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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吴守一把三人招在一起，郑重地说：“你们读书识字，已有两年了，该识的字也认的差不多了。道理也懂些了，今天就教你们识药。明儿已经学了不少，但以前总是忙，没有系统教导，从今以后你们三人一视同仁，不认真学要重重惩罚，特别是静儿。”

“是，师父。”

“是，爹。”三人答道。

“你们先把桌前的茶喝了。”这时三人才仔细看了下，三人面前各放着三盅茶，用细瓷小盅盛放，一杯淡绿，一杯淡黄，一杯淡红。

“爹还请我们喝茶啊……”静儿话还没说完见吴守一瞪着自己，一吐舌头，赶紧闭嘴。

因泽二话不说，端起绿茶一饮而尽，一股浓郁的苦味从舌尖到舌根，迅速蔓延到了口腔，又从口腔到胃腑，无一处不清苦。这苦味夹杂着翻江倒海的苦楚，让人喘不过气来。因泽一阵胃气上涌，忍不住想要呕吐，但他强压着没吐出来。

一旁静儿惊叫：“好苦啊……”用手直扇口腔，志明也长长吐着气。

“那两杯也喝了……”吴守一不容置疑地说道。

“还喝啊……苦死了……”静儿抱怨道，“喝了！”吴守一严厉地说道。

因泽端起剩下的两杯也喝了。他感到这两杯茶竟是一杯比一杯苦，让人只想吐气来缓解一下，可又不敢用力吐，怕一个忍不住把刚才的苦茶又吐出来。因泽小脸由青到白的来回变幻了几次，脑袋也又晕又疼地倒腾了几次。那头晕就像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木木然，紧接着天旋地转，又像是一下子掉进了漩涡之中，整个身心不由自主地跟着翻腾旋转，一刻不停。那头疼就像脑壳里被人泼了一片苦水，苦疼疼一片，只想把脑袋剖开来，倒出去。经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因泽缓缓地长长出了几口气，也渐渐好转起来。

一旁静儿忍不住一口把苦茶吐了出来，不吐还好，越吐越难过，仿佛这又苦又晕，又晕又疼的苦楚又受了一遍，眼泪忍不住从脸颊滑落，“爹，你欺负人……”静儿眼中含泪道。

吴守一也不答话，只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切。过了一会儿，因泽感到那清苦已经渐渐退去，反而获得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安静。这安静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感觉像是从上到下，从近致远，继而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无一处不畅快，整个人轻飘飘地，只想蹦，只想跳。静儿想必也体会到了这等妙处，不由嘴角微微上翘，眼角还挂着泪滴。

吴守一见三人都渐归了平静，微笑道：“要想学有所成，第一是吃苦，第二还是吃苦，第三还是吃苦。只有这样，才会有功成时的畅快。刚才的三杯茶是三味药，想必你们也知道，第一味黄连，第二味黄芩，第三味大黄。我又加入了增加味蕾刺激和增加苦味的几种药，所以一杯比一杯苦。”

“早知道是为了让我们多用功，嗯，吃苦，对多吃苦，就直接说好了，非要喝那么难喝的苦茶，我宁可吃苦也再也不喝这茶了，苦死了……”静儿小嘴一撅道。

吴守一只是微笑不语，志明却想到，“父亲用了这样的三杯茶，可是高明得很啊，喝茶这事我们怕是要记一辈子了，比单纯说一下要吃苦要好太多了。”

“其实等你们真的喜欢上了，做再多也不会觉得苦，还会觉得甜。别的不说了，这是《千药决》，里面记载了，近千种药物的功效用途，以及其他的常识介绍，里面有药物决，药性决等，你们自己看。这《千药决》分上中下三册，你们一人一册，轮流看，用三年时间把这本《千药诀》背熟，我一年一检查，错一字打一戒尺。”

“又背书啊……”静儿大眼睛一翻道。

虽然说打板子，静儿浑没放在心上，更是缠着因泽玩耍嬉戏。静儿自恃父亲宠溺自是不惧，但因泽和志明都明白，师父（父亲）要求严格，说打板子自是会打，他们倒是一点不敢放松。静儿见无人陪自己玩耍，自己一人玩得很是无趣，就只好乖乖读书了。

接下来的一年，院子里又响起读书声。读书三人自然是不陌生。只是药材牵扯到产地，颜色，味道，收摘时节，特别是用途用法，更是拗口难记。因泽和静儿虽然对药材不陌生，但都是知道一些细枝末叶，离真正掌握，还差得远。所以刚开始颇为吃力。没办法，因泽索性像以前读书一般，一股脑记下再说。然后到后院药材库拿出对应的药材详加甄别。经过这样一番，脑子里记得东西又像图画般点点浮现，就像从脑中活过来一般，记得又快又准。而志明则是先看药材，好些药材他都熟悉，又结合书本牢牢记熟，记得一点也不慢。静儿就乱了套了，一会儿和因泽哇哇背书，一会儿又和志明翻看药材，只见她忙地团团转，却记得一塌糊涂，后来学乖了，要么先背书，要么先识药。这样就快了不少。

一眨眼一年过去了，吴守一检查三人的成果。志明和因泽背诵熟练，又抽了一些药物加以检验，也丝毫不差。吴守一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心中暗道：“两人资质居优，又勤奋用功，它日成就定然在我之上。”想到此处脸上笑容又浓了几分。

接着轮到静儿背诵，背的磕磕巴巴不说，还背丟了几处，加起来有几十字的样子，又抽查了药物，没有出错。吴守一心中一合计说道；“静儿伸出手来，你背丢了三十七个字，打三十七下，快点伸出来！”“真的打呀爹……”静儿颤声道。

“别废话，快点。”

静儿半伸半缩地伸出手来，嫩白细腻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吴守一一把抓过放在手里，微微握着，“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静儿小手瞬间留下两道深红血印，静儿忍不住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因泽和志明看着心疼，同时说道：“师父，别打了！”“爹，别打了！”

“静儿妹妹又不是不用功，师父别打了。”因泽恳求道。

“是啊，我们三人妹妹最小，背到这样已经不易了。”志明也替静儿辩解道。

吴守一听他们说的有理，落下的板子微微迟疑，但旋即他又说道：“定下的规矩不能坏。”

又是一声脆响，“师父，要罚罚我吧，都是我缠着静儿妹妹玩的……”因泽着急道。

“爹，罚我吧，我也没好好督促妹妹。”志明也替静儿开脱。

“娘啊，爹爹打我呀……”听到这里吴守一落下的板子停到空中，心中叹道：“罢了，罢了。”嘴上却说：“看你年纪小，药物又没出错，咱只让背书，你也掌握了实际药物，就将功补过吧，这次的板子暂且记下，以后好之为之，你们俩去帮她处理一下手。”

“是。”因泽二人应了一声拥着静儿去了。

吴守一看三人离去眼睛却微微发红起来，他心中不能平静，喃喃说道，“素馨啊，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啊，如果你还在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为难了。我对闺女是又爱又怕呀，我以前对她事事依从，她没大没小我也不以为忤，可我又怕她误入歧途啊，我怎么舍得打她板子，打在她身上疼在我心里呀，看到她就像你还活着一样……哎，都怪我非要采什么灵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