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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发愣的空档，陆念情却已经抿了一口酒，随后挥挥手，笑道:“怎么了？发什么呆呀，继续喝呐。是突然不认识我了？用得着这般意外么。”

他们皆是苦笑一声，不知该作何言语。

说不认识当然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常常和那墨裙女子一同行动的两位。在薛谌喻手底下办事，天天琢磨着该怎么对付陆念情，他的画像没看过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没有理由记不住。更何况，他们可是和陆念情照过面的。虽然算来算去也只有两次，但每一次，陆念情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几乎都到了难以磨灭的程度。且不说临轩书楼上，一人赴会，气慑四方，便是前不久，仅仅一具化身之雷厉风行，就令人束手无策。一来二去的，讲实话，心里难免生了些许阴影。眼下，陆念情不请自来，再加上念及此刻的身份，多少便有些惴惴不安了。

陆念情将两人神情看在眼里，倒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所以呢，他当然仍旧是轻轻松松的模样:“对了，我好像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说说如何。”

黄衫人看向青衫人，似乎在等他拿主意。青衫人长长呼出一口气，终究是微微一抱拳，轻声道:“在下寒春意。”

黄衫人见状也摸了摸脑袋，悻悻然笑道:“白心顾。”

“嗯，都是好名字。”陆念情晃了晃酒盏，面容平静，平静得让人有些猜不透。

白心顾神情复杂，徐徐道:“来这里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吧。若要取我二人性命，亦无怨言。”

陆念情晃了晃手指，莞尔道:“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件呢，就算你们有怨言，我要你们死的话，你们也活不了。第二件呢，我确实没打算要对你们下杀手，你们自己都不求死，我何必多此一举。”

白心顾着实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陆念情手指轻敲石桌桌面，洒然道:“说说吧，你们俩又是为了什么上了薛谌喻那条船？”

白心顾倒是好像还有些犹豫，寒春意却是干脆地选择了回答，换种说法，或许也是干脆地选择了面对:“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简简单单八个字，但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陆念情拍了拍手，并不掩饰眸中的赞赏:“快意恩仇，没什么不好。”

寒春意剑眉轻竖，清洌道:“这句话，却是说错了。”

“哦？”陆念情大感意外，想不到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竟会选择反驳他的话，他顿时起了些兴趣，单手托起下巴，“怎么说。”

“这世上，哪有什么快意恩仇，不过是被世道推着走。”寒春意声音愈发冷了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过是为了自己不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人活一世，总要有些坚持。”

白心顾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念情伸出一个手指，抵着石桌轻轻摩挲:“世道是世道，人是人。人可以被世道推着走，当然也可以逆这世道，自己走。无非要比别人付出多些罢了。”

寒春意冷笑道:“且不说你天赋无双，纵然没有这天赋，你也生来就是人上人。一开始站的地方就不同，你当然能够堂而皇之地说这些。可那些普通人，注定只能随波逐流。甚至，有随波逐流的权利都已经算好的了。”

陆念情沉吟不语。

白心顾却是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

虽然说，燕少主温和近人、没有架子，那是人人尽知的事情，可那是对自己人来说的，恩怨分明同样是燕少主的特点。眼下，他和寒春意无论如何都只是阶下囚罢了，谁知道惹恼了陆念情，其会不会暴起杀人？可是，他又很清楚，寒春意的倔性子，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他也只能祈祷陆念情手下留情了。

然而，陆念情的好脾气显然还要超过白心顾的预料。

陆念情一点都没有生气，甚至还微微一笑:“可是，你也知道，这并非是放纵自己不努力的理由，否则你就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怎么说呢，我不否认，我比你们幸运一些。但是，我比你们不幸的地方，也有很多。过得好与坏，从来不是用这些来衡量。若要旁人来过我这样的生活，或许没人会答应的。更何况，你虽然这样说我的不是，但其实，你也想换个活法，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