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活人了？”虚影自顾自开口，脑中盘算片刻，嗟叹，“得有好几百年了罢。“

姚子辛心头暗自思索，几百年间没有人坠崖吗？

半空中的虚影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苍老的嗓音带上讥讽：“你当我是那等拾破烂过活的么？什么人都看的入眼。”

姚子辛悚然一惊，忙打住心中诸多思绪念头，却听头顶苍老声音悠悠传来：“经脉损伤……你这小小年纪倒是有人十分下得去狠手。”

少渊闻听此言也朝着姚子辛看去一眼，她刚刚跟姚子辛借取灵力的时候就发现他经脉受了损伤，却不想这虚影眼力如此犀利，只一眼便看出他经脉损伤，听她这话只怕还知道这是因何受的损伤。

半空中的虚影复又将目光转回少渊身上，眼中闪着幽暗光芒，缓缓开口道：“…会阵法，会炼药，你还会什么？会画符吗？”

少渊眼眸微垂，她先前半点没有感觉错，这个人一直在暗中窥视她们一举一动……却不知她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在此处闲心同他们扯皮。

半空中的虚影目光一直上下打量她，丝毫不掩饰眼中赞赏之意。

少渊被她这样直白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寒毛根根竖起，身体似乎本能的察觉到潜藏的危险。

很多时候身体给予的第一反应是绝对真实的，是以，小人儿立时暗中提高了警惕。

“晚辈天资愚钝，只是学的杂了些，于哪一道都算不得精通。”话音一转，又道：“却不知前辈为何在此处羽化，神魂因何一直滞留此间，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心愿未了……”那苍老的声音渐渐弱了，少渊望着那虚影面上神情，却见她嘴中喃喃此话的时候眼中闪过狠厉，只是此人极善于隐藏，很快将之隐匿眼底，再不见半点痕迹。

虚影面上显露一抹怨戚的神色，眼中哀切至极，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有一个负心薄情的人，我恨不得亲手刃之。”

少渊眉梢微挑，本不想多问，可话头一旦被人挑起，便是按也按不住，苍老的嗓音继续开口：“姚峰，那个负心薄情的人，应该千刀万剐不为过！”

“他是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听见姚峰两个字，姚子辛心下一跳，气息微微有些乱了，面上神色却仍旧面瘫一般，半点不见异常。

少渊也是轻垂眼皮，丝毫不敢往姚子辛处看，生怕这魂灵发起狂来，一掌活劈了他，缓声道：“前辈说的这人莫非是青玄门大长老？”

“正是。怎么？你认得他？”虚影眼风扫过来，带着狐疑。

小人儿茫然摇头，“只是耳闻过此人，并未见过。”她眨眨眼，眼珠子乌溜溜的发着亮，“听说青玄门大长老素性正直，最是大义无私，怎么会……”

虚影听了她这话，面上神色浮现哀切，渐渐竟是显出几分癫狂来，似哭似笑，“…素性正直，大义无私……好一个自私虚伪，薄情寡义之徒！”

少渊其实并不知道青玄门的大长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竹简上是这般描述的，只是还有一句，她并未说完，——正直公正、大义无私，欺世盗名之辈。

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小人儿惴惴轻声开口，暗觑她神色，“前辈引我二人到此，可是有何事吩咐？”

空中虚影看住她，唇间溢出苍老字眼，一字一句：“我一生钻研丹药一道，死时也是因为炼丹反噬。我欲将我一生炼药之术传授于你……”女子顿住话头，双眼深深看住少渊小小的身影，“小娃娃，你可愿拜我为师？”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但面前小人儿却是两条眉毛凑在一块，包子脸也团了起来，很是为难，“并非晚辈不愿，只是晚辈已拜了师尊，不敢另投他门，做下欺师灭祖之事。”

半空中的虚影一时没了生息，良久，才缓缓道：“你果真不愿拜我为师？若你不承我毕生心血，我只怕不能放你们离开此地。”

少渊弯腰做揖，“前辈见谅，恕晚辈不能答应！”

话音未落，半空中的人突然变了脸，少渊感觉周围空气一凝，强大的威压从空中轰然下压，霎时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威压还在一点一滴加重，小人儿挺直脊背立在原地，额上汗如雨下。

姚子辛本就伤了一条腿，此刻轰然重压下，左手撑地的剑鞘点点没入地面，蛛网似的裂纹逐渐向四处蔓延开去。

威压一点一点加重，寸寸下压，少渊银牙紧咬，渐渐嘴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肌肉骨骼被巨大的力道碾压糅合，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晕厥过去的时候，身周的威压徒然褪去，苍老的女声缓缓在耳边传开：“小娃娃还是个难得的硬骨头，倒是个心性坚定的。”

虚影嗟叹一声，“罢了……我在此地几百年才等来一个合我心意的，我也不愿自己毕生所学就此失传。今日我便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于你，还望来日你能将我毕生心血发扬出去。”

少渊吞下口中弥漫的血腥气，抬袖拭去面上汗珠，微躬了身子，一字一字道：“多谢前辈，晚辈必不辱没前辈毕生心血，一定将之发扬光大。”

“来……”

虚影在半空朝她招手，倒像是诱哄一般。少渊迟疑着向前迈出一步，女子又道：“我又不吃你，怕什么。我让你过来，是为了取下我袖中乾坤袋。里头尽是我生前所储之物。有些药草，你应当用的上。”

少渊闻得此言，不禁将目光投在骷髅身上，扫视一遍，最后落在她左手边垂下的衣袖上。乾坤袋里自成空间，放入其中的药草保存的当，经年如新，不烂不腐。

她生前毕生钻研炼药一道，又是羽化于半道，乾坤袋中有些珍贵之物也不足为奇。少渊上前自她袖笼中摸出色彩如新的乾坤袋，攥在手中问道：“前辈可需要我将乾坤托付何人吗？”

空中虚影凝神半刻，恍然摇头，道：“不必了。”

是不必而并非没有……少渊打量手中乾坤袋，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走近前来，放松心神，我将药方和炼药之法一一传入你识海，你需好好领悟。”

少渊依言迈步缓缓走到她面前，这也算是传承的一种方式，但是让她放松心神打开识海，这一点却是让她警惕起来。因为她若是有意鸠占鹊巢取而代之，在她打开识海，心神松散的时候是最易得手的。

她这副躯壳，虽然眼下谈不上有什么十分出彩之处，可到底是背着一个无相殿少司命的名头。

这名头，很多时候还是十分便宜行事的。

虚影面上展露一抹笑意，身体飘然坠地，微微躬下身，将透明食指点在她额间，灵力注入识海，她像是寻到了什么，面上笑容愈发深了几分。

少渊刚觉额上触到一抹冰凉，识海中就突然涌进来一堆东西，炼药之术，手法，丹方，一样样灌入她识海中，急需她融会贯通。

看着小小身影盘腿就地坐下，将意识沉入识海，女子一时也没了其它动作，反而是转身去看石室中盛放着的那口药鼎，眼中神色漫上怀念，眼底却又深藏一抹不易察觉的忌惮。

姚子辛手持长剑立在少渊身侧，似一尊雕像，动也不动。他虽不知眼前少司命为何同传言中所说大相径庭，但是她确实聪明，至于修炼一途，有的人也许天生不适合此道，有的人则是窍开的晚些，也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