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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杰在木筏上垫了厚厚的叶子和干草，费力的把腐人拖到木筏上躺下，腐人身躯高大，又不能动弹，文成杰几乎是耗尽全身的力气，累得坐到地上，大汗淋漓，背倚着木筏，深深吐了口气，朝腐人道:“我不知你是谁，你也不能说话，但我很佩服你，成了这副模样还能挺着，真了不起。”又似自言自语:“相逢即是缘，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吧。我现在这样子也是遭世人唾弃的，无家可归，曾经有一死了之的打算。”

回头看着腐人，确切的说只能瞧他那一双眼睛，透出阵阵冷气，文成杰不时去抚弄他的眼，腐人被迫眨眨眼，但眼神始终未变。

文成杰也不弄了，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如果实在忍不住就流点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哭出来会舒服一点。”腐人仍是没有任何表示。

文成杰有些怀疑他听不到自己说话，或是遭受如此大变故后脑子出了问题，心中除了怨恨就没有其他，所以眼神中只会散发出冷气，不像一般痴傻人的眼神是空洞的。

文成杰试着在腐人耳边大声叫唤，腐人反应性的使劲闭了闭眼，看来耳朵没有问题，能听到人说话，那真是脑子的问题了。文成杰顿时失落，不能交流也就罢了，还是个活死人，那只能等着他死了让他入土为安吧。

文成杰叹口气道:“原本以为还能和你聊聊天，诉说些衷肠话，可你已经痴呆了，跟你说也是白说。我还一度认为你身残志坚，现在看来是除了恨意就没有其他意识，像你这般唯有熬一天是一天，慢慢等死了。”

喝了口水，瞥眼却瞧见腐人的眼光转向了自己，虽说还是冰冷，但眼神会动了，文成杰喜道:“你……你……原来你不是傻子呀，呵呵……”径自傻笑，又见腐人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竹筒，文成杰看了看竹筒，道:“你是想喝水。”

腐人微微眨眨眼，文成杰笑道:“好，喝吧。”把水递到腐人嘴边，腐人却不张嘴，文成杰皱眉道:“你不是渴了吗，怎么不喝呢。”

腐人又眨眼，这下只能靠文成杰猜了，抓抓脑勺:“唉，你不能说话，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这样吧，我来猜，如果猜对了，你就眨眼睛，没猜对你就不眨。”腐人闭了一下眼，算是回应听懂了。

文成杰想了想，道:“你不能说话，是喉咙发不出声音，还是嘴根本就张不开呢。”腐人眨了两下眼，文成杰一愣:“莫非二者都有。”腐人眨眼，算是猜对了。

文成杰道:“好吧，我来喂你。”捏住腐人的下颌，迫使他把嘴张开，便把水往里倒，可水又顺着腐人的嘴角流出来了。文成杰皱眉为难道:“怎么办啊，你根本就没法吞咽。”腐人又眨了下眼，表明他不能自己喝水吃东西。

文成杰这下无可奈何了:“那该如何是好，即使你不被痛死也会被渴死饿死的。”看着腐人，愁眉苦脸，怎么给他喂食呢，这人拼命想活着，可不能让人饿死了呀，眼下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便横了横心，向腐人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但是……”脸一下通红，赶紧将眼神别开，鼓足勇气道:“就是用嘴给你喂，但……虽然我长得丑，可还没嫁人呢，如果……真对你……你以后可得对我负责。”断断续续把话说完，不时瞥向腐人的眼，看他有何表示，可看腐人眼神一动不动，原来连他也嫌弃自己啊。

文成杰又觉失落，然还是挤出一丝笑意:“放心啦，不会要你负责的，刚才只是开玩笑，你不必当真。”说完喝了口水，左手掰开腐人的嘴，将自己的嘴凑上去，把口中的水给度进去，又不住给他吹气加压，做这些事一直是闭着眼，且动作极为僵硬生疏，因她是第一次这般接近一个男子，脸一直涨得绯红。在她的努力下，腐人竟然真把水给咽下去了。

只因她闭着眼，便没见到腐人眨了下眼，以示同意自己以后会对文成杰负责，可惜她没看到，心中一直存有自卑感。

喂完一口水，文成杰抬起头，擦擦嘴道:“原来这方法真的有效。”只是以后都得这样喂东西吗，看向腐人的眼睛，他的眼神已不如先前那般冰冷，带有一丝感激之意。

文成杰笑道:“没事，不用感谢我，虽然我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但我答应你，定会陪着你走完最后一程。再喝点水吃点东西吧。”依样葫芦给腐人喂了半个竹筒的水，还用干粮调成糊状，用嘴喂给他吃，这还真是个力气活儿，把文成杰累得够呛。

一个时辰下来，竹筒装的糊糊总算喂完了，文成杰抬眼看着他:“吃饱喝足了吗。”腐人眨了眨，示意已经吃饱了，眼神中有些许尴尬。文成杰擦拭额上的汗珠，道:“吃饱了就好，我还饿着呢。”拿着干粮和水径自吃起来。

文成杰边吃边道:“看着你，我突然觉得我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必要，原来我并非最落魄可怜的，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我还能照顾你是吧。”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吧，以后和你说话叫着方便，而且……若你哪天真的突然走了，也好有名字给你立碑。”想了想道，“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那就给你取名甘霖吧，虽然我们不是故知，却同是沦落人，也当作故知吧。是你的大难不屈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就如大旱之天忽然下了场雨，给人以希望。”不由一丝苦笑。

“大概世间再没有比我们更为适合的苦命搭档了，哦，对了，我叫文成杰，以前做乞丐的时候觉得好听就自己用了，一直用到现在。”文成杰眼中闪过泪光，“好久都没有这样和人讲话了，真的挺好。”流下两行清泪，顺着干粮吞入口中。

“一个月前，我还是有家有亲人朋友的，可遇到一场变故被人截杀，我的腿被打残了，我的朋友生死未卜，后来我被一位恩人所救苟活了下来，却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文成杰道，“但那位恩人用他自己的经历安慰我，说如果一个人的存在威胁到众生生死，却还有未了之愿，那他该如何选择，他是想活不能活，而我能活却想死，这不是辜负了那位恩人的好意让他难堪吗。”

“而且他还给我分析说我的那位朋友可能没死，因为死要见尸，即使真的死了我也要到她死的地方给她立坟刻碑，而我的余生就是在她坟前作陪。”文成杰的眼泪更甚，声音还有些哽咽，“没想到在途中竟遇到了你，看你倔强不服输的眼神，真的给我很大的鼓动，原来还有生命卑微如你，却仍不愿放弃。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再自践性命呢。”

“以后我们就同伴而行吧，只要我到一个地方就带着你，反正我现在是讨饭为生，带着你也不拖累。有我一口吃的定会分你半口，直到你……离开的那一刻。”文成杰把最后一口吃的吞下。突见腐人也就是甘霖的两腿间冒出一股液体，文成杰一愣，看向甘霖眼睛:“你……你……”不好意思说出口，甘霖撒尿了，但此事还没结束，又闻到另一股臭味，来自甘霖的屁股下，文成杰惊得张大嘴，甘霖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甘霖眼神微微闪躲，赶紧闭上眼，此时的他就如刚出生的婴儿般，吃喝拉撒什么都不能自理，不能言不能动。文成杰无奈，只得将甘霖身下沾了污秽物的叶子拖出来，拿去扔掉，自己也去不远的小溪边净手。

起身回转快要到甘霖身边时，突觉腹内血气翻涌，五脏六腑绞痛难忍，四肢百骸如虫噬一般，“呃——”吐一口黑血，手抚胸口，痛苦不堪，人也倒了下去，蜷缩在地上，浑身乏力，口不能言，只是嘴里一直流着黑血。正好倒在木筏旁，甘霖听到声响，赶紧睁眼，见身旁苦不堪言的文成杰，眼神中闪现焦灼之色，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

文成杰的毒也发作了，可怜她不会内力，也无解毒之药，只得生生忍受这般痛苦，虽浑身无力，意识却清晰，需要足足痛上一个时辰，甘霖也在旁看了一个时辰。总算一个时辰过了，文成杰浑身大汗淋漓，痛苦过后浑身放松，人便累晕过去，一对苦命人就这样躺在深林中，唯有彼此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