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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率吗，文成杰不这么认为，在离开嘉兴府那晚目睹甘霖浑身滚烫，差点丧命，她就有此想法，害怕甘霖真的离她而去，那一刻她才知道甘霖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此生都丢不下了，且他们都是苦命人，随时可同生共死。

文成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朱公子，只得道出她和甘霖相遇的过程:“当我以为我朋友被害致死，我的腿也被打断时，我万念俱灰生无可恋，靠着想回乡收拾我朋友残骸的念头强撑一口气活着，苟延残喘；在途中我遇到了他，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浑身流脓，当时他被一群村民当死人掩埋丢在深坑里，我第一次见他就看到他眼里的倔强和不甘，还有浓浓的求生欲望，那一刻我被震撼了。”

文成杰顿了顿:“他成了那副模样都还想要活，而我比他好上千万倍，我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的生命呢，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让我觉得我不是无用之人，我可以照顾他，带着他一起回乡；我不知他姓甚名谁、也不知他家世过往，就给他取名甘霖，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

“他浑身流脓，为何还能活到现在。”朱公子惊叹他们的相遇，竟是如此卑微苦命的两人，命运在既定的时间把他们凑在一起，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但也马上抓住重点，浑身流脓熬不过几天，且现在甘霖的状况可是好了很多，还能时不时说上话，莫非他们有什么奇遇。

“我当时也没抱希望他能活多久，想着过一日算一天，待他走了就让他入土为安。”文成杰如实道，“在杭州府桐庐县时，他被乞丐扔到毒蛇窝里遭万蛇噬咬，或许是以毒攻毒吧，他不但没死，还有所好转，身上不再流脓，能自主吞咽，还能偶尔说几个字；而那些蛇却全死了。”当时文成杰陷入大悲大喜情绪中，根本不知害怕，后来几次回想，才觉得满地变黑的毒蛇让人毛骨悚然。

朱公子微怔，想不到所谓的奇遇竟是毒蛇窝，当时的场面定是很恐怖吧，毒蛇还全死了，可想那甘霖身上的毒到底有多厉害，且也仅是有所好转而已，但如今也还是废人一个，怎能如正常人一般，还是劝道:“你们的相遇确实坎坷惹人唏嘘；然他即使有些好转也终究会是你的拖累，莫非你此生都要守着他。”

只觉得很是可惜，文成杰应该能找到更好的，为何非要吊死在那棵枯树上，同情怜悯之情与男女之情不能混为一谈，文成杰就是太自卑，所以不敢往高处想。

“此生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很短了，他不知自己能活多久，我也中了不知名的剧毒，不知何日是终结。”文成杰苦笑道，“如此同病相怜，难道还不足以相濡以沫吗；既然我和他能以这种方式相遇，那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你中毒了！”朱公子闻言又是一惊，怎么所有的苦难都加诸在这个女子身上，但她却没有任何怨言，还努力面对人生。

金侍卫也是吃惊，不由打量着文成杰，这丫头是招谁惹谁了，被毁了容貌、被打断了腿，还中了毒。

“每个月固定那一日就会浑身绞痛、忽冷忽热、如百虫噬咬，要持续一个时辰，一开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甘霖说那是中毒的症状。”文成杰淡淡道，突想到什么，喃喃道，“今日……”

今日就是毒发日，说来就来，浑身力气顿时被抽干，人也倒了下去，全身绞痛、口吐黑血，后面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朱公子见状忙蹲下身扶着她，面容略显焦急:“你怎么啦。”

文成杰吐出黑血，努力挤出两个字:“毒……发……”

朱公子向门外道:“金侍卫！”语气瞬间冰冷，还带有危肃之气。

金侍卫忙上前来，见文成杰的模样，惊道:“她怎么说毒发就毒发。”文成杰的话他在外也听得一清二楚，没想这么巧。

“快带她去找杨御医。”朱公子语气恢复平淡，却命令十足，让人不能违抗，理智回笼，似乎刚才的焦急与慌乱不是他，他一向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少有露出此等惊惶之色，今日见了文成杰毒发，心竟然莫名的一痛；他知道自己体弱，抱着文成杰吃力，走的也比较慢，所以找金侍卫。

“是！”金侍卫把文成杰拦腰抱起，跃门而出，直奔杨静深的客房；朱公子则在后快步跟上，虽面色看起来平静，然眼眸中仍有掩不去的担忧。

在杨静深的客房，文成杰仍是浑身颤抖，嘴角黑血流不止，但却生生忍着，一声不吭，只是紧闭双目。

杨静深给她把脉，眉头紧锁，因文成杰正毒发，毒就显现出来，把脉能把出，但只知其中毒，却不知是何毒。

朱公子在旁看着，也是眉宇微锁，面上仍有关切之色:“她中的何毒。”

杨静深叹道:“公子，恕属下才疏学浅，不知她中的是何毒。”只得实话实说，不敢隐瞒，饶自己行医几十载，此毒却从未见过。

朱公子也料到，并未生气，只是道:“可否先缓解她的症状。”此刻倒希望文成杰能叫出声来，如此强忍着更让人心疼。

“属下试试。”杨静深从怀内摸出一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到文成杰口中，道，“这是普通的解毒药丸，先吃吃看。”

文成杰咽下药丸，慢慢的，药丸似乎产生了作用，疼痛缓缓减轻，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往外冒，不一下，文成杰的衣衫、头发都湿透了。

文成杰此时也无一点力气，只想沉沉睡去。

杨静深见她症状缓解，又给她把脉，不由奇怪，看向朱公子道:“公子，文姑娘这毒好生奇怪，现在竟然查不到了。”

朱公子也是一惊，转向金侍卫:“金侍卫出自江湖，可知武林中有这种奇怪的毒。”御医不知道的毒应该是出自江湖。

金侍卫摇摇头:“若说江湖上武功及用毒厉害的就属四大北斗及水火山庄，但他们所用的毒属下没有接触过，也知之甚少；待回去后属下问我师父，他老人家或许知道一些；但照文姑娘中毒来看，应该还不至于立即伤及性命。”只要暂时性命无虞，那就还有时间慢慢找解药，只是奇怪文成杰一个普通人怎么就中了不知名的剧毒。

朱公子点点头，明白金侍卫话中之意，也没再多说，又转向杨静深道:“杨御医，那文姑娘现在情况如何。”

“毒暂时被压制住，被压制就如没中毒一般没有大碍，但此毒太烈，发作时把她折磨的痛不欲生，如今只需好好休息便可，可能得睡到明日了。”杨静深道，他也奇怪，到底是什么毒这般难解，闻所未闻。

“也罢，今日就让她好好歇着吧。”朱公子道，“这些日子她也确实累了。”从酒楼开张到现在，她应该都没有闲暇吧。

杨静深看了看文成杰，有些为难:“公子准备让她在何处休息。”这里是他的客房，让一个姑娘睡好像不合适。

朱公子及金侍卫都微微一怔，还是金侍卫先道:“公子，不如属下把她送回她的住处，说不定她的相公在等着呢，若一夜不归……”侧面提醒朱公子文成杰已经成亲了，且丈夫还在此处，当然是送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