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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福建省兵马副都统之上其实还有都统存在，但在大清都统的职位实在有些太高，放在天子脚下还要好些，若放的稍微偏远一些倘若稍稍松懈便很容易被地方架空。

都统名义上管的很多相当于地方的行政长官，就像名字说的那样什么事情统统都可以去管上一下。

像大清八旗的那几个实权都统，每一个都需要镇守险要、绥和军民、均齐政刑、修举武备。

一个人每天也就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这些位高权重的都统们自然难以顾及到纷繁冗杂的方方面面。真若将关系民生社稷的重大决策交由属官小吏决断，不说朝廷允不允许就是他们自个也未必放心踏实。

所以，实际上每个领域细分下来几乎都有对应的副都统在实际掌管安排。

别看副都统的名字带一个副字，可人家也是堂堂正正的二品朝廷封疆大吏。也是很多自诩卧龙凤雏才子拼搏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大清起于困苦而后奋发以弓马弯刀立国，不说以武为尊但武人的地位远比前明高得多。所以在众位副都统中，兵马副都统的地位与话语权往往就要额外重上那么几分，在人前的座次多少也会高上那么少许。

但奈何一样的水可以养出百样的人，现在任上福建省兵马副都统常保就惹人厌恶的厉害。

在咱们福建大小官吏眼中，这家伙可算得上一个地地道道的迂腐清官，如若不是海瑞的声明在前，如果不是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如果不是他无心著书宣扬，怕故事里说的可能就会是他的名字了。

但清廉你自个清廉也就是了，别人与你不相隶属的怎么过活又碍得着你什么事情。

我们这些官员没来得及嫌弃你故作清高强行反衬，你倒反以为我们大家伙怕了你不成。

咱们读书人在一起，没了那些蠢笨百姓无知聒噪，少了对外政治诉求的虚言应对，倒不妨打开天窗说些亮话。

大家一个个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成功后苦着一家老小吗？

《礼记·大学》中早就明言:“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什么是诚意？什么是本心？什么又是修身齐家？

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为了大义？违背肚腹冷暖的本性意愿？让家人陪着挨饿受冻让年迈父母辛苦操劳？

对自己有恩的父母，对自己有情的妻子，对自己有血脉的子女都不能照顾妥帖的人，还有脸说大言不惭的妄图去治国平天下？

一句“吃里扒外”说出来都算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少在那里开玩笑，好好看看当年先生教的《礼记·大学》是不是白学了！

细数身边一个个有真才实学的同僚，哪个不是自幼就开始苦读，哪个没熬过十数个寒暑，哪个不是背负了一家老小甚至全族的恩情与期望，又有哪个不是自万马千军亿万生源中倾尽生平所学才杀到现在这个位子之上。

如今得偿所愿位高权重就以为自己是正大光明的青天？就可以翻脸不认操劳供养的爹娘父母族人，不优待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不为子女拼出些优厚将来？

换句话来问，我们这些人当官到底图些什么？

难道图那些自私自利耍小聪明刁民们口头上的阿谀奉承？图那些一听就不是发自本心的称赞歌颂？图能有一个好的官声以便青史留名？

真要是那么做了，这人和戏文中高中状元而后翻脸休掉糟糠之妻的杂碎有什么分别？

忘了初心，即使当了再大的官受到再多的恭维又有什么用处，能比的上父母的哀叹还是能抵得上妻子的眼泪。

到头来年纪大了落个身无分文众叛亲离，致仕还乡后人走茶凉一无所有难道就是我辈奋斗一生的所求？

那常保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他是吃那些刁民的还是用那些刁民的了？依着他的那身本事哪怕去当个枪棒教头亦或开个车马镖局，生活怕也要比现在滋润得多。

可他就非得挤进来，生生要做咱福建这锅汤中的那颗老鼠屎，非要坏了咱们上上下下的好事。

不过也对，人家可是八旗满人皇亲贵族，他们个个可都是要与国同修的。咱这些土生土长的福建士子可怎能比得上人家那番亏了至亲的胸怀气度。

说到底天下也是人家自个的，百姓万岁万岁叫的也是人家，和咱们家那可一丝一毫关系也没有不是？

他毕竟是兵马副都统，也当过圣上的亲卫。一般小事大家伙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这老小子似乎真以为咱们怕了他，硬生生就敢得寸进尺。

粮食那事可以像他那样追根问底去查吗？整个天下的官场你是不想要了？浩如烟海的氏族支持与民心人望都准备替你主子舍弃掉吗？

图个什么啊！真是让人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他发的到底是什么疯。

好好一个管兵马的不操心军务布防，偷偷不务正业将手乱伸，你这行为能算得上称职？

要知道，哪怕这天日朝朝可一样也有日夜循环阴阳交替，你那里容不得阴暗龌龊就要将这黑夜赶尽杀绝，到头来往后大家尽皆陪着你不睡了还行？

非是我们心狠手辣，放在往日我们虽然不屑与你这种迂腐之人为伍，但多少对你还是有些敬意、忌惮与包容的。

况且你也通着天，真整死了也不太好交代。

但这一次，即使是你家的那个天，他事后也要多多感谢咱们。这天下真若是被你折腾塌了，怕最难受的自然还是最高那位。

死了也好，你自当可以一了百了。

我们也再退一步，看在那几位的面子上，给你留个清官名声入那史册之上，好歹也算成全你这些年的执拗与辛苦。

休要怪咱们同僚了这么多年不讲仁义，对你讲仁义就是对其他同僚、对我全族上下、对我一家老少甚至对你家天子不讲仁义。

水至清则必定无鱼，国之大自当阴阳相继。

我们这些有本事的人在哪里会没了出路下场？为何愿意削尖了脑袋为你大清效力？

我们仗着才学本事即便当个地主乡绅难道就会过得差了？

难道不当官就不能造桥修路乐善好施为百姓造福积攒美名？

既然走了这条路自当有做官的觉悟，整日虚伪说大公无私为国为民的官面话也就罢了，自己相信了这些鬼话怕才是最大的傻瓜。

不说普天之下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形形色色，单说咱们这目之所及，恐怕也只有常保那傻子才真正能昧着良心做到。

这家伙也不愧是天子护卫出身，此番对付他可也真花了好些功夫，下了不少血本。

有情有义是个褒义词不假，但褒义词也不代表就是好事。

既然有胆子得罪所有人，你又做不到如山中寺庙中那些舍弃红尘的老和尚般无欲则刚。那么被人分析掌握住弱点就单单只是时间多寡罢了。

这朝廷也是……别看那些蛮子占了我华夏剃了头发。但论起治理施政统治人心，咱汉人可是他爷爷的祖宗。成吉思汗忽必烈那些蛮子冠绝天下又能如何，不得我氏族人心，不懂得治理权术哪怕帝国再大，弹指间一样让它分崩离析。

算算时间，京城来的太医这两天怕是快到了。咱得好好迎接下，与他唠唠家常才行，常保大人的治疗可不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马虎意外，即便那万一的纰漏也得给严实堵上。

毕竟，这事情一个弄不好，接下来可就要“变天”。