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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杨昌云的神情顿时肃然起来，他勉力站直身子，想要向司明晨行军礼。

司明晨扶住杨昌云，摇头:“无妨的，此时此刻，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杨昌云咧了咧嘴，认真道:“司统领，若你未至，老杨我可就交代在这了。这是代表我自己，向你、向大雪驽骑的袍泽们表示感谢。”

说罢，他终究是用尽全力，向司明晨抱拳。

司明晨神情间闪过一抹复杂，转而便是决然。

他收回手，也向杨昌云郑重抱拳。

杨昌云彻底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墙边，喘息着问道:“司统领，恕老杨我多嘴，你到了这，连州城那边怎么办。”

司明晨眉眼轻垂，话语中不无淡淡的忧伤:“有得必有失，决死而后生。连州城丢了，不过是丢了一块土地。辽阳城丢了，意义却大不一样了。”

杨昌云有些迷糊，没有反应过来司明晨的意思。

“无论如何，这些人既然来敢犯我大燕，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司明晨轻叹一声，声音幽幽，沁着深彻的寒意，“你且在这里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别的。”

杨昌云大声道，“司统领，老杨我是不能动了，你可要替我多杀几个。”

司明晨颔首微笑，身形轻晃间即是消失在了原处。

颜虞记。

自白衣陆念情消失后，这边的情况便是彻底陷入了僵局。

除了何君誉外的所有人捉对厮杀，可离分出胜负却都差一点意思。

大燕方面，唯一还算有胜机的，就是宫九颜。

然而，墨裙女子毕竟是地仙，挣扎起来终归是有其超绝处。

哪怕宫九颜占尽先机，一时半会也无法彻底压制墨裙女子。

若换在平时，平分秋色倒罢了，反正是无所谓的事情。

奈何，眼下的境遇，对于大燕来说，僵持与失败并没有什么两样。

紫衣女子一众知道己方已然占优，所以也都并不急着求胜，各自皆是最稳妥的打法，不愿露出半分破绽。

反观大燕这边，攻势明显要急切凌厉地多。

毕竟，他们才是急需破局的一方。

只是，这样一来，势必就要承担更多风险了。

像宫九颜、木槿等人也就算了，她们都是沉静谨慎的性子，就算疾风骤雨，亦少露破绽。

可千桐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是跳脱的性格，一招一式间不如木槿、夜橼想得多，破绽更是时时而生。紫衣女子的实力原本就比他高出一筹，再借着他显现出的破绽，自然就得利许多。若非他聪敏灵慧，随机应变的速度极快，恐怕早就是险象环生的处境了。然则，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千桐在一剑疾攻后，被紫衣女子觑准了空门，峨眉刺直取心脉。他暗道糟糕，却明白这一刺自己就算再怎么机灵，恐怕也躲不过了。固然最终能调整身位，避开要害，多半也会受重创。这样一来，就当真一分一毫的胜机都没有了。

千桐不仅有些懊恼。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但也清楚自己无论在修行上还是斗法上，都不够细心。他算是对少主将璇珀剑诀交予他修习的目的明白得更多了些。适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于，璇珀剑诀最求细致。

可惜啊可惜。

到底是输人一线。

千桐已经决定要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既然注定要挨这一刺，总得让紫衣女子也掉些血才是。当然，这一想法的前提，在于千桐真的挨了这一刺。

人生嘛，总是充满意外。

峨眉刺并没有落到千桐身上，在将及半尺之遥时，就被一抹莹蓝光芒扫中，甚而直接脱手飞了出去，钉在草丛中。

紫衣女子纵身而退，带起紫色烟云。她纤手一招，那峨眉刺便划出一缕浅粉痕迹，重新收了回来。她咯咯娇笑道:“小弟弟，看来你还挺有女人缘，又有小姑娘来救你了呢。”

千桐并不理会紫衣女子，回身看向墙头。

墙头之上，果然站着一个碧蓝衣衫的小姑娘。

她面容稚嫩，两个小辫子可爱非常，可眉眼透出的意味却颇有些老气横秋。

来人赫然是封明莞。

千桐惊讶出声:“阿莞，你怎么来了！”

封明莞抬着右手，伸出玉葱般的手指，轻晃一只淡青色的玉镯，撅起嘴，淡淡道:“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就要死在这女人手上了。”

千桐摸了摸鼻子，干笑着嘴硬道:“大意了，也不是真打不过。”

封明莞没有接话，看向紫衣女子，目光中充满着不善。

紫衣女子倒仍是优哉游哉的样子，媚笑道:“呵呵，历来的故事里，写的都是英雄救美。但其实，美女救英雄才更有趣，不是么。”

封明莞秀眉轻挑，并不回紫衣女子的话，而是开口对千桐说道:“喂，千桐，咱们联手，赶紧杀了这臭女人。”

千桐精神一振，嘿嘿笑道:“正合我意。”

紫衣女子眼眸弯弯似月，俏生生道:“小姑娘牙尖嘴利的，不知道在你脸上划上几道，是否还这般威风？”

辽阳城外，东南方向的某个小丘上。

朦胧夜色里，有两道身影静静站着。

他们皆非燕人，而是来自楚。

左手边的，正是江晨瑜的左膀右臂之一阮明光。右手边的，披灰甲，执灰剑，连面容也遮掩在灰盔之下，仅仅露出一双锐利的鹰目，却不知是何来历，单看样子倒像是那支诡异灰军的统领。

阮明光抱着肩膀，远望辽阳，眉眼倒是极度平静:“那支大雪驽骑已经杀进去了。怎么，梁兄一点都不在意么？”

“让他们杀。”灰甲人似乎比阮明光还要淡然，他垂着手，仿佛在诉说一件极为无趣的事情，“这样的修罗场里，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能力，也是最好的证明。枯骨军少一些无妨，我要的，本就是以一敌十的凶徒。”

阮明光淡笑道:“呵，梁兄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不希望，枯骨军来时浩浩荡荡三千人，可不要回去时剩下梁兄一个。”

灰甲人依旧波澜不惊，漠然道:“若如此，梁某自会向陛下陈说，担下全责。毕竟，是梁某无用，带出这样一群废物。”

阮明光没有答话，嘴角却是忍不住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