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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武大，又逛了逛林朝歌从来没有登上过的，以黄鹤为名的水泥建筑，两人在万里长江第一桥的人行道上，经过了胆战心惊的高空渡江旅行后，又乘着轮渡，从江对岸回到了原地。

电动的公交车到达，打开门，林朝歌跟在桥本身后，刷了两人份的车费，一起坐到了车最后的位置之上。

“以前没有电动化的时候，这里的公交每次启动和刹车的时候，就会发出像是要猝死一般的吱哑声音。司机旁边的地板上，都会有一大块的凸起，就像铁质的沙发一样——里面就是装配的发动机。我小的时候，还遇到过抛锚的场景，那时候，司机就会掀起盖子，露出外观杂乱的机械部件，进行维修。旭川也有这样的老旧车辆吧？”

“老旧的车辆是有啦...不过没有小朝你描述的那样夸张。”毕竟是发达的第一世界，就算衰败了，之前攒下的家底也还算是比较丰富的。“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就像是爷爷家没到雪天就会拿出来的拖拉机吧。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是还是令人放心的可靠。”

“是这样吗...那挺遗憾的，感觉娜娜的人生，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体验。”男人失望地说着。

“那现在让你还坐那样的公交，你还会去吗？”

“那倒不会了。”林朝歌文艺青年般的怅然，在关乎利益的实际问题上，还是显得不堪一击。

“...”

虽然车辆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但是有些拥堵的路况，和时不时从路边杀出来的工事现场，还是让两人在不断的急刹和减速中，被晃晕了头脑。

“一点没变...就像是大号的县城一样...”从车上下来，林朝歌有些恼火地吐槽着。

“...小朝...扶一下我...”奈奈未似乎症状更加的严重。

两人在路边的罗森中，就着豆奶的点心和饮料，坐了好一会儿后，才缓了过来。

推出店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高耸又复杂的，遮盖住了大半天空的立交桥网络。水泥的桥柱上，被铁网规整的爬山虎紧紧相互交联，在单调地灰色之中染出了生机勃勃的绿色，颇有种人类离开百年后的废土之感。

只有淡淡的夕阳，混着黑蓝色的蓝天，从远处的带着弧度的缝隙中漏出了一点——这种压抑的空气，直到两人穿过道路，到达了对面商场的广场后才有所缓解。

“能够体会到小朝你描述的那种感觉了。”奈奈未感慨地说道。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但是一切又是混乱的，暗色的基底，只有少数的时刻才能见到阳光。我想工业区的孩子们都是这种感觉的——也许爸爸还在的话，也能和我感同身受。”他自然说的是桥本的父亲。

“或许吧...”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然后，你要带我去的店是哪里？可不要像中午那样...”语气带着些威胁，但是桥本当然没有生气。探索小朝过去的旅程，不论是什么样的情节，自己都是非常享受的；也许现在所站立的地方，也曾被他无数次的路过。

“当然不会！”林朝歌赶忙保证到。

正是小龙虾季节的开端，各种平日里经营烧烤的店铺，也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在同一时刻都上新了各种龙虾的招牌菜。

推开门外被孜然和辣椒被火炙烧而出的气味屏障，两人走进了开着大功率空调的店铺。后厨的炉子，功率强的就像是喷气发动机一样，让客人隔着门，还可以依稀看到视线边缘的火光。

“两位。”早起的鸟儿成功抢到了位置，但是不知道在这个时间，店家的菜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有。

“蒸虾和油焖都来一份，然后加上合味的基围虾，再来一点烧烤...肉蟹有的话，也来几只。”熟练地点完了菜，林朝歌将塑封的菜单递给了老板，然后和看向他的视线对了上去。

“看我干吗？”揭开饮料的盖子，男人似乎还装作有些害羞的样子。

“唔，我只是在想，”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桥本奈奈未拿起了一次性的杯子，伸到了林朝歌的面前，“小朝推荐的这种小店，反而都没怎么出错呢。”

“这样吗。高档的餐饮可以靠着各种手段盈利，但是这种店不同——所有的收入，都要依靠实打实的一位位的食客，如果大家不喜欢吃的话，那做什么都没有用的。”边说着，他边自觉地替她倒满了椰汁。

“很有道理哦。就像偶像一样吧？地上波的偶像可以接各种广告，拍电视剧，拓展不同的副业——但是地下的偶像的，只能靠握手和舞台等等实打实的业绩了。”

“没错，就是这样。”

江湖菜风格浓厚的海鲜档上菜快速，特意嘱托过后的口味也不算夸张，不至于没吃一口，就要用两杯饮料冲散口腔和胃中的辣度——再加上一直在旁边戴着手套卸去食物甲壳的林朝歌，等到就餐完毕的时候，重新走到室外烧烤的烟气中的时候，太阳的尾巴还能从地平线的下边隐隐伸出。

“肉质紧致鲜嫩，调味用心，还不错。”桥本奈奈未肯定了林朝歌的眼光，“但是就是吃的太多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食物撑起来的小腹。

“那就去江边消消食吧？”男人想了想，这样提议道。

虽然不是最宽广的流域，但是这处的长江，也还是有数千米之宽——这让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淡水河的桥本，不受控制地打开了眼界。庞大的车吊，在码头边涂抹出了夸张的黑影；巨型机械们这种安安静静的死沉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废弃掉了。

两岸，在宽大的，由几层坡度叠加的堤坝上所修筑的诸如健身器材和慢跑跑道的人工设施，和对岸藏在江后的高楼群，隐隐地呼应起来。精心排布的绿化，虽然在夏季涨水的时节，会有一大堆树木被埋在江水之下——但是总会有茂盛的芦苇，挤占着水岸相接处的缝隙生长，在靠江低处的路灯都沉没的时候，闪着反射出的光点，随着清爽的江风，摇晃着。

不远处，用高大的铁网隔出的足球场灯火通明，射灯从高处向下看着，让正在热身的中年男子们仿佛置身在舞台之中。这样看来，与其说是江边的堤坝，不如说是纵向数公里的长型公园——这也算跨江而建的三镇的一种特色吧。

走上江堤，穿着紧身服装，扛着播放着土味音乐的音响，健身暴走团排着长队，从两人身前吵吵闹闹地跑过。虽然奈奈未的眼光里满是好奇，但是林朝歌还是不太想解释这帮人的行为艺术。

“单纯的扰民团体罢了。”他简单地说道。

走下堤坝最高的地段，就是占地颇广的休闲广场了。卖着杂物的推车店铺支在广场的一角，几个穿着护具的轮滑少年正在店前围着小圈，似乎在商量着该买哪种饮料。推车的一端，七彩的塑料风车没精打采地随着风转着，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找到心仪的买家。

汛期的开始，在冬季时候能够到达的卵石堤脚已经看不见了。从这第二层的亲水平台往下看去，没有几米远，就已经是暗沉的江面。

“近几年的水位是一年比一年高了。”和桥本一起扒在栏杆处，看着灯火辉煌的跨江大桥，林朝歌这样感叹道。

“也许是气候变化的原因吧...”

“嗯。所以我们要节约用电，减少碳排放。”

“挺好的，以后就不用洗碗机了。家里的碗，都交给你了。”笑着露出了前齿，桥本奈奈未扭过头，盯着局促的男人，这样说道。

“也不是不行...”他只能顺着答应道。

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响起，两人顺着拍打水面的噪声看去，不远处，在应该曾经是堤坝第三层的浅水中，几个穿着胶衣，头戴着矿灯的男子，似乎网起了什么大鱼。

“他们这样涉水，就不怕一不留神，踩空掉进江水里吗？”女士有些担心地说道。

“是有些危险，但想来他们应该都是老手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唔...也不是不可以。”看着那边慢慢聚集过来看鱼的小孩子们，桥本突然从栏杆上起身，转了过来。

“小朝，快跟我来！”她像个稚气未脱的学生一样，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后，便跑了过去。

“等等我...”无奈地看着妻子的背影，林朝歌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也慢慢向她去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从广场向南走一段，穿过一排树林，再往下走几步，在大桥的光芒照射之下，就能到达热闹富集的那块地点。

刚出树林，脚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男人突然发现了一处像是刚刚才摆开来的花摊。

看了看四周，摊位的主人似乎现在不在这里——瞧着展开的塑料折叠椅，也许是也去瞧刚才出水的江鱼了。LED的各色塑料灯带围着，蛇皮袋面料铺成的长方形上，一束束被束好的花束，整齐摆在了一起。

莫名地停下脚步，林朝歌伸出手，拿起了那束边缘的，蓝黄相间的小花。

...

握着手上的花束，林朝歌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拧动把手，慢慢地推开了米黄色的木门。

单人的房间中，长发的背影对着自己。虽然娴静的气质令人无法不印象深刻，但是也似乎也不是男人紧紧屏气的理由——她也正在看着玻璃外，在明媚的阳光之中呼吸的城市。

虽然动作还算轻盈——但是林朝歌手中的门，还是发出了低沉的，摩擦地毯的簌簌声音。

听到开门的声音，男人眼中这辈子最为熟悉的人，轻轻转过了身。她手上捧着淡色的水杯，静静看着站着门口，手握蓝黄相间的小花的他。

“...”

“すみませんどちら様ですか？”

微微皱着眉头，女士向着林朝歌问道。

听到她的询问，男人下意识地扯着笑容，将手上的勿忘我拿起，似乎要遮盖住什么将要从早已坚硬的心底，奔涌而出的东西。

“我是林朝歌。林修的林，早晨的歌的朝歌。”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桥本奈奈未...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