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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众相皆非。

南稷山低估了孟天枢的酒量，也……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老弟！天枢老弟……！来来——大哥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过来，过来！”

南锦眼皮一阵猛跳，看着呲溜直往桌子底下钻的爹爹，一边拉扯着孟天枢的袖子，一边往他身边蹭去。

孟天枢喝了不少，眼神略有些迷离，俊美脸上泛着微醺的红光。

虽不像南稷山，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但人也有点飘忽，目光游离。

南锦缓缓靠近，拉了拉他的袖子，警告道:

“不许再喝了——”

“盛情难却……”

“不然，你用内力，把体内的酒从手指处逼出来？一来解酒，提神醒脑，二来催动蛊毒发作，当场呕血，凭谁也不敢再劝酒了！这主意如何？”

南锦目不斜视，压低了声，阴恻恻得飘入天枢耳中。

孟天枢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那会吓到大哥的……”

听到这一声大哥，南锦知道，孟天枢这厮也差不多了。

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会，他会对你心存愧疚，将来女儿离家出走回娘家，多少帮女婿几分~”

“有理。”

孟天枢点了点头，当即想要催动内力——

“天枢~”南锦亲昵唤他。

“恩？”某人愣愣转过头，兜头兜脸，扑上来一层桃花香粉！

无需催动毒蛊，喘疾发作之症，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喘得急了，腹中酒水翻江倒海，孟天枢极力克制，也无奈呕了一地。

秦城在门外听见动静，一个健步冲了进来，见状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笑，但怕有人秋后算账，只好硬生生忍住，将孟天枢搀扶到了外间。

南稷山见状，拍手称快，孩子气般站上椅子，双臂擒天，振臂高呼道:

“锦儿，宝贝囡……爹赢了，不要怕，爹永远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苏真真真是无奈又无语，一边骂，一边哄他下来。

南锦连忙上前搀扶，好笑追问道:

“爹，万一你今天没有放倒他，你打算怎么办呀？”

南稷山似早有准备，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

“嗝……那我就大喊——锦儿，宝贝囡囡，爹输了，但给你找了一个能赢过爹的男人，爹就放心啦~”

南锦和苏真真四目相对，皆是哄然大笑，笑出了眼角泪花。

……

安置了两个男人，南锦累得浑身疲乏。

在枝溪的悉心照拂下，她沐浴更衣，换上了崭新温软的雪白亵衣，披着防风的夹衣，步出房间，走至月光下的绿萝庭院。

苏真真烧了一壶热茶，见她来了，温柔挥手，唤她过来。

“喝一些安神茶，稍坐坐，便回去安置吧，时候也不早了。”

“想陪娘亲再说一说话~”

南锦拢了拢身上夹衣，挨着苏真真坐下，自然而然，将头靠枕在她肩上。

肆无忌惮嗅着娘亲身上好闻的香气——

“用得什么皂子，这般清香好闻。”

“寻常胰子，加了几味白芷、白附子而已……我用不惯那些洋物，你是晓得的。”

苏真真双手提壶，冲泡了一杯浓浓的安神茶，递到南锦面前。

南锦这才依依不舍的起来，暖杯在手，先嗅茶香，再呷茶味儿。

“九州物华天宝，若不是为着一些新鲜，或者被人勾着走，许多东西，原本就是自己的好用……外洋的皂子不过香了些，擦在身子上油腻腻的，总觉得洗不干净——北冥鲲来往生意，若能取长补短，我看才是长远生意。”

苏真真虽然“退休”了，但爱操心的命，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她知道南锦如今不需要她再担心，可有些话，人多的时候她忍下了，现在月下寂静，茶香悠然，一时间脱口而出，想想，还是有些后悔的。

“罢了……生意是你的，自有主张，放心去做吧。”

眼是心的苗子，南锦看了一眼，就是娘亲的心思。

她心中明白，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在烈火喷油时浇一浇冷水，在冰冻三尺时暖一暖严寒，她的话，怎么能不听？

况且南家富贵这些年，除了爹爹勤勉商事，嗅觉灵敏，也离不开娘亲的独到见解，果断性子。

现在洋货吃相，不代表说，外头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

如娘亲所说，香水、香皂不过色泽艳丽，香味浓重，论肤感或者效用，真比不上九州自用的各色胰子。北冥鲲的成功，一定会被大大的模仿，且一旦航线浚通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利益驱使，远航外洋，到时候外货流通的越来越多，原本新奇量少的优势，将会慢慢趋于平缓。

最后决定商机的，还是每样东西，真正的价值。

取之长，补之短，做自己的牌子，才是长远的目光——

南锦放下茶碗，执住了苏真真的手，撒娇似得轻晃两下，声如糖霜:

“女儿一人操心不过，有些事，还要娘亲替我做主才好~我听您的。”

苏真真平板着脸，声音放缓了:

“我与你爹爹避世隐居了，哪里管得了外头的事儿？你该自己上心……特别是嫁人之后，相夫教子我不劝，你看着也不像样子，闲心耍玩，不如做一些事业出来。女子有事业傍身，不必依附男人……南家衰落，不能在王府为你支持颜面，这是爹娘，最最对你不起的事了……你只能靠自己了。”

说到最后，苏真真不禁难过起来。

挣了半生家业，为得就是这个宝贝女儿，哪怕高攀了王府门第，有金银兜底，人家也不敢贸然相欺。

现在南家凋零四散，只有她一个孤女掌家，苏真真实在是放心不下的。

南锦心中一颤，感动之余，忙宽慰她:

“爹娘健在，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如爹爹说的，再怎么样，他也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外头不好玩，我回来就是了~与你们一块隐居，种菜锄地，养蚕纺纱吗，谁来欺我？再说……天枢他不会的，他舍不得欺我，也欺不过我~”

苏真真噗嗤一笑，一扫忧伤，点了点南锦的鼻子:

“这倒是，你也不是什么善茬！”

“嘻嘻。”南锦与之相视嫣然，笑意盈盈:“所以，娘亲你要帮我……我若有什么悬而不决的事，就托人送信过来，还是那一句话，我听您的~”

“懒丫头！”

苏真真觉得还能为女儿做些事情，还是她的依靠，只觉心头一宽，耳目清凉。

心情大不一样了。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情，一直隐隐担忧着，既然话说到了这里，不妨一并拿出来说。

“锦儿……还有一事，也是你爹心头最记挂的。”

南锦眼珠子一转，坦然笑道:

“可是御贡龙纹丝？”

“是。”

苏真真正色，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