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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约德尔如此惊讶，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自从加入情报组织之后他便一直崇拜的对象——迪科。

“你做得很不错。”此时的迪科一扫以前不着调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之中还夹杂着一点点慈爱，像一个严厉的长官，又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听到迪科的表扬，知道自己究竟做得怎么样的约德尔不由得脸上犹如火烧，羞愧地低下头去。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情报收集人员，你的情报收集技能已经可以算是大师级的了，胆大心细，搜集到的情报都在点子上，而最为重要的是，你对你所搜集到的情报有着独特的理解，这是难能可贵的。”

约德尔终究还是一个年轻人，虽然明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可当听到自己偶像的夸奖时，他还是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下意识便脱口而出道：

“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还有不足，刚刚我说了，从情报收集的技能方面你可以说是达到了大师的水准，可你作为一个情报收集人员的心态、意志却比一个普普通通、刚从学院里面毕业的小孩子强不到哪去。”

“我……”

迪科的话就如同一根尖刺，狠狠地楔进了约德尔的心里，这种批评和评价已经足够的严厉毫不留情面了，偏偏对方说的没错，如果自己的心理素质够好的话，恐怕也不会这几天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谁都有这么一个过程，就连我，比你再稍微年轻一点的时候，也有过相当的困惑。”

“您……也和我……一样？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三圣教再怎么说也是对一方百姓有贡献的，我们要铲除这样一个势力，究竟是对是错？

那一家子人有可能会拆穿我的身份是伪造的，但却看上去对我毫无威胁，我一定要铲除之，又是对还是错？”

仅仅是两句话，迪科就已经戳进了约德尔的心窝窝，他说的太对了，而约德尔显然也是聚精会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要听听自己的偶像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完全忘记了去问迪科是怎么知道他遭遇的这些事的，而迪科也没有让他失望，继续道：

“作为一个优秀的情报间谍的苗子，原本这些问题要让你自己去悟，才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可现在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想明白，所以我只能说一说我自己的想法，具体能够领悟到哪，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

你的想法我也曾经有过，对，还是错，善，还是恶，但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之中，我才发现，这世界上哪有他妈的对和错，哪有他妈的善和恶？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了替父报仇而杀人，是对还是错？是善还是恶？就如同三圣教，和那些人，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善与恶。

如果生逢治世，每个人都有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自然可以去制定一切的道德标准以满足自己对于高尚的需求，而在这乱世之中，真正有权利决定这些的，只有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

“欲望，你的欲望决定了你的立场，你的立场决定了你眼中的善恶，而你眼中的善恶会指引你的行为，你的行为最终会服务你的欲望。”

话听上去很绕，约德尔终究难以理解迪科的话，而迪科对于这个优秀的晚辈很有耐心，问道：

“现在的弥撒行省乱还是不乱？”

“乱。”

“好了，现在这里很乱，而安伦伯爵要统治这里，就需要一个稳定的秩序，而占在这里的享有诸多特权的人会甘心就这样被剥夺权利，成为别人的拥趸吗？”

约德尔机械地摇了摇头，显然在他看来，伯爵大人和这里的人们本就是势同水火，矛盾根本不可调和。

“如果伯爵大人失败，你会怎么样？”

“八成是被钉在火刑柱上烧死吧。”

“其他人呢？”

“大概差不多吧……”

“现在安伦伯爵还在暗处，可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安伦伯爵的势力足够强大之后，弥撒行省的诸多势力还会任由安伦伯爵发展下去吗？

而安伦伯爵依然到了明处，他撒下去的间谍种子却依然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可如果这些间谍一个一个被挖了出来，又会怎么样？”

“他们……应该不至于吧……”约德尔很快便想到了迪科在说的是谁，不敢置信地问道。

“当然，现在他们自然联想不到，可到时候大家都发现，石头镇是安伦伯爵的大本营，你一个突然出现在弥撒城里的外乡人，又在石头镇里面如同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你的身份能维持多久？”

说到这里，约德尔不由得感觉冷汗直流，眼见约德尔已经开始慢慢理解，迪科便道：

“所以，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你要优先考虑自己的隐蔽性和安全性，才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所以组织才会给你们下达那个基本原则，知道了吗！”

约德尔木然地点了点头，今晚所听到的话，终究对他的三观冲击还是太大了，在他看来，如果善恶都不存在了，是非都不存在了，人类与野兽还有区别吗？

可他终究忘了，人类，原本就是野兽，也是凭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在不危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人们当然愿意保持自己的体面，可在危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又有谁会遵守规则？

善恶的基础，是稳定的世界，一旦真正的战争到来，人道，也只能成为最可笑的牌坊。

所以，人们才会不喜欢战争，从来就不喜欢，除非是疯子。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情报准确固然重要，可情报还有一个重要的性质，那就是时效性，这种时效性，你便慢慢体会吧。”

说罢，迪科便再度消失在夜色之中，而跟随他一起前来的刺客，也消失在夜色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留下约德尔孤独地站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