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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锦思忖须臾，就知错在何处——

她太过自信和笃定，觉得汪解忧叛国弑父，是走私铜斤，然后背着汪放鹤，在铜矿处动了手脚，借此抬高铜价，牟取暴利。汪放鹤不允，这才惹怒了汪解忧，想要取而代之，成为汪家族长，主宰一族大事。

再加上，西戎人也在四下寻找汪解忧，想要除之而后快。

南锦这才想出假扮汪解语这一招，用莫须有的‘账本’引容裴上当。

两虎相斗，她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可没有想到，这其中，另有隐情。

……

南锦带刘曦回到房中，门窗紧闭，屋内点起了安神香。

刘曦内心挣扎一番，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毫无保留，尽数告知南锦。

“走私铜斤一事，不是我爹爹的主意，若朝中没有人相护，给汪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抄家灭门的祸事——”

她语气缥缈，诉说前尘往事。

汪家初来陇西，在襄武城扎根，没有人脉，只有一些本钱，小富为安不难，要想回到四大家族那样鼎盛富贵，那还是一种奢望。

毕竟初来乍到，过去的人脉都用不上了。

直到有一天，鲁土司老爷找到了汪放鹤，告诉他一件事，朝廷有意对西戎用兵，需要屯驻兵马，锻炼武器，炼制火药。招兵买马必定需要银子，这银子需要汪家自己出，但他给汪放鹤指引了一条明路，那就是私卖铜斤。

汪放鹤一开始不信:朝廷要对西戎用兵，内廷明发邸报，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为什么要让一个商人，去做收敛军火财资的活儿呢？

“九州与西戎有襄城之约，西戎称臣，年以岁币朝贺，派使臣觐见，九州也开放襄武城在内的九个城池，供两国贸易来往。至此不动刀柄，不犯秋毫，以示诚意。”

关键时候，孟天枢给南锦科普了一下，两国之间的渊源处境。

这合约沿袭已近百年，边境一直相安无事，官兵早就马放南山，刀兵入库。边境除了必要的四五千驻防军外，只剩府衙的巡防兵，根本打不起来。

南锦细细思索了一下，姬应寒穷兵黩武，一生做着中原一统的霸主之梦。

他不敢贸然撕毁襄城之约，在西戎无过错的前提下，对西戎用兵。

契机可以等，但准备必是细水长流，不让人轻易发现的。

官府没有办法正大光明招兵买马，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鲁土司的力量。

土司自立，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甚至土司辖区用自己的法典、可以自封官员。

土司衙门，俨然是一个自立为王的小国家，由汪家出钱，鲁土司屯兵锻炼兵器，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等姬应寒寻到了那个契机，攻打西戎，他立刻就可以变出精与刀柄的骁勇骑兵，还有战无不克的火枪火炮来，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思至此，南锦啧了一声，眉心微不可查一蹙:

“这买卖不划算，出钱的是汪家，见不得人，出兵的是土司衙门，卓荦之功，真打下了西戎，鲁土司当首功，为了掩盖曾经龌龊通敌的勾当，汪家必然讨不到好，过河拆桥还是轻的，只怕还要杀人灭口。”

刘曦目光微动:

“是，我哥哥劝过我爹爹，爹不同意，他昏了头了，沉浸在摄政王许给他的荣华富贵里不可自拔！这或许，也是我哥哥走了绝路的缘故吧……他为了自保，他宁愿舍了整个汪家！”

“所以，汪解忧和容裴勾结在了一起？”南锦问。

刘曦眼睫一颤，颤声:

“那天在马场，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得知韶山铜矿是他们合谋做得手脚，拿几十条性命当借口，只为演那样一场戏！他们想搅黄铜斤生意，让我爹爹失信与摄政王，然后再找机会对付我爹爹——等汪解忧接手汪家，他便会大刀阔斧的杀人，然后彻底投靠西戎人。他说:首鼠两端，自取灭亡，只能孤注一掷，反正是荣华富贵，姬应寒能应允的，西戎朝廷也可以。”

孟天枢嗤笑一声，抖落宽袖，眉目从容: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只是人还是傻了些——真惹怒了姬应寒，汪家纵然是他汪解忧的，没了铜斤采办权，西戎朝廷要他何用？到最后，也是弃之如敝履，利用完了，一样的死局。”

刘曦摇了摇头:“恐怕，他是骑在老虎背上下不来了……后来，他发现了我在偷听，对我威逼利诱，还让容裴向我爹求娶我，好以此来要挟汪家，我当然不肯，趁着容裴一行人暂住在马场，一把火烧了马场，还骗得莫桑姐替我赴死，我好逃之夭夭……”

后面的事，南锦便清楚了。

一场雨，救了所有人的性命，汪家大小姐不翼而飞，一方面汪解忧千里追击，一方面，容裴以这个借口和汪家彻底翻脸。只道汪家大小姐拒婚不从，放火杀人，畏罪潜逃，定要汪家给个说法！

刘曦:“我贪生怕死，老实怯弱。好不容易换了一张脸，只想好好活下去。”

南锦凝眸不语，黑睛却奕奕有光。

她听信了刘曦的话，却依旧谨记，她或许贪生怕死，但绝不老实怯弱。

能对莫桑下毒手，可见果断狠辣的手段，并不输汪解忧多少，她能逃之夭夭，让汪解忧穷追不舍，一直追到金陵来，甚至西戎人，汪放鹤都在打听她的下落——

可见，她手中一定还有一锤定音，非常关键的东西。

上一世，当然是人皮图腾，这一世，也不知是什么了……

关于这样东西，刘曦没有透露分毫，南锦想来，一定是她最后保命的一张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