，她骗了莫桑，一把火烧掉了庄子，一路逃离襄武。

我一路逃，我哥哥一路追。

其中一次，我不小心被他抓住了，他逼我说出玉环的下落，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爹爹这些年敛的金银钱财，并没有全部交给鲁土司。他留了一手，藏在了一个隐蔽之处，而玉指环就是打开石门的钥匙。

“那玉环呢？”南锦盯紧了刘曦。

刘曦摇头:“在我被他抓住之前，我就卖掉了，从陇西到金陵，千里迢迢，我身上没银子怎么过活？他不说之前，我只当是普通的玉指环，怎会留着。”

“……”

南锦没有说话。

刘曦低眉顺目，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我又怎会骗你？东西要是还在我身上，那一次被汪解忧抓住，就已经被他搜走了！我虽然懊悔不已，但也临时编出谎言骗他，说藏在一个地方了，等他回头去找的时候，我这才趁机翻窗逃走的。”

“哦，原该是如此。”

南锦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了，又道:“这个无妨，就算是真的玉指环，我也不可能领容裴去验货，反正都是骗，玉指环也该是假的……好了，我知道了，我理一下思绪，看看要怎么筹谋，我让秦城送你回去，你在襄武城等我！”

“好。”刘曦福身，认真给南锦行礼:

“大小姐大恩，我此生难还，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大恩。”

……

秦城授命，趁夜色送刘曦回襄武城，找一家客栈安置。

忙了一夜，南锦着实累了，只是身子疲倦不已，神思还是纷杂的，脑海中一片乱麻，越想理清楚，越觉得混乱。

孟天枢斜依在床栏边，让她枕在自己膝上，辗转反侧。

“不睡了？”他轻声问。

南锦转身，支手托腮，抬头问他:

“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刘曦没跟我说实话？”

孟天枢眉梢一挑，并没有惊讶之意，反而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你才发现’的轻鄙之色。

南锦眼珠一转，手下用力，捏住了孟天枢大腿上的肉。

“我知道了，她说要浪迹天涯，但回到陇西，说要再看一眼母亲？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她定是要带母亲远走高飞。刚好我们在，她临时改变计划，想要借我们的手，杀死对她虎视眈眈的仇人——可如果我们不在，她也可以请杀手来做，只是需要很大一笔钱！所以，她定是回来拿钱的，玉指环……还在她身上！”

孟天枢嘶了一声，捉住了她放肆的手，无奈道:

“她说汪解忧捉住过她一次？”

“是。”

“凭她随意胡诌一个藏匿之地，汪解忧会单独留下她一人，独自去取指环？”

孟天枢抬手，覆在南锦眼睛上，声线低淳，又不失温柔:

“真有这么笨，也不需你我出手了……睡吧，明天再想，恩？”

“恩。”

想必，汪解忧不曾捉住过她，刘曦一定说谎了，她早就知道玉指环的用途和价值，无需从汪解忧口中得知。

南锦嘴角弯弯，伸手搂住了孟天枢的腰身，脑子一下子便放空了，不再纠结。

有他在身边，给予她最大的温柔和保护，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无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